第96章 複仇 (1)
柳妙音的聲音仿佛在瞬間失去一般, 她張口結舌道:“不, 不是……”
聲音幹癟粗啞, 哪裏有平日的半分美妙。
“可是我聽見你叫我的名字了, ”朝硯松開了朝縱的頭, 施施然的朝那邊走了過去道,“我好像在哪裏也聽過你的名字。”
“你別過來……”柳妙音渾身緊繃的想往後退, 可是站起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腿是軟的。
“姑娘別害怕, 我又不吃人,”朝硯幾步跳上了看臺,哪裏有半分虛弱無力的模樣。
米果兒跟在後面, 朝縱想了想某人剛才那副要死不活仿佛随時會跌倒的模樣, 捏了捏拳頭同樣跟上了。
柳妙音的聲音雖小,可是在座的哪一位不是耳朵尖的人,鶴霆扶着座位看向了一旁悄摸想溜的鶴淩道:“他叫朝硯?”
鶴淩見暴露,垂頭喪氣的點了點頭。
這裏的人或許對于燕巢不認識,但是對于朝硯可謂是朗朗上口, 誰都知道朝硯于三年前從金琳城中被各大仙城追殺,求的就是那開光期的妖獸, 靈脈還有他身上據說可以破開開光期防禦的上品法器。
只是三年之前,一場風波被驟然入侵的魔修給打斷了,那場追殺風波的事後有人說朝硯已經死了,而那開光妖獸因為不服管教被屠戮了,靈脈之事不了了之,也有人說當年的朝硯并沒有死, 而是躲了起來伺機報仇。
三年過去,很多人認可的是前者,因為那那以後再沒有人聽過朝硯的音訊,卻沒有想到他并非是逃難,而是閉關修煉去了。
三年功成,以築基中期的修為将一開光初期的修士打到人事不知,這樣的光芒足以掩蓋公輸遲的榮耀,也讓柳妙音害怕到了極致。
那些仙城可以不計較嶺佑城傳播消息,借他們之手想要殺人,可是卻并不代表朝硯不會在意。
三年前的那個夜晚,如果不是朝硯及時趕到,如果不是恰巧有魔修入侵,如果他一時手滑就是沒有抽到救命的丹藥,那麽他家小崽兒怎麽可能還生龍活虎的站在這裏掐他的大腿。
“崽兒,疼呢,”朝硯低頭說道。
朝縱長了教訓,不踢他了,免得自己踢不着還得劈個叉,他用掐的,三百六十度的回旋,在沒有防禦的朝硯身上,相當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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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縱掐完擡頭道:“殘廢了我扶着你。”
用腦袋當拐杖都行。
朝硯:“……”
在沒有靈氣的時候不應該欺負他們家崽兒的。
他們倆兀自說着,柳妙音卻已然吓得胸膛不斷起伏了:“你想怎麽樣?”
“姑娘別害怕,我又不兇,就是來問你個事,”朝硯一條腿跨在臺階上,看着掐在他腰間的小手道,“崽兒,她再好看我也不可能娶來給你當後娘的,乖一點。”
朝縱眨了眨眼睛,默默的收回了手去。
“你想問什麽?”柳妙音攥緊了裙擺問道。
朝硯轉頭笑着看向了柳妙音道:“沒什麽,我想問問你,三年前傳播我身上有開光妖獸還有靈脈的那個人是不是你?”
柳妙音臉色一變,旁邊的楊度也同樣臉色變化的厲害,三年之前他們自然不怕朝硯的報複,因為那時即便他有開光妖獸在手,可是一旦出現面對的就是各大仙城的圍追堵截,況且那時金琳城并未揪出他們就是幕後推手。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先不說築基期與煉氣期之間的差別,只那頭開光妖獸就足以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
柳妙音顫抖着嘴唇不敢說話,她雖想報仇,但更想自己活。
“看來是了,”朝硯臉上的笑容并沒有消失,他再問道,“我再問你,你跟靈仙鎮王夫人是姐妹關系是不是?”
“朝公子,比鬥還尚未結束,”一旁的謝成毅開口說道,聲音之中帶着氣憤和顫抖,他氣憤大好的行勢轉為如此的敗局,顫抖的卻是一旦朝硯給他們嶺佑城定了罪,今天誰也別想跑。
“啊,我忘記了,”朝硯拱手告罪道,“失禮失禮,”他朝着對面看臺的鶴延年說道,“鶴前輩,接下來一場就拜托你了,晚輩實在打不動了。”
“朝公子歇息即可,接下來老夫來便是,”鶴延年看着劉豐和謝成毅道,“你們誰來?或者兩個一起來也行。”
謝成毅臉色驟變,劉豐也同樣渾身顫抖,并非誰都能像朝硯那般打傷一位開光修士還能夠全身而退的,即便他們今天打贏了,又哪裏沾得了半分光。
“在下……認輸,”謝成毅的話從牙縫裏面擠出來,指骨捏的慘白。
行勢比人強,他們曾經趁人病要人命,如今情況反轉,自然也要嘗嘗他們曾經給予別人的滋味。
“鶴家獲勝,”裁判的聲音極小,可是在發出之時,劉豐從地面跳了起來道,“我們劉家輸了,可以退出鶴歸城,但是你們也別忘了,你們鶴家不能傷我們劉家的人,我們走!”
他一聲令下,那些受傷昏迷的被匆匆趕來的人擡了起來,只是鶴延年還沒有說什麽,米果兒卻直接跳到了他們跟前道:“等一下,姑奶奶讓你們走了麽?”
“你!”劉豐頓住,身後的人也瑟瑟發抖,他看向了鶴延年道,“你們鶴家想出爾反爾不成麽?”
鶴延年拱手道:“劉家主,你看清楚了,那不是鶴家的人。”
“沒錯,鶴家的人允許你們走了,可是姑奶奶還沒有允許你們走呢,”米果兒邊說邊呲着牙朝他們靠近道,“通通給我坐下,我家主人還沒有問完話之前,一個都不許離開。”
劉豐捏緊了手指,臉上的橫肉都在震顫,卻只能坐回原來的位置再不敢多說一句。
劉豐安靜了,謝成毅也知道自己走不了,他看着一旁被擡上來傷勢不知道有多重的父親,只能在那裏坐着聽着朝硯稍後的問詢,看看有什麽破解之法。
朝硯見他們都安靜了,繼續看着柳妙音道:“姑娘,你該回答我的問題了。”
柳妙音見謝成毅都被逼到那副模樣,明白大勢已去,顫抖着嘴唇說道:“是,若不是你們殺了我姐姐,我哪裏會去算計你們?!”
她也知道自己今日逃不掉了,索性顫抖着身體自暴自棄道。
“若你姐姐沒有做壞事,我們又何必去殺她一個女人,”朝硯溫和的說道,“這筆賬算來算去也就是一筆糊塗賬,嶺佑城找鶴歸城的麻煩,是因為你們派去的那個修士是去殺我們的,結果誤打誤撞的被鶴家給打死了,但是據我所知,當初那位修士并沒有死,而是被一位家仆給背了回去,還為了給他療傷抓了不少的姑娘,至于他後來為什麽又死了,自然是跟鶴歸城沒有什麽關系了。”
“你說謊!”柳妙音倚仗的就是鶴歸城與嶺佑城之間的矛盾,若是并非鶴歸城的人幹的,那麽就只有她姐姐一家了。
如果是她姐姐一家殺了吳德,那麽嶺佑城在此事上便不占半分的理字。
“你說,是誰殺了吳德?!”柳妙音回身拽住了身邊的那名家仆,宛如拽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一旁的楊度緩緩起身,從她的身邊抽離,開口道:“原來是你這個惡毒的婦人,我就說你們柳家不是什麽好東西,卻沒有想到連我的手下都敢殺,柳妙音,我寵你多年,如今也算是恩斷義絕了。”
謝成毅豎起耳朵聽了許久,開口道:“原來是一場誤會,憑借一己之力挑起鶴歸城與嶺佑城之間的矛盾,這女子竟将我們都玩弄于鼓掌之間了,該殺!”他的眼睛看向了那名猶豫的家仆。
那家仆從柳妙音的手上撕扯着自己的下擺,直到把下擺撕裂了開來,往後退了一步道:“不是王夫人殺了那個仙人,是王老爺,是老爺殺的,夫人吃了他的血肉……”
他說的又急又快,可是言語之中的意思卻讓所有人都覺得胃裏一陣的翻滾。
凡人生啖修士的血肉,有可能修成活屍,不是沒有人動過那個念頭,只是凡人對于此道了解甚少,活屍本弱,力量若是超過承受能力也會爆體而亡,故而并沒有多少人會修習那個。
“若非你這毒婦告訴你姐姐,恐怕她也不會知道修士的血肉還能吃吧,”楊度離那女人更遠了,手掩口鼻,仿佛嫌棄他身上有血腥味一般。
謝成毅同樣開口道:“是嶺佑城不好,竟縱容此等小人,朝公子若想報仇,不用顧忌我等。”
“哈哈,哈哈……”柳妙音拉着那破碎的衣擺驀然哈哈大笑了起來,偏生眼淚從眸中擠出,也不知道是哭是笑,她看着朝硯道,“男人不可信,男人果真不可信!哈哈,我柳妙音聰明一生,沒想到卻落到如此衆叛親離的下場,若有來生,我要将你們這些男人一個一個的都殺幹淨了!”
她的目光太狠,狠的仿佛要與衆人同歸于盡一般,衆人紛紛後退,離她遠了一些,她卻拿着破布起來,有些呆呆的朝着前面走了一步,卻又在諸人的目光之中猛然轉身,直接掐住了那位家仆的脖子拎了起來。
那家仆努力掰着她的手掙紮,眼睛都有些突了出來,可是一階凡人在面對修士時,所有的掙紮都是徒勞無功的。
“我最恨背叛的人,我殺不了別人,殺一個你還是足夠的,”柳妙音将那掐死的人随手甩到了一邊,赤紅着雙眼朝着朝硯走了過去道,“索性我今天也活不了了,那就再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了,當初……額……”
她的話說到一半,看着穿心而過的劍有些愣神,那劍雖被鮮血覆蓋,但是上面的花紋她卻是識得的,曾幾何時,她也曾少女芳心起,在燈下靜靜的擦着這把劍,思念着某個人。
只是随着時間推移,獲得的越多,想要的越多,直到一步一步的不将人命放在心上,直到被曾經抱在懷裏的這把劍穿心而過。
頭頂的陽光有些刺眼,柳妙音卻覺得眼前黑的很。
啪的一聲,那剛才還說着話的美人已然沒有了性命。
在她的身後,楊度收起了自己的劍道:“這女人委實話多,還是早點兒報了仇幹淨利索。”
“崽兒,你覺得一個女人能把一件事傳的風風雨雨,還讓金琳城的人出手才能查出事情的始末麽?”朝硯不理楊度,而是撐着朝縱的頭低頭問道。
朝縱微微搖頭道:“不能。”
“那你覺得嶺佑城會為了一個煉氣修士的死,就整個對着一座城池發難麽?”朝硯再問。
朝縱再答:“不會。”
“我看起來像會被人蒙騙的傻子麽?”朝硯又問。
這次朝縱擡頭看了他幾眼,低下頭去良久才回答道:“不像。”
朝硯:“……”
手癢癢,想打孩子。
“你這是什麽意思?”謝成毅緊緊的盯着朝硯,屏住了氣問道。
“殺仇人不背因果,”朝硯揮開了折扇道,“我一沒動你們嶺佑城,二沒有殺你們嶺佑城的人,你們卻處處與我為難,當然要報仇了。”
“那你也得有那個本事才行!”謝成毅知道今日逃不掉了,不等聲音停下,直接朝着朝硯攻了過來,卻被米果兒一撲之間擊落在地,口吐鮮血。
築基期與開光期的距離,不是那麽好跨越的,更何況是築基中期與開光中期。
其他人看謝成毅倒地想逃,卻發覺被一張禁制阻擋,無論怎麽攻擊都無法出去。
朝硯背對着走下看臺,從禁制之中穿了過去道:“反正你們也沒有嶺佑城可以回了,喪家之犬還不如地獄一游來的開心嘛。”
他的身後,朝縱拔出了劍指向了那些倉皇的人,當年的被迫分離,差點兒魂歸地府就是拜這些人所賜,差點兒又要了他的命,自然要用性命來償。
血液飛濺,沒有人能逃出鶴延年的結界,也沒有人能逃過米果兒的利爪,當年的那一劍傷在了腿上,跟那些人的仇以後再算,跟這些人的仇卻可以當場了結。
“小公子饒命,我并非是劉家的人,而是暫時投靠想要在他們取得鶴家福地以後享用一番而已,”陳湧在朝縱過來時連忙跪地解釋道,只是朝着的方向卻是朝硯,“我們本是協議,求朝公子放過一馬,我願立下血契,給你們當牛做馬!”
他的頭哐哐哐的砸在了石頭上,竟是一點兒也不憐惜。
朝縱并不理會他,一劍劈下,那劍在到他頭頂之時,卻被朝硯攔了下來:“慢着。”
朝縱看他道:“你要留下他。”
“駕駛飛舟可麻煩了,”朝硯的懶筋又犯了,那兩頭妖獸又指望不上,他家崽兒又那麽小不能總是奴役,有個人跟着其實也好。
見他意動,朝縱之前雖感覺到了這人的野心和殺意,卻不願違拗朝硯的意思,收回了劍道:“你去吧。”
陳湧眼中欣喜連連,幾乎是滾爬着朝着禁制邊緣爬了過去。
鶴淩走到了朝硯的身邊道:“你真要收他啊?那劉家家主之前可是想讓他廢了小不點呢。”
鶴淩雖然對很多事情懵懂無知,但是第六感卻分外的強,劉豐的想廢了小不點的心真是強烈,而這個人的野心和魄力也讓人震撼,一個控制不好,就有可能噬主。
他也得有那個本事啊,朝硯走到了禁制邊緣蹲下道:“你為什麽想跟着我啊?其實你跟鶴家求情,他們更有可能放了你。”
因為只是協議,也算得上是無冤無仇,鶴家人心底大多善良,除了劉家必殺,也不一定非要殺死一個煉氣八層的修士。
“我所求并非加入鶴家,”陳湧急急說道,他若真心加入鶴家,以他的修為資質,想要享用那福地也不過早晚的事情,天才總是會被格外優待的,即便他比不上那天選城的公輸遲,可是比鶴淩他們卻要強上太多。
他所求只是福地,加入鶴家則太過于浪費時間,還不如跟劉家達成協議,直接戰勝之後享用。
“那你求什麽?”朝硯撐着頭詢問道。
陳湧跪在地上,看着他的眼睛之中滿是熱切:“力量,我想要獲得力量,跟着你,我一定能夠獲得力量。”
鶴淩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朝硯卻直直的盯着他道:“也許我不能給你帶來力量呢,我就是想找個家仆,你若不願意做,我也可以放了你,我發誓。”
“我願意,我什麽都願意!”陳湧趴在結界之上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他不像是為了免去一死,倒像是真的為了追逐而追逐,“做牛做馬,您把我當狗都行!”
鶴淩莫名的對這人有些懼怕,心裏總覺得毛毛的,卻聽一旁的朝硯問道:“血契是啥?”
“你連血契是什麽都不知道你就想收,”鶴淩瞅着他道,“你不是有兩個妖獸了麽?差不多的那種。”
“差不多那還就是差嘛,”朝硯朝那邊的鶴延年打了聲招呼,陳湧被放了出來,他幾乎是連滾帶爬的撲到了朝硯的腿邊,跪下道,“多謝主人。”
朝硯低頭看他,粗眉闊母,五官倒是生的端正,看着不過二十五六,只一雙鷹眼看起來極為灼灼,乃是頗有野心之人,朝硯開口道:“你起來說話,我不喜歡別人跪我。”
“是,”陳湧站了起來,卻是比朝硯還要高上半頭。
朝硯上下打量了一下,轉身摟過鶴淩道:“來來來,你來給我說一下那個血契。”
有野心是好事,若是沒有一點兒野心,估計就跟他一樣整天躺家裏睡大覺了,他一個還好,這要湊一窩那可是相當的麻煩。
對于這種人雖說可以用,但是有時候還是栓個鏈子更為保險,睡覺也踏實嘛。
血契的口訣本不是什麽秘事,家族之中總會有一些奴仆之類,想要讓其盡忠也不能總靠什麽道義點化,也算是人人都會。
只不過血契分三種,以指尖血,眉間血和心尖血依次排列,三者皆不可反主,只是程度不同,就去那指尖血,若是動念還好,一旦動手反傷已身,若主人被人殺了,契約之人并無大事,可是心尖血只是動念都不行,一旦主人被殺,契約者立即暴斃,且只能主人單方面解除。
“你要選擇哪種?”鶴淩說出其中規則的時候可一點兒都沒有掩蓋聲音,直接說完就詢問那跟在身後的陳湧。
“屬下選擇第三種,”陳湧從儲物袋之中取出了一把匕首,直接紮向了自己的心窩,他的面色本就慘白,此時更是白的吓人,随着那匕首的抽出,那滴心尖血落在了朝硯的指頭之上。
微微恢複的靈氣纏繞于上,在朝硯的指尖轉了一圈,纏繞着規則,又重新歸于陳湧的胸口。
日後只需要朝硯一念,哪怕在千裏之外,他也會身死道消。
陳湧如此果決,倒讓鶴淩有些愣神,常人若是定心尖血的血契,大多都要猶豫,或是那等已然置生死于不顧的人才會定下如此嚴苛的契約,從此便如同主人手中的傀儡,要生便生,要死就死。
血契已下,便算是自己人了。
朝硯啧了一聲笑道:“小老弟,你這下後悔都來不及了。”
鶴淩瞅了他一眼道:“你這說的跟着你跟上了賊船似的。”
“其實也差不多,”朝硯深深反思自己的生活狀态以後,決定還是不要悔改的好,他打開了折扇,扇着風走向了鶴家的位置。
那一天的血液染紅了整個看臺,血液浸染的石臺無論怎麽潑水打掃都擦不幹淨,鶴歸城的百姓并不知曉那天發生了什麽,只知道那往日欺男霸女的劉家消失不見,鶴歸城的家主突破了開光期,能為他們提供更多的庇佑了。
曾經的看臺被拆毀,鶴歸城城內一片祥和,沒有誰還會去記得劉家,也沒有人會去記得嶺佑城,或許如今那應該叫做鶴歸城的分城了。
朝硯本以為小仇報了以後能過的醉生夢死,每日吃了睡睡了吃,跟豬挑戰一下誰過的更美,奈何定了一個頗為積極勤奮的家仆。
每天辰時準時送上飯菜,叫他起床,鋪床疊被,讓他活的特別規律,身體非常的吃不消。
“你要是想提升自己呢,每天跟着他,崽兒你每天帶他練劍,一刻也不要停,”朝硯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連滿桌的食物都快沒有吸引力了。
“他學的是鞭,”朝縱看着已經睡熟了的人說道,想當然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
一旁的陳湧想要伸手将人搬起,卻被朝縱阻止了一下,八歲的孩子或許搬不動朝硯這樣的大人,可是煉氣七層的修士卻能。
雖然抱着個大人看起來有點兒像是在欺負小孩兒,但是當朝縱将人放在床上的時候,某個大人一點兒醒過來的跡象也沒有。
“他習慣睡到自然醒,不要吵他,”朝縱對着陳湧說道,“你不需時時在他身邊,若是不會,去向鶴家的奴仆學習幾日。”
相比于陳湧來說,朝縱對于曾經潮莊的家仆反而更認可一些,只可惜凡人壽命太短,無法長久服侍。
“是,小公子,”陳湧似乎也認識到自己的服侍哪裏出了問題,轉身便真的去學了。
他不學購買燒飯那些東西,只學家仆們的處事方式,至于其他,陳湧本是散修,對于那些的了解可能比家仆們還要透徹。
“能做到這種地步真讓人敬佩啊,”鶴淩托着腮感慨道,“要是讓我為了得到力量做到那樣,我真的做不到啊。”
朝硯打了個哈欠,生活恢複到了之前的狀态讓他十分的惬意:“我也做不到。”
讓他為了提升力量拼搏什麽的,還不如在有生之年好好享受。
鶴淩:“……”
我覺得咱倆的做不到好像不太一樣。
他看着朝硯這懶洋洋的姿态真是萬分的嫉妒,就像是學渣看到了學神的那種,明明都是睡大覺,結果人家考第一,他考老末底兒。
“你找我什麽事?”朝硯躺着往嘴裏扔着葡萄,也不怕把自己噎死。
鶴淩聞言,氣洩了一半道:“聽我爹說你們要走了?什麽時候走啊?”
他也知道朝硯不可能在鶴歸城之內久留,只是一想起相處了這麽長時間,就有點兒舍不得。
“再過幾天吧,”朝硯還是想給朝縱找個好老師,他家崽兒虐鶴歸城的人虐的不愛虐了,每天脾氣非常火爆,宛如得了更年期綜合征,“其實也不知道該去哪裏,對了,你給我送行的話有贈禮麽?”
鶴淩什麽傷春悲秋都沒有了:“你還要贈禮呢?”
“嗯,”朝硯點了點頭道,“你不知道我們當時在山裏吃的,沒有人做飯,每次買東西還不能買太多怕被人發現,吃辟谷丹都要吃到吐了,人生活的相當的沒意思。”
“你想吃啥我送你好了,”鶴淩本來打算送他點兒寶貝啊什麽的,他的不行還能從他爹那裏掏,但是想想眼前這人那一堆的靈石,估計是什麽寶貝都不缺的,索性還不如送他些吃的免得一天嘴上總是惦記。
“給你,”朝縱将一個儲物袋扔進了朝硯的懷裏,就像是恰好路過一樣,抱着劍轉身即走。
朝硯坐起身來,鶴淩湊了過來道:“小不點送你什麽了?給我瞅瞅。”
朝硯打開了儲物袋從裏面掏了掏,掏出了一塊冰皮的點心,又掏了掏,掏出了一包烤好的羊肉串,他将東西放在了一邊,幹脆神識探了進去,立馬被那滿滿當當的食物給震撼住了。
“我們家崽兒真是善解人意,”朝硯欣慰的收好了儲物袋,打開了那包羊肉串道,“來,趁熱吃。”
“不吃,我怕吃了小不點送你東西明天嘴就沒有了,”鶴淩連忙拒絕,拒絕為了幾個羊肉串就舍棄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而且他還得想想別的禮物。
先不說朝硯是他的朋友,就說他對于鶴家的拯救和對于他爹晉級的幫助,他都理應送他一些臨別贈禮。
“說到當初我爹晉級的事情,還是多虧了你啊,你到底給他吃什麽了,跟靈丹妙藥似的?”鶴淩自己表示也想來一顆。
“你問你爹,別問我,”朝硯吃羊肉串顧不上跟他說話。
“小氣,”鶴淩撇了撇嘴道,“算了,不說就不說吧,大不了以後我自己找嘛。”
出行在即,朝硯得了鶴淩的一儲物袋的淬火果,怕不是把家裏的儲蓄都給掏空了,還美名其曰讓他吃到吐,此生再也不想吃。
而鶴霆則送了朝縱一個儲物戒指,雖是下品,但到底是一份心意,至于裏面裝了什麽,朝縱那熊孩子一直也沒有給朝硯瞅上一眼。
“老夫此次能夠突破,鶴歸城能夠度過此次劫難,還真是多虧了朝小友,日後若是有需要,盡管來此,我鶴歸城上下都聽從調遣,”鶴延年取出一個儲物袋放進了朝硯的手中,“老夫也知小友不缺靈石法寶,實在送無可送,這是鶴歸城搜羅的一些補血補氣的丹藥,以及一些基礎的技法和劍法,希望能對朝小友起到一些作用。”
鶴延年是自從聽說了朝硯連血契這回事都沒有聽過以後就想到了這個,禮物雖是簡單,卻剛剛好符合朝硯的需要。
“多謝鶴前輩了,”朝硯與他私下相見,卻是為了另外一件事,他将這幾日從城中購買到的一些儲物袋遞給了鶴延年道,“這些乃是百萬靈石,恭喜鶴前輩突破開光期。”
“萬萬不可,小友已然助老夫突破到了此等境界,”鶴延年意圖推拒,朝硯卻直接将那靈石放在了桌子上道,“鶴前輩別着急拒絕,此次你們吞并了嶺佑城自然引得其他城池觊觎,為了免除日後的禍患,還是早做防備為好。”
修士突破不僅僅需要練習,還需要數不盡的靈石堆砌,否則有了兩座城池也難以守住。
朝硯明白這個道理,鶴延年自然也明白,他看了看桌上的儲物袋道:“好罷,多謝朝小友了,老夫也不知道該如何謝你為好,真的不再多留兩天了麽?朝小友去哪裏可否方便告知?若是老朽知道,也可繪制地圖,免走那冤枉路啊。”
“還不知道去哪兒呢,”朝硯對于此時也是發愁,他是懶得挪騰的地方的人,可是鶴歸城終究不是他的家裏,主人太熱情作為客人也是發愁,最最最重要的是得給他們家崽兒找個好老師,“鶴前輩知道哪裏能學劍麽?”
鶴延年捋了捋胡子道:“朝小友的兒子要學劍?小家夥的劍法可是不弱,比我們鶴家的那群小子要強上太多了,如此便不能在鶴歸城學了,老夫想想……”
他年歲頗大,可能比朝硯大了不知道幾輪,只是看着面容年輕,年歲很多時候也代表着閱歷,他在想着,朝硯也不着急,索性在哪裏描摹自己的扇子。
瀾羽扇制作精美,扇骨根根如玉,拿在手上也頗為風雅,就是少了詩,啥時候提個詩上去似乎更風雅一些,提什麽詩好呢……想不起來,好麻煩,提什麽詩啊,這樣挺好的。
“朝小友。”
朝硯走神走的不亦樂乎,擡頭就見鶴延年在叫他,開口問道:“怎麽?”
“老夫當年在外歷練之時也遇見過一些不是這片地域之中的天才,”鶴延年道,“當年似乎隐隐聽說過萬裏之外有一座萬劍城,凡事學劍的都可以前往那處,朝小友若是感興趣,可前往一探,若是不成,返回即可,朝小友可有飛舟?沒有的話鶴家可送上一艘,若是飛舟前往,倒是便宜很多了。”
“不必不必,我身上有的,”朝硯想想曾經鶴淩所說的随風飛舟記事,現在對于鶴家的飛舟還有一些忌憚之情。
一路順風這種事情,能不發生還是最好不要發生的好。
他倒沒有想到來辭行竟然能夠得到這樣的好消息,倒是免去了很多尋找的麻煩了。
萬劍城,一聽就是一個練劍的好去處。
“敢問鶴前輩可知那萬劍城的方位?”朝硯詢問道。
鶴延年也是早年聽說,如今也只能隐約記起一點兒:“似乎是在北方。”
“那就往北方去就行了,”朝硯謝過他後起身告辭。
若不是北方,就當睡一途就是了。
“朝兄前往遠方,不知何日才歸,待到那時,恐怕将超過我等遠矣,在此恭賀朝兄心想事成,”鶴霆贈他臨行酒,雙方飲過以後,便是離別。
移動飛舟在陳湧的操控之下緩緩升空,在鶴家人的揮手之中,猛地朝北方激射了過去。
飛舟在地面之時并未變得太大,反而到了這空中随着朝硯的心意變大,即便是在裏面打幾個滾都沒有問題。
地上有所謂的千裏馬一日千裏,而這飛舟的速度是一日五千裏,比起鶴家的飛舟足足快了五倍,但是朝硯偶爾閑暇時候掰着手指算了一下,發現還沒有飛機快。
不過飛機那玩意需要上下續航,它這個只需要添加靈石即可,倒是也算是功過相抵了,最重要的是這飛舟穩當,如履平地,舟外波瀾壯闊,舟內卻平穩的連茶水都沒有絲毫的晃動。
這一飛飛了兩日,到了第三日的時候朝硯就時不時的朝下查看,看看有沒有城池的跡象,可是遠見之地皆是山林,竟是沒有看到絲毫的人煙。
“那老頭不會是記錯了吧?”米果兒捧着酒壇子美滋滋的探頭往裏面舔。
自從鶴家知道了米果兒愛喝酒的這個愛好,什麽米酒果酒各種酒送了一大堆,為了避免某只喝的爛醉闖禍,朝硯特意叮囑——女孩子想要端莊優雅,就要喝果酒。
因此某只現在捧着的酒壇子空有酒味,而無多少酒精濃度,喝下去都被靈氣分解了,根本喝不醉獸。
奈何米果兒修為高深,這點兒果酒奈何不了它,卻能奈何跟着一起嘗鮮的兔子,整只兔子喝成了一灘,垂着長耳朵當枕頭剛剛好。
雖說小只了些,但是絕對不會一枕壓死一只煉氣期的妖獸,十分完美。
“應該不能吧,”朝硯覺得鶴老頭記性挺好的,搜集的那些基礎技法都特別的有用。
什麽聚靈陣啊,禁制如何縮放,等等一些常識性的書籍填補了朝硯相當無聊的旅途,當話本看的時候特別能滿足人修仙的訴求。
“方向沒錯的話就只能是他聽錯了,”朝硯又往飛舟下面貓了貓,“那等下次遇到人煙之時去問上一問好了。”
然而這一等就是三天,三天之後,朝硯還在睡夢之中時飛舟降落了下去,在一片坡地之上降落,朝硯醒時天空之中還繁星點點,他們從坡上看了過去,只見東方的天空泛着魚白,像是要天亮,而那遠處的城池還萬家燈火,城池占據之廣,竟是一眼望不到盡頭。
“想來那就是萬劍城了,”朝硯收起了飛舟,拍了拍陳湧的肩膀道,“幹的好。”
得虧有這麽個利索的,要不然一準得錯過。
陳湧搖了搖頭默默跟上,在朝縱轉頭看他時再卻後半步。
滿懷着期待,朝硯在看到那寬敞的城門時念道:“蒼谷城。”
說好的萬劍城變為了蒼谷城,朝硯稍微能理解一下唐僧師徒四人看到小雷音寺時候的心情了。
“難道改名了?”朝硯默默嘟囔了一聲,卻沒有停住進去的步伐。
進入城池之內,街道繁華規整,凡人與修士同行同往,煉氣修士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