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開學季 (1)

“你認識他,竟然不認識我?”葉問心咬着牙瞪着朝硯, 目光之中頗有委屈之感, 水光盈盈的, 看起來快哭出來一樣。

朝硯一滞, 還未說話,就見那孔宿上前來道:“識得我有什麽奇怪的, 葉小公子平日大門不出, 二門不邁的, 總不能人人都能認識,況且你這一身素白的, 塞人堆裏都不一定能扒拉出來。”

葉問心手指捏的啪啪響, 可等他剛想回嘴的時候,就見孔宿的手中摩挲着一塊石頭,頓時要說的話硬生生給憋了回去, 本就含水的眼睛憋的微紅,倒真像哭了一樣。

“喂,你不會哭了吧?說兩句而已, 你那天說好去卻沒去,本少爺可是還沒有跟你計較呢, ”孔宿低頭看着他的眼睛道。

“我, 沒,哭!”葉問心猛地擡頭,一字一頓咬牙切齒,他看了看旁邊的朝硯, 又怒氣勃勃的看了孔宿一眼,甩袖離開道,“進去了,別在這裏擋路!”

葉小公子怒氣沖沖的進了善思堂,随意找了個地方猛的坐下,看那架勢,倒是恨不得一屁股坐下去能把那墊子坐穿一般,又或者把那墊子當成朝硯和孔宿兩人坐了。

葉小公子周圍,剛才還興致勃勃看熱鬧的人頓時眼觀鼻鼻觀心,還沒有上課就十分的遵守課堂紀律。

“聽聞朝兄已然有老師了,怎麽還來上這樣的課?”孔宿看向朝硯的時候倒是帶着笑意,從前他能想怎麽欺負這人不會有任何人跟他置喙什麽,奈何形勢一招轉換,便是孔家也不好真的跟朝硯交惡,不用孔擎囑咐,他也得收斂三分。

只是他從前看朝硯倒稱不上不順眼,便是虛以委蛇又有何難,今日一見,卻不知為何惡感叢生,竟真的不順眼起來了。

一身藍衣不順眼,拿着的扇子也不順眼,即便站的端正也懶懶散散更是不順眼,便是修為資質高了些,也無甚大不了。

偏偏那小白鳥每每對他便是橫眉冷對,話語跟帶了刺一樣,需要用那錄影石威脅才能收斂一二,倒是對這朝硯每每看似怒氣沖沖,實則卻是興致勃勃。

若葉問心每每對朝硯橫眉冷對也就罷了,左右他們兩人都得罪過他,偏偏區別對待,讓孔宿心裏不是滋味的很。

朝硯聽他問詢,人家笑他也笑:“孔公子萬不可這樣說,正所謂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朝硯來此,便是本着求學的目的而來,不敢小瞧任何一位老師。”

即使上課睡覺打瞌睡,也不能在背後說老師的壞話,雖說這裏暫時沒有聽過什麽期中期末考核,但是萬一被穿小鞋就只能怪自己的嘴了。

“朝兄倒是高見,”孔宿信他個鬼,初時不知,待到了這劍心學院,有了孔擎的人脈,便知道這朝硯三天兩頭都在睡覺,十分的不知進取。

“拙見拙見,”朝硯拱了拱手道。

其實就是瞎說而已,不管做不做得好,首先要說的好。

“這主要是出于朝某的一片愛學之心……”朝硯笑眯眯的道,卻見從剛才說話開始便有一青衣人一直盯着他看,看起來十分的眼熟。

朝硯還未想起是誰,就見那青衣人注視到了他的目光,走了過來道:“的确是高見,那話說的極好。”

青衣人面色溫潤,說話不疾不徐,連發絲都似乎是溫柔的,迎面走來,便覺談吐舒适,朝硯正想着這是誰,就見對面孔宿已然帶上了最自然的笑意拱手道:“老師。”

朝硯總算想起來這人是誰,那日納新,便是眼前這人給他測試的,他同樣拱手道:“老師好。”

感覺又回到了學生時代,非常的年輕。

那青衣人在孔宿身上淡淡掃過,輕輕點頭嗯了一聲便看向了朝硯:“未曾想你這第一節課便是我來教授,你雖已有老師,但日後若有不解之處,大可前來問我。”

學子不知,他卻是知道朝硯拜了鐘司商為師,而據他對于那位院長的了解,長年神龍見首不見尾,躲閑偷懶,沉迷賺錢,恐怕教個弟子也是放養狀态。

朝硯立馬點頭拱手道:“多謝老師。”

沒有提前進教室的結果就是被老師挂上了名。

他們兩個兀自說着話,那邊的孔宿看似臉上帶笑,實則眸中卻有幾縷不滿劃過,雖說他有貶低之意在先,但是朝硯也有故意的嫌疑,拿他做筏子對比麽?

課程已在跟前,那青衣人并未跟朝硯說太多,便讓他們二人進入了。

朝硯進的遲了些,只剩下後面的墊子可坐,旁人觀他坐的遠了些,可要讓位又着實舍不得。

朝硯自己不覺得,後面的位置多好啊,對于他這樣的懶人正是合适,他施施然的坐下,一邊感嘆這位置置于角落極好,一邊又感嘆這批學子真是人人擁有當學霸的潛質。

一看就跟剛剛上大學那會似的,還未從高中的狀态解脫出來,極為刻苦好學。

朝硯找了個好位置,孔宿自然也有好位置,他不肖自己占什麽位置,自然就有人給他占了位置,只是位置恰好是在葉問心的旁邊,十米的距離,對修士來說就跟同桌沒有什麽區別。

葉問心見他過來,輕哼一聲:“哪兒位置坐不下你了,你過來幹嘛?”

明明相看兩厭,還非要過來坐一塊,真是閑着了。

“哪兒都坐不下我,本少爺還非喜歡坐你身邊,”孔宿摩挲着那錄影石傳音道,就跟上課交頭接耳一樣一樣的,“看見你不高興,本少爺就高興了。”

葉問心看見那小小的錄影石,扭過了頭去再不理他。

孔宿笑了一下,也去聽那青衣老師的講授了。

朝硯坐在後方觀到那處,雖是聽不到傳音,但是總覺得那個場景分外的熟悉,扇子敲了兩下腦袋,總算想起來在何處見過。

曾經幼兒園裏面掀小姑娘裙子的壞小子就孔宿那模樣,非要把人欺負哭了自己再去哄,非常的壞,非常的閑的沒事幹,老師批評都沒用的那種。

那青衣老師之前雖然與朝硯搭了話,課上卻并未特意關注,而是一撩衣擺坐在了那中間的墊子之上,溫聲笑道:“吾名程青陽,想必在座諸位有不少已然見過,今日這第一堂課便由吾來講授,認真聽也好,不認真聽也罷,不可打擾他人……”

他話雖不嚴肅,且溫柔的很,宛如春風拂面一般,可是只是淡淡開口,那聲音便傳遍了這廣大的善思堂每一個角落,無任何不清晰之感,威勢淡淡,卻是超過在座的各位。

諸位學子精神一震,便是有那等交頭接耳之人也安靜了下來,再不敢有任何不恭敬之處。

程青陽淡笑開講:“修真之道,在身,身若不動,萬般皆廢,便是資質不夠,修的苦中苦,便也可做那人上之人,然修真更在心,逆天改命,如逆水行舟,非要有向上的心境不可……此第一講,便說心境一道……”

他娓娓道來,朝硯端坐墊子之上,倒是聽進去了一兩分,便也覺得這老師說話極為的在理,若他想要修真,自然全盤接受,只可惜他雖修道,心思卻不在修道之上。

想當初入道之時,便是為了能使日子更安逸一些,若是再能護得他家崽兒安全,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如今雖是入了這劍心學院,初心卻并未改變,他乃一俗人,也不想去享那什麽長生之道,只每日當最後一日過,開心最好,便只得一日生命,若是無甚趣味,不如不要。

如今來此,乃是機緣造化,不需去躲,接受足以,只是如何接受,如何在其中悠閑度日,卻是由他自己來定的。

逆天也好,順天也罷,看着別人苦哈哈的學習,自己睡覺的日子,着實美的很。

一節課半睡半醒,待到課畢,程青陽起身打算離開,卻是有學子上前追問,真是好一派傳道授業解惑的向學之風。

求問的學子不少,卻能觀摩得出身後的家世如何,有勢力之人,諸如孔宿等人,此等言論自然是家族從小教授,不必再說,只有那等無家世之人,才會在第一節課便有諸多的問題。

如此劃分,倒并非瞧不起,能入這劍心學院的學子,又哪個不是選拔出來的。

如此劃分,便是讓那有勢之人能夠區分,該拉攏的拉攏,該篩選的篩選。

朝硯對心境一道沒有什麽興趣,趁着大家還亂哄哄的,溜的比兔子還快,等到葉問心轉頭去找的他的時候,哪裏還能人影。

他正咬牙切齒,卻被一只手直接攔住,孔宿看着他憤怒又不敢言的面孔道:“朝硯又不愛搭理你,你何必總是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

葉問心扭頭,面色不虞,仿佛被說到了什麽痛處一樣的氣急敗壞:“我就喜歡跟他待在一塊,要你管!”

他倒并未真的犯賤,若是他人敢對他如此冷淡,見了面記不得他是誰,自然是要給予教訓随即抛諸腦後的,別人不愛記得他,他還不愛記得別人呢。

但是朝硯不一樣,雖然那人可惡的很,但是一舉一動卻不會出自故意,他不會刻意的讨好他,也不會刻意的去刁難他,看着人懶懶散散的,卻是鬧肚子的壞水,讓人惱怒的想打他卻又下不去手。

“要我管我還不管呢,”孔宿的火氣也上來了,他這大少爺的脾氣何曾對人一忍再忍過,“以為我愛管你不成?若非之前兩家和解,本少爺不想招惹是非,非打的你滿地找牙不可。”

他這話說的有些沖動,說出來便有幾分的後悔,可若讓他收回去,卻是萬萬不能的。

葉問心果然更加火大,本來薄紅的臉頰漲的通紅,挽了一下袖子道:“怕你不成?打就打,比鬥臺上見!”

便是他只是築基初期,孔宿是築基中期他也沒在怕的。

孔宿嘴裏的牙齒磨了磨,這個時候也不想用什麽錄影石威脅法了,火氣上來了,果然還是揍這小子一頓更加的解氣。

“你去安排場地,”孔宿轉身對一旁的孔奉道。

孔奉同是築基修為,卻并非以家仆身份進入,自然也是能來此上課的,他收到指令,點頭哈腰道:“屬下立馬為您去辦。”

他開了頭,孔宿邁步從石階上下去,朝葉問心道:“走啊,愣着幹什麽?莫非怕了?”

“哪個怕你!”葉問心本來冷靜下來,還在考慮萬一給小叔惹來麻煩怎麽辦,如此挑釁,卻是也懶得去顧什麽後顧之憂了。

兩人比賽結果的事情暫且不提,朝硯一路溜出那善思堂,卻是前後左右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來時大家都是從桃源區出發,此時上完了課,有去歷練的,也有去接任務的,去比鬥臺的更是不少,亂七八糟的分流,就導致朝硯從人堆裏面出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似乎迷失了方向。

站在天地蒼茫之間,頗有一種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幹什麽的感覺。

他左右看了看,見天色尚早,也不着急回去,索性随便找了個方向邁了過去,萬事随緣,能走到什麽地方都是看緣分。

朝硯走了數十裏,見到一處樹木環繞時打量了兩下,然後直接上樹設了禁制隐藏起了身形。

從樹木上頭往下看去,不過一時半刻,就見一人從樹下路過,左右打量着似乎在找尋着什麽。

朝硯靠在樹幹上,發現又是一眼熟之人,畢竟剛不久之前見過,他從樹上摘下了一個小小青澀的果實丢了過去,那人擡頭滿目驚訝:“朝公子,您怎麽在這裏?”

“你找我有什麽事?”朝硯從樹上跳了下去,站定在那人的面前道。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得罪了朝硯的李農,他知得罪了人,本想趁着課時道歉賠罪,偏偏坐的甚遠,想要說話都是萬難,好容易等到了下課,卻是被朝硯一路溜的極快。

李農有些緊張,搓着衣角道:“之前多有得罪,還請朝公子大人不計小人過,日後若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在下一定肝腦塗地。”

“得罪?”朝硯努力想了一下他所說的得罪是什麽,想起那寥寥數語時道,“哦,無妨,下次謹言慎行就是了。”

不過是只字片語,那種話朝硯向來懶得放在心上。

“多謝朝公子,多謝朝公子,朝公子大人大量,”那李農幾乎是感激涕零。

朝硯扇了扇風道:“那沒有什麽事我先走了,回見。”

他走的毫不猶豫,那李農卻是趕緊跟上,在他的身邊道:“朝公子您是不是跟葉家比較熟識?”

朝硯停下側目道:“不算太熟,不過認識葉家幾個人。”

“那可否?”李農殷勤道,“您有熟識之人,可否推薦我與他們認識一番?”

他觀朝硯覺得脾性極好,或許是那等耳根子軟好說話之人。

朝硯唔了一聲,開口問道:“你叫什麽?”

李農連忙報上了姓名,眼含期待。

朝硯默念了一下,确定自己記住了,再次轉身道:“待我日後見了,必定會說起的。”

就是不知道下次什麽時候能遇到葉家的人。

“多謝朝公子,”那李農仍然跟在他的身側道,“您什麽時候再去那葉家啊?這個方向不是去桃源區的……”

他一路話多,問題不斷,朝硯只聽着卻并未作答,他雖懶得計較之前的事情,但是對于這人卻有幾分的無感,目前想幹的事就是想找個地方睡……不是,冥想。

朝硯四處打量着,那李農不見他回答,又多叫了幾聲:“朝公子,朝公子?”

朝硯轉頭道:“目前不去,過幾日吧。”

雖然認出了葉問心,可是他還記得當時不是同路的話,話不投緣半句多,萬一真把葉小公子氣出個好歹來,豈不是他的鍋。

他說話總是帶着帶着幾分懶洋洋,但是應承下來的事情熟識之人便會知道他一定會做到。

李農聽他語調中的漫不經心,袖中手指隐隐捏起,開口道:“您不會是在敷衍我吧?”

朝硯看他,有些不明白這理直氣壯從何而來:“并未,別跟着我了。”

雖說待人要客氣,免得惹上麻煩,可是遇上這等理直氣壯不講理的,卻是沒有必要去理會了,便是惹上麻煩也無所謂,他是讨厭麻煩,卻不是怕麻煩,便是這人背後捅刀,只管見招拆招就是了。

朝硯話中未有其他意思,直接揮着扇子走遠了,倒是那李農站在原地,手指捏緊,眸中各色光芒閃過,最終轉為了憤恨:“可惡,都瞧不起我!都瞧不起我!你們有什麽了不起的!”

總有一天,他要讓那些天之驕子們通通跪在他的面前舔他的鞋!

他憤恨的捶着樹,卻未發現一人從頭頂上掠過,并未留下絲毫痕跡。

朝硯再行數裏,在見到一個湖泊時停了下來,那湖泊周圍是山,邊際卻不知道蔓延到了何處,只一從岸邊蔓延到湖泊之上的亭子遺世獨立,偶有飛鳥降落之上鳴叫幾聲,空谷回音,倒是雅致。

極為适合冥想。

朝硯上了那亭子,在亭子臨水處的臺子上躺了下來,那臺子臨水而建,邊緣并無阻擋,只是躺下來微微側身就能看見湖中游過的魚,湖水清澈,魚兒活潑,一看就味道甘美,肯定适合燒烤。

這麽好的地方,怎麽之前就沒有發現。

朝硯正躍躍欲試的想逮魚,卻聽見岸邊那頭傳來了腳步的聲音,不重,吓不跑魚,只是聽腳步似乎是男人的步伐。

朝硯轉頭看了過去,只見一黑衣挺拔男子走了過來,看樣貌倒是劍眉星目,算不上如何惹眼,但是五官端正,看起來極為的舒服。

年齡看不出來,修為卻是在築基後期。

朝硯覺得躺着不太好,微微坐起了深來打招呼道:“這位兄臺,此處可是你的地方?”

雖是好不容易找到的清淨地,但是如果是有主的,還是得挪騰一下地方。

那男子過來,蹲身下來道:“此處乃是飄渺臺的地界,學子皆可用,在下過來只是想提醒一下朝兄,那李農恐怕對你懷恨在心。”

葉家招收有志之士,但是如李農那般愛撥弄是非又氣量狹小之人是斷斷要不得的,若是收了,只怕給葉家招惹禍患。

他蹲身下來,朝硯看清了那張面孔,也看見了他領口上繡的花紋,正是認識的:“你是葉家的?之前跟那李農認識?”

蒼穹并未掩蓋身份,他本意便是與朝硯來結交,聞言點了點頭道:“正是,那人不堪造就,總是喜歡耍些小手段,實乃小人行徑。”

“唔,他倒是讓我給他推薦一二,這話便算是帶到了,收不收自然是你們定,”朝硯自認完成了捎話的任務,随即感謝道,“多謝提醒,兄臺可要吃魚?”

蒼穹臉上的表情凝滞了一瞬,一般人在感謝過後不是應該互通姓名,然後結交麽?這吃魚是怎麽個問法?

蒼穹秉持着結交的心态,點了點頭道:“吃。”

然後就見朝硯興致勃勃的在那湖邊用劍去戳魚了,一邊戳還一邊轉頭說道:“難得有人一起吃烤魚,兄臺,你可會生火?”

于是蒼穹又生了一堆的火,看着朝硯将魚拎過來的時候本來還懷有期待,畢竟身後無勢力又能修煉到如此地步的人一般都有極為厲害的生存能力,想要吃魚一定有特殊的意思才對。

直到他看到了朝硯刮掉魚鱗後的魚,那坑坑窪窪的真是恨不得直接整個削掉了事,最重要的是魚線沒去,魚也沒有開膛破肚,直接就那麽插了根棍準備烤。

蒼穹在岸邊撥了一下火堆,遲疑道:“朝公子,您是不是忘了什麽?”

朝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魚道:“忘了什麽?”

蒼穹:“……朝公子,您看我來處理魚怎麽樣?”

他實在難以想象這樣的魚烤出來會是什麽滋味。

朝硯本來就為這魚糾結不已,畢竟以他的廚藝來說,基本上是在毒死人的邊緣徘徊,萬萬沒想到這随意來一個人也是會處理的。

這年頭勤勞又善良的小孩兒不多了。

一堆篝火,一汪湖泊,一座小亭,那魚肉之上雖然并無什麽調味品,但是魚肉本身含着靈氣,入口柔嫩異常,自帶一股甜香,倒是讓人回味無窮。

朝硯對于這樣的美宴自然是不吝啬贊揚的,他揮了揮扇子,引了一道水将那火堆澆滅,然後朝蒼穹豎起了大拇指道:“兄臺果然是野外生存的一把好手。”

蒼穹本身也無勢力依附,這種最簡單的食物自然是能動手處理的,聞言點頭客氣道:“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

“小技也是技嘛,”朝硯往那山邊遠處看了幾眼,不待蒼穹報上姓名,莫名開口問道,“兄臺禦器能力如何?”

“雖算不上佼佼,但不會氣力不濟,”蒼穹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禦器本是最為簡單的,卻不知道為何有此一問。

朝硯起身,揮了揮扇子道:“那咱們就比一比禦器吧,兄臺以為如何?”

蒼穹不明白他的目的,但是簡單的禦器并無什麽拒絕的理由,他同樣站起身來道:“如何比?”

朝硯用折扇點了點下巴道:“從此處到桃源區,誰先到算誰贏,預備,出發!”

他話音落,直接禦劍沖了出去,不過片刻身影已然化作了螞蟻大小,不像是比賽,倒像是逃命一般,十分的無賴。

蒼穹從未見過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之人,驅動了劍身同樣跟了上去,可是他一路以靈氣最大加持那劍身,卻是直到桃源區的時候都沒有再見到那朝硯的身影。

身影降落,蒼穹在那入口處等了半個時辰,隐約覺得自己可能被耍了。

“少主,屬下辦事不利,讓那朝硯戲耍了一通,”蒼穹半跪在葉問玥的面前十分的羞愧。

若是旁的事,他自認能夠做到萬無一失,偏偏遇上了朝硯此人,什麽節奏都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竟是被牽着鼻子走了。

“戲耍?”葉問玥淡淡一笑,如輝月漫天,“如何戲耍,你且說于我聽。”

蒼穹自然是不敢隐瞞,從過去吃魚到跑路詳細的說了一番,待到話音落,室內一片的安靜。

葉問玥的玉指摩挲着下巴,竟是露出了一抹真心實意的笑意:“你可知飄渺臺清波灣的魚是從何處來的?”

魚有靈氣,且碩大不怕人,自然不會是天生天養的。

蒼穹一經指點立馬轉過了彎來,擡頭道:“莫非那魚是劍心學院養的?”

若是劍心學院養的,那麽他們便算是偷吃了,難怪那人跑的如此之快,還說什麽比禦器飛行。

葉問玥輕輕點頭:“便是院長所養,以院長摳…愛財的脾性,若是知道他的魚被人偷吃了,可不是罰成就點那麽簡單的,朝硯此人委實有趣,你相處之時便是被牽着鼻子走也無妨。”

蒼穹羞愧難當,便是因為他無法掌握那人才會被牽着鼻子走,說到底倒是他能力不足的問題:“屬下遵命。”

蒼穹退下,葉問玥卻是低頭輕輕擺弄着那桌上呈着丹藥的玉瓶,誰家少年無荒唐,便是他年幼之時也帶着小侄兒去偷過人家家裏的棗子,分明家中自有上好的東西,要什麽都唾手可得,偏偏卻覺得那一日偷來的棗子格外的香甜,竟是舍不得吃的。

如今想來,不過是情致所致,今時今日再想有兒時的心态,卻是半分也無了,心中所思所想皆為如何造福家族,如何登上高峰,汲汲營營,倒是不如那人活的自在。

或許待那人到了內院之中,也可真正去結交一回。

葉問玥的心境朝硯自然是不知道的,左右偷吃魚跑路成功,沒有被老頭逮住已然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

至于比賽的結果,左右連個獎勵也無,便算那位黑衣兄臺勝了好了。

朝硯在桃源區上方路過,卻是直直的去了比鬥臺的地方,不是缺成就點了,而是他在崽兒不在小樓裏面,便是在這比鬥場內了。

作為一個負責任的老父親,幾日未見他們家崽兒,也得發揚一下老父親的精神。

比鬥場外一片安靜,一跨入那道禁制,卻是一片的劍戈争鳴,每日皆是如此,只是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朝硯本來已經打算去煉氣期那邊溜達一圈,卻是看見了築基期那邊一個比鬥臺處的人山人海時停了下來,兩邊看了看,他揮了揮折扇決定去湊個熱鬧。

修士的眼力極佳,不待到了近前就看到了那比鬥臺上的兩人,一人素白衣衫,腰肢束的纖細,一手執劍,在空中翻騰之間衣衫如風溯雪,另外一人紫色衣衫,衣服之上花紋繡的極為亮麗漂亮,直讓人擔心若是一招不慎,那滿身的寶石錦緞撲簌簌的掉。

葉問心執劍,劍身瑩白卻冒着紅光,孔宿執尺,尺身之上華麗異常,在那修長的手指之上靈活翻舞之間,仿佛将那陽光的光輝都給奪了過去一般。

兩人瞬息之間已然拆了數招,那尺與劍身摩擦之間,火花四濺,就宛如兩人靠的極近的臉色一般,仿佛恨不得将對方給剝皮拆骨才能解了心頭之恨一般。

比鬥臺上劍戈争鳴,比鬥臺下泾渭分明,支持葉家和支持孔家的人幾乎呈對立之勢。

“葉公子加油,打倒那只孔雀!”

“葉公子資質絕倫!!!”

“葉公子必不堕我葉家威勢!”

這是葉家。

“孔宿公子才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孔公子打倒那只白鳥!!!”

“那一尺若是再重一分,你們葉公子就得摔下來了,還是我們孔公子有善心,免得你們家公子滿身狼狽。”

這是孔家。

其餘看戲之人默默跟着站隊,并未說話。

朝硯猶記當年上學時代拔河助威也是這般情景,上面的人累的半死,下面的人也累的半死。

朝硯走了過去,還未在人群之中站定,就有一人攔住他詢問道:“你站哪邊?”

朝硯眨了一下眼睛道:“只是路過看兩眼。”

“看兩眼自然是可行的,但是你得覺得哪邊能勝,”那人一本正經道。

另外一人同樣趕來:“沒錯,你是覺得我們家孔公子能勝,還是覺得他們家的白鳥會輸?”

那之前的人聽出他話語之中的意思,橫眉冷對:“你這是何意?”

“你聽是什麽意思便是什麽意思了,”那後來之人也毫不畏懼。

眼看着兩人得吵一架,朝硯後退一步,覺得這熱鬧不湊也罷。

他轉身溜的極快,卻不知葉問心轉眼之間餘光瞟向了那臺下,眼熟之人一閃而逝,那本來揮動的劍便偏了一分。

孔宿本來擊在他劍上橫尺收勢不及,直接擊在了那肩膀之上。

“呃……”一聲悶哼,葉問心從天空之中掉了下去,右手捂着肩頭處,卻是有絲絲血液從指縫之中滲了出來。

孔宿的橫斷尺乃是中品法器,雖然看似華麗花哨了些,可是法器就是法器,如此擊打其上,只怕那肩膀處的骨頭得斷上幾根。

瑩白的劍身掉落在一旁,葉問心擡頭看着對面緩緩降落的孔宿,蒼白着臉開口道:“我認輸。”

他試圖擡起左臂,卻痛的擰眉。

勝負已分,一時之間臺上臺下皆是安靜,孔宿收起了那尺,看見那肩頭的血絲幾步邁了過去道:“給我看看你的傷。”

那一尺直擊,只怕數日都無法恢複。

“不用!”葉問心抿唇躲閃,拍過他的手,卻是起身時都痛的額頭冒汗,他從小嬌生慣養,哪裏受過這等傷,起身太快,痛處加身,更是直接身形都晃了一下。

孔宿順勢伸手想要去攙扶一下,臺下跟随的葉家人卻已經湧了上來。

葉問寧扶住了葉問心,低頭擔憂道:“阿心你沒事吧?”

“無事,回去我自己就能療傷,”葉問心咬牙說道。

孔宿被打的手隐隐作痛,雖不想再去管,可看那平日裏活蹦亂跳的人突然虛弱,卻還是壓下那份猛然起來的火氣道:“我若為你驅逐內勁,你能好的更快些。”

“不用你,我葉家自有辦法,”葉問心咬着牙對旁邊的葉問寧道,“我們走。”

葉問寧雖然修為不及,但是扶着一個人還是可以的,孔宿看那人被人攙扶着禦器遠去,心中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

他并非故意傷人,否則以他的修為對上葉問心那個煉丹的,不過是數招之間就能将人踢下去,哪裏用比鬥那麽久。

本來掌握的極好,既可以給那白鳥一些教訓,又不至于使那家夥喪了鬥志,可為何剛才葉問心的劍會凝滞一瞬揮偏了?他看見什麽了那般影響他的心神?

葉家的人已經走了,剩餘的觀戰之人也紛紛散了,只有孔家的人還在原地等待着,待孔宿下了比鬥臺,孔奉湊了上來道:“少爺要去哪裏?”

“剛才葉問心受傷之時,可有異狀?”孔宿雖是贏了,可心裏卻莫名不舒服的很。

孔奉思索了一下道:“少爺是懷疑有人暗算?屬下這就去查。”

孔宿點頭,本以為要查出事情緣由極為困難,可是不過片刻,孔奉便匆匆走了過來低頭道:“少爺,那時并無異狀,只有朝硯過來看了一下又轉身離開了。”

“朝硯?”孔宿垂落的手摩挲了一下,凝起了眉頭道,“他過來做什麽?”

想來那只白鳥也就是為朝硯分神了……

“朝縱也在此處,”孔奉低頭道,“他們為父子,可能是過來照看一二的。”

“我記得朝縱應該還不是築基修為,”孔宿面色不虞,即便朝硯非故意前來,可是那般引的人分神,便是他的不對。

那白鳥竟然如此将那人放在心上,如此受傷了卻又怪到他的頭上,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是,或許只是路過,”孔奉觀他心情,謹小慎微道,“又或者可能是故意的,可是他也算是幫了少爺。”

“我何須他的幫忙?”孔宿擡頭道,“他人現在何處?”

孔奉彙報道:“此時正在煉氣期比鬥場那邊,少爺,大少爺他說不能與那朝硯交惡。”

孔宿本要起身,卻是面色再沉一分,盯着那低頭的孔奉良久,哼笑了一聲道:“我便與他交惡又如何,我孔家雖然敬他三分,卻不至于怕他,便是交惡了,大哥那裏也自有我去交代,去請朝硯過來,就說少爺我要跟他上這比鬥臺上試試。”

魁榜築基期上,前十皆為築基後期的修為,那萬銘城不過短短數日已然是将第一踩了下去,完全不負那上上品的資質和修為,而孔宿限于修為,卻也穩穩的立于十一的位置,後面更是壓了數名築基後期不等,便是越階挑戰也是常事。

可是那朝硯卻并非普通的築基後期,雖然魁榜無名,可是那不過是他從未挑戰過的原因,若是貿然開戰,贏了自可揚名立萬,将此等資質之人碾壓,便是最有面子的事情了。

可孔宿能夠越階挑戰,那朝硯說不定也能,若是輸了,只怕得罪了人還得得個不知好歹,不知天高地厚的名頭出來,只怕其他想要拉攏的家族做夢都能笑醒了。

孔奉明白,孔宿又何嘗不明白,只是他若不出了心頭這口莫名其妙的氣,只怕心境都會受損。

“少爺請三思,”孔奉低頭道,“若是給孔家招惹了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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