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壞脾氣的?沈知燃也會真誠道歉嗎？
初澄有些不敢相信, 她的?心裏總是埋着太?多懷疑的?種?子，即使在他撒嬌的?時候，她也認為?那是他的?手段而?已。
比如韓碩會對每個?不相關的?女生很好, 沈知燃有經驗逗女孩開心，也有本事讓她們知難而?退, 這?是這?一類型男生的?必備技能。
“看來你已經有些想法了？”初澄看着他，不置可否道。
他們出了地鐵, 直接走?進商場的?負一樓，入口全是節日?的?廣告牌, 熱鬧非凡，是關于中國情侶的?節日?——七夕。
初澄下意識皺了皺眉, 有些不适應這?樣的?熱鬧，她今天過?來只是想給安琪選套樂高作為?禮物，因為?馬上就是她的?七周歲生日?了。
沈知燃倒是饒有興趣地挑選起來, 又狀似無意地問道：“你那天也要上班？”
初澄覺得他有些奇怪，只說：“我正?常上班吧，還不知道。“
“那出來, 我帶你去玩？”他挑挑眉。
“去酒吧嗎?”
“你不想去，我們可以去別的?地方。”他看了她一眼，看上去有些不屑她的?想象力，“我只能在這?二畝三?分地上晃蕩？”
初澄想了想，其?實七夕這?種?節日?了各大餐廳和酒店, 酒吧商場等公共場所也是很多情侶的?去處, 因為?氣氛不錯。
說着話，初澄看見沈知燃從包裏拿出一只黑色的?口罩戴在臉上, 而?棒球帽也是他會随身攜帶的?，此時他只露出一雙犀利的?眼睛。
初澄不了解, 只當他懶得打理半長的?頭發，但仔細琢磨一下才發現并不是。他會在人多的?時候戴上帽子，人再多點連口罩也戴上了。
“七夕節，你們酒吧沒有什麽節日?嗎？”她問道：“以往這?個?時候很多餐廳提前一周都?訂不到位置了。”
他捕捉到蛛絲馬跡，問：“除了老韓，你還和誰七夕約過?會？”
“我和韓碩也沒有在七夕約過?，這?只是正?常人的?經驗之談。”初澄去年七夕的?時候和室友們吃完飯就回圖書館看書了，“我發現你真的?很在乎我和韓碩之間的?事，怎麽了，你們男的?連這?種?事都?要比較嗎？”
有人本就不爽這?下差點奓毛，松開她的?手，大步向前走?，“我比個?屁，你們倆談的?那什麽破戀愛，每次見面都?像團建，小學生啊？”
初澄站在原地微微一笑，又慢悠悠地跟上。她在玩具店給安琪選了一個?極度複雜的?拼圖，後路過?某名牌童裝店，伫立在出窗外?看了會，櫥窗裏展出一件特別漂亮的?裙子，是小時候的?她會喜歡的?風格，但是鄭娟從來沒有給她買過?。
初澄手上錢還算寬裕，把裙子買下來，像是彌補某種?遺憾。
沈知燃在看商品，也一直看她，“你自己?沒有想要的?東西嗎？”
“我想要的?東西，不急于在節日?裏送給自己?。”她淡淡地說。
沈知燃才不管她這?些，拉着她的?手走?進成衣店，擡手一個?一個?地指，像搗亂，跟店員說：“這?些，給我女朋友試試。”
初澄趕緊拽拽他的?手，“你幹什麽啊？”這?種?商場的?一樓是什麽成分大家都?知道，奢侈品，早已超出普通人日?常消費。
“你給安琪買禮物不給我買，也不許我給你買嗎?”
“安琪要過?生日?了，你的?生日?到了嗎？”
沈知燃不以為?然，繼續讓店員拿東西，又是歪理一堆，“買個?東西還得等到生日?，你哪個?世紀來的?？我想什麽時候給我女朋友買東西就什麽時候買。”
初澄覺得自己?簡直沒法跟他溝通，來不及阻止，人已經被簇擁着去換衣服了。
沈知燃自己?是個?好看的?人，給女孩子選衣服的?審美也獨到，挂在衣架子上看着普通，穿到初澄的?身上各外?合襯她的?氣質。
她站在鏡子前看自己?，忽然想起那個?穿着美特斯邦威的?衣服就不認識自己?的?梗，笑了聲?，店員在旁邊幫她整理裙子，又悄悄看了眼坐在沙發上的?男人。
他把武裝得很嚴實，帽子，口罩，一身炫酷的?黑，“美女，你男朋友看上好帥啊。”
初澄從鏡子裏看沈知燃，見他懶散坐在商家大紅色沙發上，長腿分開，大體格把人沙發都?襯得小了，此刻他也正?在通過?鏡子看她。
“哪兒看出他帥的?？”初澄說：“難道不是裝自閉？”
“氣質 。”店員笑眯眯道：“他穿衣品味很好，身材也很好，個?子還那麽高，肯定是大帥哥一枚啦。”
初澄又看了眼沈知燃，和他目光對撞着，若有所思。
除了機場走?秀的?明星故作神秘，一般人不這?樣打扮。沈知燃招蜂引蝶的?确是他的?本事，裹成這?個?樣子也能被認為?是帥哥。
初澄想起小鹿和他吵架時，口不擇言地問他是不是沒有被網上的?人罵夠，是有多少人罵他呢？也許已經蔓延到了現實世界裏，他走?到人多的?地方已經會感到恐慌，害怕被人議論到臉面上。
店員好奇地問：“美女，你男朋友不會是愛豆或者秀人吧？”
初澄笑着說：“不是。”
“真的?好酷哦。”
沈知燃出手豪橫，把初澄試過?的?幾條裙子都?買下來，一路拽酷到底，刷卡簽字，完全不給人反對的?機會。
初澄家的?條件是不錯的?，父母并不提倡給姐弟倆不切實際的?高消費，也不至于受寵若驚。不過?她還是覺得有些鋪張浪費了，完全沒有必要。
“為?什麽沒有必要？”沈知燃的?觀念和她不同?，他對錢沒什麽概念，喜歡給女朋友花錢，更喜歡把女朋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這?天商場的?人奇多，買完裙子出來對面是一家首飾品牌，他義無反顧地把人拽進去看了一圈，初澄皮膚白，有漂亮的?天鵝頸，氣質簡單幹淨，鑽石之類閃閃亮亮的?東西裝飾起來肯定很好看，他又指着一條鑽石項鏈讓店員拿出來給她試戴。
初澄趕緊阻止他。
沈知燃眯了眯眼睛，問她，“你不喜歡？”
她說：“太?誇張了。”
沈知燃說：“約會不就買買東西吃吃飯，你不喜歡這?些？那你喜歡什麽，我給你買。”
約會？
原來他把現在的?時刻當做是約會，她原本只是設定買個?東西就回去的?。抛開沈知燃誇張的?消費觀不說，初澄也很喜歡這?樣被人捧在手心裏讨好的?感覺，她喜歡什麽他就會給買，會以她的?情緒為?優先，那種?感覺是很新奇的?，至少她沒有被這?樣對待過?。
最終他們也沒有買誇張的?鑽石項鏈，現在比較流行情侶對戒，初澄提議可以買一對戴着玩玩。
沈知燃眼睛亮起來，差點把口罩摘了，“戒指？”
初澄低聲?說：“就是裝飾，也沒有什麽特定的?意義。”說完她自己?內心并不能确定這?樣做對不對，畢竟戒指能夠代表的?含義還是很鄭重的?。
沈知燃已經毫不猶豫地去選戒指了，沒有很誇張，兩個?人一致喜歡一對素雅沒有任何?鑽石裝飾的?。初澄想付戒指的?錢，但沈知燃已經把卡遞了出去，她也只能作罷。
戒指沒有包起來，直接戴在了兩人的?手指上，初澄琢磨着道：“以後還可以留作紀念。”
沈知燃牽起她的?手看，又細又白，纖長勻停，甲圓幹淨透着淡淡的?粉色，擦過?他臉頰貼了貼，問：“為?什麽是紀念？”
逝去的?東西才需要紀念。
“我随便說的?。”初澄淡淡道，避開他的?視線，“以後你的?手指上會戴訂婚戒指，結婚戒指，甚至別的?金銀細軟，總不可能一輩子只有這?一個?戒指吧？”
他掩藏在黑色口罩下面的?臉不動聲?色，眼底也看不見情緒，“這?個?戒指是我送你的?，我讓你摘才能摘，否則，”
初澄沒有接這?句話，等着他往下說。
沈知燃眸光微微暗淡，觀察着她，低聲?說：“初澄，要是讓我知道你還跟我打着什麽壞主意，我就——”
“我能有什麽壞主意？”她有點無奈，都?不知道自己?在沈知燃心裏到底是個?什麽形象。
沈知燃清楚自己?的?女朋友是怎麽來的?。在她是兄弟女朋友的?時候，他的?醋壇子早就打翻了，惦記上了，甚至滋生出陰暗又自我折磨的?心思。
他能惦記這?姑娘，就代表肯定也有別人惦記她。比如那個?特別會胡說八道的?什麽家夥，道貌岸然，衣冠禽獸。
“我不知道。”他無所謂地笑，眼神裏卻又透露着野心勃勃，“如果讓我知道有誰挖我的?牆角，我弄死他，你要敢動心，我也打斷你的?腿。”
初澄身體一晃，心也惴惴的?，只能維持表面的?平靜，“沈知燃你在開什麽玩笑？”
“這?是我的?真心話。”雖然不是真的?那樣做，但他刀人的?心是真的?。
初澄這?下不說話了，勾着他的?手指，默默跟在他身後：“知道了。”
他又笑，透過?那雙眼，初澄看出他是真心愉悅的?笑，而?非殘忍冷笑，單純得像是沒有說過?前面那句話，“去吃飯吧，等你一下午，可憐巴巴的?，也不說心疼我一句。”
初澄無論如何?都?心疼不起來，一個?說如果她對別人動心就打斷她腿的?男人。
吃完飯已經接近十點，初澄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間點碰上劉新利。
當時她和沈知燃剛從商場裏出來，年輕男人手裏拎着滿滿當當的?購物袋，初澄說要幫忙分擔，沈知燃只是空出一只手來牽着她。
“你不覺得重嗎？”
“你老實待着。”沈知燃不以為?然，這?點東西還要她動手那要他這?個?男朋友幹什麽，“你我都?能一只手拎起來，何?況幾件破衣服。”
幾件破衣服花了一長串零，初澄不好接話。
不知想到了什麽，天色昏暗，從餐廳出來他就沒有再戴上口罩，仰頭看他側臉，而?後者早已在低頭凝視她。
兩秒後，他下巴略伏低，在撒嬌索要親吻，目光濃得能将她勾走?，初澄即使不好意思也不忍拒絕他，踮腳迎上去在他唇邊貼貼。
這?是在外?面，她不能多停留，不料他粘人地追過?來，吮吮她。
旋轉門裏溜出來冷氣，兩人這?才分開，一句話也沒說。
一對牽手的?伴侶，是劉新利和一名短發女人，女人看上去與他有一定的?年齡差距，最多三?十歲。初澄看見劉新利沒有打招呼，因為?不确定是否合時宜，而?劉新利自然也看見了她。
比起初澄，他的?關注點在她身邊高高大大的?男孩子身上，沈知燃的?外?貌特征很紮眼，長發令他覺得有點眼熟。
劉新利很快和女伴上車了離開。
沈知燃還盯着她的?唇，蹙眉，不滿道：“你躲什麽？”
初澄覺得他脾氣差還難哄，于是擡手摸摸他後頸，解釋道：“我看見同?事了。”
“哦。”他也沒為?難，又看了看時間，已經不早了，“你回去會不會打擾小姨和安琪？”
“怎麽了？”
“今天晚上，要不要睡我那裏……”他這?樣說，并沒有龌龊的?心思，也沒有任何?計劃。
只是今晚兩人相處多了幾個?小時，初澄比往日?更溫柔，他心裏甜得像是濃稠的?芒果汁水，化也化不開，他很不舍。
這?種?事初澄不是沒有做過?預想，大多數情侶都?會走?到這?一步，但真當他提出來的?時候也遭不住臉紅心跳，只得悶着頭嗓音婉轉道：“……太?快了……”
清冷豔絕的?臉難得露出羞赧，還藏着幾分嬌柔。
沈知燃意識到她會錯了意，忽然嗓子幹癢，後腦燒熱，但卻沒有糾正?澄清。
開玩笑的?時候無法無天，臭不要臉，可涉及真格難免覺得罪惡，眸光晦暗輕微，“哦，那就再等等。”
有些事一旦入了腦就很難清理出去，把初澄送到門口，沈知燃回了自己?的?房子，洗澡時看見手指上的?戒指。
售貨員的?建議是洗澡的?時候盡量摘下來，怕消損金屬的?光澤，表面發生化學反應就不好看了。他水沖到一半的?時候才記起，取下來放在龛盒裏。
洗完澡抽了條浴巾圍在腰間走?出來，剛巧老崔給他發消息，問他點事，沈知燃先回消息，放下手機時看見手上空蕩蕩的?，于是返回浴室去拿。
壁龛裏的?戒指不見了。
小小的?一枚很容易弄丢，沖到下水道裏就遭了，他心頭倏然縮成一團，煩躁地抓了下頭發。他媽的?，老崔怎麽回事，這?個?時候給他發消息，要是找不到了他沒完！
還好，戒指卡在淺色的?地磚縫裏了，他撿起來來不及沖洗套在了手指上，并且在這?一刻覺得特別對不起初澄，好像差點把她弄丢。
繼而?又想到晚上說的?在他這?睡的?事兒，大腦一片空白，有無數雪花閃着。
雖然本人沒跟他回來，夜裏倒是乖乖入了夢。
倔強清麗的?小臉，躺在他身側，溫柔如水地看着他，細細嗲嗲喊“阿燃”，沈知燃不敢置信。
寂靜的?海平面暴雨驟降，忽然漲潮，朝着岸邊某一個?方向湧去，他感覺很熱，不知是空調沒開還是怎麽，躁得難耐。
女孩子冰涼的?指尖在他眉目上劃拉着，帶來一絲清涼，淙淙流水繞過?，如一尾小魚，順流而?下。
小魚別走?。
他迫切地想要得緩解。可是場景一換，又在十六中，他坐在教室裏，從廣播裏聽見她的?聲?音，冷靜自持，毫無感情，不知道在念個?什麽鬼東西，還王爾德……莎士比亞……
他氣得踹開椅子，不知道在對誰發火，“為?什麽不穿我給你買的?漂亮裙子，穿什麽破校服？你不知道我想要什麽嗎？”
天光灰蒙蒙地亮起來，太?陽即将要升起，眼前的?人影也沒了。
他猛地驚醒看見好久不見的?一幕，尴尬至極。前女友早就卸任了，他不想可憐巴巴地自己?降半旗，只能冷着臉去浴室沖澡。
對她的?想念已經失控到這?個?地步了嗎？
沈知燃有時候霸道又不要臉，但這?事他沒說，就像十四歲那年突破認知的?措手不及，也被深埋在心底。
可這?不妨礙他在內心深處，想把初澄拆卸入腹。
這?一年七夕正?是八月底，初澄的?室友都?已經返校。她收拾行李的?時候小姨就在旁邊，看見被她丢進行李箱裏的?裙子。
“很好看，怎麽沒見你穿過?？”小姨問，初澄平日?裏還是以簡單利落的?着裝為?主。
“新買的?。”她言語間有些猶豫。
小姨品咂起一些味道來，又問：“為?談戀愛買的?？”
“沈知燃送給我的?。”初澄咬了咬嘴唇，說：“事實上，我們已經在戀愛了。”
小姨臉上有相當精彩的?表情，高深莫測地笑了笑，以前某人給她當過?模特，她又熟知人體結構，“沈知燃身材不錯，長得也帥，是個?談戀愛的?好材料。”
一般關于情感的?問題，初澄很少與別人溝通，但小姨明顯與別人不同?，尤其?比她的?媽媽鄭娟，更能靜下心來傾聽她，也願意站在平等的?角度給出中肯的?意見。
“小姨，你覺得他喜歡我嗎？”
忽然有些看不懂初澄了，“你都?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怎麽已經和他談戀愛了呢？”
“那是因為?我喜歡他，很久了，而?我們因緣巧合有這?個?機會就在一起了。”她并不清楚沈知燃是否真心喜歡她，她對他的?感情由來已久，可是沈知燃對她更像是一時興頭上的?新鮮玩具，亦或親密關系饑渴症。
沈知燃對她表明心意，情緒不穩定，都?是在她和韓碩頻頻接觸後。
“澄澄，這?跟沈知燃無關，是你自己?的?問題。”小姨理性分析道：“我一直覺得，是你不相信自己?會得到身邊人的?喜歡。總是陷入自卑，或者自負。”
初澄愣怔片刻後，陷入茫然的?沉默裏。
“因為?你的?極度不自信，在情感領域總是獨立不起來，你總是把自己?放在最低處，等待別人喜歡你。”
小姨說，這?樣是不對的?。
“換句話說，沈知燃對你是真心喜歡還是荷爾蒙作祟，又有什麽關系呢？”這?就是小姨和初澄兩種?人對兩性關系理解的?偏差，“如果是我喜歡一個?人，我會只考慮自己?的?感受，我從這?段關系裏得到什麽，愛人，陪伴，亦或高級的?情緒價值。對方想要什麽，與我而?言意義不大。”
“小姨，我明白了。”初澄豁然開朗。
“明白就去好好享受屬于你二十幾歲的?愛情，別想太?多。”小姨起身離開，走?到門邊又回頭看她提醒道，“但還是要對自己?和對方負責，你們上床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安全，你還在上學。”
“知道了。”初澄難得臉紅了。
“多大的?人了，聽這?點話就臉紅？”小姨戲谑她一番終于離開。
初澄忍不住反駁：“這?是我的?初戀。”
“那我祝你幸運，有個?美好的?體驗。”
沈知燃手臂好了以後去店裏一趟，老崔那天發消息給他透露，那個?被他打的?的?男生最近總來，還拿着手機拍來拍去，不知道想幹嘛。
“這?小孩別不是賺錢心切，鐵了心趴在你身上喝血了吧？”
沈知燃該背的?鍋不該背的?鍋，全都?背上了，堪稱當代冤大頭，不知道還能有什麽血包。
老崔說現在的?人就這?樣，只要看你身上還有剩下的?價值，就跟蒼蠅似的?不肯走?。
“看來上次我沒有把他打服，等我過?來再說吧。”沈知燃眯了眯眼睛，拿上鑰匙出門。
他進門的?時候正?好是午夜，老崔坐在吧臺後面跟人聊天，他揚着下巴指了指某個?方向，有閃光燈。
沈知燃拎着瓶酒就過?去了，“啪”一聲?擲在劉恒面前的?大理石桌面上，“你拍什麽，給我看看？”
說着他已經伸手去拿對方手機，劉恒沒想到沈知燃今晚會來，也沒想到他竟蠻橫到直接搶手機，于是掙紮着往身後藏，“這?是我的?隐私，小心我告你損壞他人財務。”
沈知燃廢話不多，也并不理會他的?控訴，粗暴把他拎起來，一扭，手機順利落到了沈知燃的?手裏，“派出所就在對面，你去告我，要我找個?人護送你過?去嗎？”
酒吧門口站了幾個?工作人員，雖然沒有上前來，但也只是等着沈知燃的?信號而?已，劉恒和他的?朋友兩個?人在這?裏被抓包占不到什麽便宜。
現在的?情況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哥，我們真的?只是來玩玩而?已，你這?弄得這?麽酷這?麽漂亮，不就是吸引客戶的?嗎？”劉恒開口服軟道：“半年前那事兒我不也替你遮掩過?去了，否則不和解對你來說也是麻煩事一樁。”
沈知燃輕蔑看了他一眼，扭住他的?肩膀死死摁在沙發裏，“別再讓我廢一個?字，否則我現在把你從二樓扔下去，想缺胳膊還是斷腿，你自己?選。”
劉恒被吓住了，一動不動。
沈知燃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笑，繼續翻看劉恒的?手機，拍的?還不少。有幾張是幾分鐘之前拍的?，并沒有什麽特別，他一時也沒弄清他到底想拍什麽。
但無差別的?，全部删除。
把手機丢給劉恒，“喝完趕緊滾，我請你了。下次再看見你在我的?地盤兒亂來，這?酒就不給你從嘴裏喝進去的?了，你懂我的?意思？”
劉恒感受到威脅，瑟瑟發抖道：“诶，知道了知道了哥，都?是誤會、。”
沈知燃回到一樓吧臺找老崔，問他最近有沒有在店裏發現可疑的?事，比如什麽人，帶了什麽東西進來。
老崔之前沒往這?個?方向上想，只當劉恒是來找沈知燃犯賤的?，一聽他說就嗅到了味道，眉毛都?要豎起，“不可能，我手底下的?人看得很緊，什麽東西都?帶不進來。”
“你先自己?排除一遍，別讓警察查出來了，一起玩兒完。”沈知燃手指煩躁地敲擊着桌面，也怪他整個?暑假在家光顧着談戀愛、想初澄了，竟然忘了這?個?危險物。
老崔覺得他多慮了，“就算有顧客帶什麽進來，跟我們也沒關系。”
“是你想少了。一旦拍到什麽，在網上胡編亂造一通髒水潑上來，無論是不是事實，我澄清跑斷腿。”
這?經歷太?慘痛，他親身體驗過?了，兩年了依然沒能擺脫。
老崔吓出一身冷汗，趕緊去翻半個?小時前的?監控，他媽的?到底在拍什麽呢？
他以前是個?混混，稱霸一方，穿着狂拽又非主流的?皮衣，拎着m棍子搶地盤，但人都?是坦蕩的?，發展到現在沒想到還有輿論戰争，各個?都?玩兒陰的?，真是惹不起。并且還有沈知燃這?號人，兩頭他都?沾，一身臭，真他媽神奇。
“抽根煙壓壓驚？”老崔把煙盒都?給他。
沈知燃一頓，跟個?三?八紅旗手似的?說：“戒了，這?次徹底戒了。”
七夕這?天，初澄在上班。
下午收到沈知燃的?微信，問她幾點下班，要來接她。
近一個?多月的?時間裏，初澄都?覺得很神奇，她和沈知燃的?關系原來可以這?樣。
她把辭職報告在流程裏發給了領導和人資部門，提前三?天遞交，等到開學她就不來了。其?實很早之前她就跟帶教的?師傅知會了，大四她會很忙。
消息在辦公室裏很快傳開，上次跟她吵架的?男生看上去十分得意，卻又在別人的?提醒下收攏上揚嘴。他好像認為?初澄是因為?受不了辦公室排擠才走?的?，虛僞地祝福了她前程似錦，真是可笑。
初澄沒有理會他的?陰陽怪氣，做完最後一點事，收拾東西下班，在盥洗室補妝的?時候碰見從廁所裏出來的?劉新利。
劉新利看着她，“要走?了？”
初澄微笑說：“謝謝老師這?段時間的?教導。”
“我都?沒有教你什麽，不必叫我老師。”
“我的?确學到一些東西了。”
劉新利手插着兜，站在門口，似乎有意和她交談，“你剛來的?時候我很看好你。積極，主動，執着，做事不斤斤計較，是個?前途不錯的?小姑娘。”
初澄靜靜聽他說，“因為?我質疑你，所以你改觀了？”
劉新利笑了笑，“不，是我高看你了。”
“什麽意思？”
“你一共跟我提過?兩次沈知燃參與校園暴力的?評論文章。一次是在學院的?公開課上，另一次是在五月份。”劉新利記得很清楚，“一開始我還奇怪，你為?什麽執着于這?件事。”
“是你說錯了，我不能質疑嗎？”
“你大言不慚地指責我在迎合大衆的?偏見，不尊重大衆的?獨立思考能力。”劉新利毫無意外?是個?記仇的?人，這?世界上大度的?領導職存在于電視劇中，他為?此生了初澄很久的?氣，“我還就真以為?你是在追求事實真相，格物致知，有非同?凡響的?職業信仰。以為?自己?碰到了個?未來的?角色。”
“有問題嗎？”初澄并不覺得自己?有錯，即使方式不是那麽恰當。
“一切的?根源在于，沈知燃是你的?男朋友，對吧，你是來護短，報私仇的?。”劉新利給她下了判斷，上周他看見沈知燃和初澄在商場門前親密舉止，後才恍然大悟。
原來如此。
但，不過?如此。
“你這?是抛開事實不談，主觀臆斷。”初澄說：“他和我的?關系，和新聞報道無關。”
劉新利并不能聽進去初澄說的?話，偏見已經先入為?主，“小姑娘，年輕可以，但是別犯蠢，好在你還沒有畢業，學校的?老師可以教你。”
初澄眉心一跳，身體裏仿佛有一根牽引的?線，把絲絲縷縷抽了上來，她明白了劉新利找她談話的?目的?，“你在威脅我嗎？”
“我在告誡你要為?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負責，以後也要握緊你的?筆杆子，否則會後悔。”
初澄走?進女廁洗了個?手，慢慢用紙巾擦幹，她竟然被劉新利威脅了？真是神奇。
以前覺得職場的?勾心鬥角距離她很遠，或許是高端局的?智鬥，沒想到來的?如此之快如此不體面，果然，社會大學的?效率就是高。
她把用過?的?紙巾恨恨砸進垃圾桶裏，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眼皮沉沉的?，臉色微紅。
出來時表情已經雲淡風輕，安靜乖巧，對同?事點頭微笑，打卡下班。
她今天穿的?是沈知燃送給她的?，一條襯衫裙，早上走?進辦公室的?時候被不少人稱贊。可惜了這?條裙子，這?麽糟糕的?心情。
她差點忘記沈知燃問她幾點下班，下樓時天已經黑了，悶着頭鼓着臉，在想，自己?必然不能被牽着鼻子走?，如果把自己?和沈知燃放在同?一條船上，長達兩年的?造謠和一邊倒輿論，他們已經太?被動了。
此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裏，她都?弄不清楚自己?要接近沈知燃的?目的?是什麽。因為?喜歡，因為?不甘心，還是失望？直到此時此刻她逐漸明朗起來，她需要事實黑白分明而?已。
就算沈知燃決定要放棄，掙脫不動了，她的?脾氣也不會就這?麽算。
如果劉新利真的?心眼兒小到，利用學校的?人脈卡她畢業，那她也必須要有什麽抓在手裏。
不對，劉新利的?目的?不至于是報複她而?已。
是在警告她不要亂說話，原來是制衡？看來劉主編對名譽權和威信力很看重，初澄眯了眯眼睛。
手機沒電了，她找了個?便利店掃了個?充電寶，又買了一塊兒巧克力，站在門口先吃一塊墊墊肚子。
結果剛拆開，一塊都?沒拿出來，整包被人搶走?了。那賊手腕上有松木香，戳她的?左臉頰，初澄看見眼熟的?大手，自然而?然地往左扭頭，沒人。
有人捏她右邊臉頰和耳朵。
“沈知燃！”幼不幼稚？
沈知燃三?兩口吃掉了她的?充饑食物，嫌棄道：“什麽破巧克力，你也吃得下去？”
初澄本來有點生氣的?，但現在氣息全被打亂了，“我看你吃得很開心麽？”
沈知燃低頭湊近嗅了嗅她的?氣息，硬硬的?鼻尖蹭到她臉頰軟肉，是護膚品的?淡香，臭不要臉地說：“我幫你解決，帶你去吃好吃的?。”
初澄覺得，他有的?時候幼稚得讓人招架不住。
沈知燃的?屬性是椰子，外?面是堅硬、難以攻克的?殼，但是一層層切到裏面，就會是清甜的?椰子水，還有奶香柔軟的?椰肉，令人意想不到。
但剝到最後很不容易，得有技巧和耐心，也得有非凡運氣，不是所有人都?可以。
她站在原地沒動，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沒忍住笑了笑。
沈知燃伸手攬她，高大身體竟直接把她抱了起來，腳底離地，緊繃的?小臂肌肉把她箍得緊緊的?，初澄喘息微微困難，攥着拳頭打他胸口，掙都?掙不開，發現他真的?很喜歡抱自己?，折騰她，不分場合。
她張了張嘴，破碎的?，爛的?像壞橘子一樣的?心情，幾乎被沖散，對上他冷酷面龐，她斂下沉重的?眼皮，最終只是嘆了口氣。
“你不開心了？”他看着她，有點懷疑是自己?的?錯。
初澄沒說話。
他又趕緊剝了支棒棒糖塞進她嘴裏，芒果味的?，是他為?戒煙每天給自己?準備的?。
甜膩膩的?水果味到在口腔裏蔓延，暖融融，一直彌散到喉嚨。
沈知燃看着她吃了會棒棒糖，兩腮鼓起，一動一動，十分規矩，她緩慢吃着，嘴唇粉嫩濕潤，他谑笑起來：“澄姐，你好正?啊。”
但是他不太?行，他和芒果味棒棒糖一樣了。
一天到晚想入非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