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下午天氣不太好, 午飯後就暗了下來,随時?要下暴雨的樣?子。

初澄有點擔憂:“糟糕了,我沒有帶傘。”

譚清遠扶着眼鏡框笑笑, “不要怕。如果是暴雨,那很快會停下來, 濛濛細雨才會一直下呢。”

初澄想想表示認同,又問:“那你希望是濛濛細雨還是暴雨?”

“這聽上去?像個深奧的哲學問題。”譚清遠變得謹慎起來, “你不會想給我做什麽?人格測試吧?”

“我有那麽?無?聊麽??我連星座都?不研究。”她說。

“你呢,你喜歡什麽??”

初澄坦蕩地說:“我喜歡晴空萬裏, 世界清清白白。”她微微一笑,表現出很煩躁:“下雨了我的衣服卻還晾在陽臺, 總是幹不了。”

譚清遠跟着吐槽道:“我們學院的住宿條件……真的不太好啊。”

“研究生宿舍也這樣?嗎?”

譚清遠:“應該不。但是我不清楚,因為我搬出去?了,在外面租房子。”

兩個人又随便聊了一會, 說到學業,說到就業,還有新聞寫作?等問題;今天出來是為了某件正事, 譚清遠牽線介紹初澄認識他的一位研究生師姐,現在在某報當社會新聞記者。

初澄跟師姐詳細說了一下沈知燃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以及自?己的訴求,她看着對方謀慮的眼神,又表示可以進行資源置換, 比如錢還是別的, 她不是稚嫩的不懂人情世故的女大?學生。

師姐笑笑:“不不不,沒有這個必要。你也給我新聞線索了, 還是很有價值的,只?是——”

初澄追問:“只?是什麽??”

她的神情和語氣不自?覺有些?緊張, 更?像是一種緊迫追問。

“只?是這個事件發酵成為如今的規模,并?不是偶然,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師姐客觀說道:“之所有發生這樣?大?面積的輿論一邊倒或者說網暴,是有人在背後操縱輿論的。”

初澄表示明?白,因為始終有利可圖。

“你男——沈知燃之前采用消極态度應對的,一旦沾上飯圈這些?,再理智客觀的新聞報道都?像是在蹚渾水、歪屁股。”

初澄是想讓師姐對姜雪做一個專訪報道,主流媒體更?加有信服力。

“我要提前跟你打聲招呼,你的思路是對的,但效果可能并?不像你想象中的藥到病除。輿論戰争本就複雜。”

“我明?白的,謝謝師姐。”

“不客氣,你叫我的名字就好。”師姐把手機遞過來,“加個聯系方式吧,等你和當事人溝通好就聯系我。”

他們剛出來時?,果然下起了暴雨,但她和譚清遠都?回去?有事情,所以沒辦法等雨停,淋了一小段才上出租車。

即使到學校的時?候雨已經停了,但衣服也被淋濕了一點。

“我送你回宿舍吧?”譚清遠紳士道。

“謝謝。”初澄沒有拒絕,這一路她都?很沉默,不知道是不是被師姐的預防針潑到冷水了。

譚清遠捕捉到剛剛談話內容裏沒說完整的“男朋友”有點想笑,“所以,你真的和沈知燃在談戀愛?”

“對。”

“我發現你真是一個善良的人,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單純的心地善良的意思。”他說:“一般人遇到這種事都?是避之不及的,畢竟沒有誰想把自?己放在風暴中心。”

初澄否認:“我并?不善良,反而極度自?私,只?是還沒涉及到關乎我自?身的利益。”

“你全力幫他這還不是善良。”譚清遠覺得初澄在重?新定義自?私,“這本來就不是你該做的範疇。”

“我只?是保持了人最基本的是非心而已。”說不上來為什麽?,初澄一點都?不想被“善良”“好女孩”這樣?的形容所綁架,她很認真地告訴對方:“我的自?私在于,在任何一件事情上的第?一順位,永遠是我自?己。”

任何人都?可以被她抛在身後,親人,朋友,亦或是男朋友。

“無?論如何,你在做一件很有挑戰的事。”譚清遠也覺得非常有意思,在他的認知裏,初澄是一個很理性清醒的人,但自?從接觸沈知燃開始,明?顯在砸自?己的招牌、掀自?己的鍋。

因為沈知燃并?不是一個智性戀的首選,他身上的成分太多了。

“有點像戀愛腦對嗎?”她笑着調侃。

“我的确看不太懂。”

“那是因為我和別人看待的角度不同。”初澄站在參天的梧桐樹下,樹葉随着微風晃動,有冰涼的雨滴落在她的眼皮上,“啪嗒”一聲砸下來,她感覺到不适的痛感。

譚清遠取出一張紙巾遞給她,初澄接過來擦拭濕潤的睫毛,濃郁漆黑,眼皮還有點痛,睜不開,像是哭了一樣?。

她沉默了一會說:“數學上有一個公式叫葉貝斯定理,是一個概率問題,當樣?本開始接近總體時?,那麽?假設的概率也在不斷更?新。”

“引用在人類情感裏,随着時?間的推移,我在這個過程裏不斷找到他值得的證據,所以對他的感情投放也在變化。我會自?行判斷和妥善處理,和這個人的關系。”

譚清遠點點頭?,心想,初澄還是那個理智的女孩子,她才不會變成戀愛腦。

“也許我們看人的角度過于單一了。”

“因為不知全貌,所以會有偏見。”初澄說道,她一開始對沈知燃的偏見也很重?,即使她是那樣?的喜歡他。

“好了。你上去?吧,我走了。”譚清遠說:“那下次你自?己聯系秦記者了?”

“謝謝你。”

初澄又擦了擦眼尾,那一滴露水竟然砸到她眼皮痙攣,狂跳不止。她低着頭?摁了會四白穴,想讓這症狀盡快停下來。目光上移,看見一雙白色的限量款球鞋,還有熟悉的氣味。

沈知燃彎腰扶着她的肩膀,低頭?看她的臉,語氣生硬地說:“你讓男的送你回寝室?”

“啊?” 初澄決定否認:“只?是站在這裏說了會話而已。”

“放屁。”他陰沉着臉,眼神壓抑,下颌緊繃,“我跟你倆一路了,他該慶幸自?己管住自?己的手沒牽你,否則現在有人送他去?醫院看骨科。”

初澄:“……”

“還說什麽?數學定理,打量着老子聽不懂、沒文化是吧?”他臭脾氣地睨着她,笑也不笑,“你就會欺負我。”

初澄都?不知道他吃這麽?大?的醋幹什麽?,跟真的似的,于是轉移話題問道:“你怎麽?現在回來了?”

“我打電話給你了,你沒接。”

初澄從包裏拿出手機,看見有兩條未接來電,都?是沈知燃的,她跟人談話的時?候開靜音,沒聽見。

“你跟姜雪談得還好吧?”

“你是不是準備把我賣了?我跟你說,沒門!”沈知燃低吼了一聲,忽然展開手臂把她鎖進懷裏,緊到胸腔快擠壓窒息了,“談崩了。”

在酒店裏,姜雪淡定地跟沈知燃說了這個提議,給他考慮的時?間,等他的反應。

沈知燃的眼裏并?沒有糾結,只?有古怪,然後站了起來。

他覺得不可思議又荒唐,想到今天這場見面是初澄一手促成的,難道她不知道對方會說什麽?麽??接着他感到憤怒,恥辱。

姜雪說:“我給你時?間考慮,但機會只?有一次。”

“不用考慮,這不可能。”沈知燃說,“我要她。”

初澄對他來說根本就不是選擇題,而是一道對錯題。他和她捆綁在一起就是正确答案。

姜雪也站起來要走,冷冷一笑,“看來,你還是沒有被這個教訓折磨得太慘痛。”

沈知燃沒給她留一句話,直接走出酒店。

初澄知道不知道他是來幹嘛的?他被物化,被當成男色消費,他對此?厭惡至極。她怎麽?忍心讓自?己的男朋友做這件事?由?此?對她也滋生出一些?怨恨來,更?多是委屈。

尤其在看到她和那個小白臉站在樹下說話,還互相遞紙巾,糅雜火爆的情緒,幾乎沖爆他的身體。

初澄聽到他這麽?說,便跟着着急起來。她跟姜雪說好了,他只?需要過去?擺正姿态就好,有了标準答案也能考零分。

她也有點生氣,眼神冷下來,“怎麽?回事?能別這麽?驕傲嗎?”

“你還怪我?”沈知燃抱着她,更?顯得委屈了,“你讓我跟別的女生單獨見面,都?不擔心出問題嗎?”哪家的女朋友像她這樣??

初澄今天約了秦師姐,時?間撞到一起了,她聽見這句話笑了,“沈知燃你是不是有點太自?戀了?單獨跟女生吃個飯怎麽?了,你以為是個人都?會觊觎你的美色啊?”

還真就說對了。

可沈知燃并?不想承認,也不想跟初澄讨論和姜雪的談話內容,他伏低下巴親她的唇,輕咬含吮着涼涼軟軟的下唇瓣,又摩挲到上唇,氣勢洶洶,疾風驟雨地掠奪。

初澄呼吸急促,臉頰潮漲,滾燙的觸感肆意侵略她的可憐唇腔。

“沈知燃,這是公共場合。”她焦灼地拍打他的後背,艱難說話:“會被人看到。”

實際上已經有人看他們了,沈知燃被後背這結實的一巴掌扇醒。

“你怎麽?了?”初澄忍不住蹙起眉。

“那我們去?沒人的地方?可以親?”他終于清醒過來,初澄見他眼神閃爍着灼灼熱意,能吃人,“我晚上還有事,沒時?間。”

“我晚上再把你送回來。”他不管不顧地搶走她的包,手一攬,一掠,把她拽走了。

工作?室上次幾個人在這打架破壞掉的東西都?還沒收拾,亂扔的抱枕,煙頭?,煙灰缸,垃圾桶……沈知燃一進門就抱她,身體壓上來。

初澄看着滿地狼藉直皺眉,“怎麽?回事?你們這裏被搶劫了?”

“別管!”他懶懶地回應,專注跟她接吻,張口含住她粉粉潤潤的嘴唇,像蜜桃果凍一樣?香甜,堵住了所有的話語。

初澄都?沒搞清楚狀況,只?覺得眼前的人像野獸發洩,捆着她亂啃一通,她沒有反抗的餘地,滾燙的唇從她耳邊移開,一下下吻着,落在她嬌嫩的皮膚上。

初澄被燙得渾身一哆嗦,下意識往身後躲。沈知燃擡頭?,深深看她,一把扛起放到裏面的小床上去?。

“沈知燃,沈知燃,沒那個……”她躺在枕頭?上看他火急火燎的動作?,忍不住提醒。

也是。

他反應了一會,意識到自?己像是沒進化的動物,只?憑着原始的生物本能做事。垂着頭?沮喪,扪心自?問,眼裏的火種瞬間化為灰燼,沒辦法對她做出這麽?不負責任的事。

氣氛剎那凝結,微微尴尬,兩人相顧無?言。

初澄的臉是緋色的,嘴唇被他咬出豔麗絕絕的嫣紅來,白皙修長的脖子上有淡粉的吻痕,一雙水眸,眼波流轉。生動地看着他。

看得男人身體直發疼,他靠近她,臉頰相貼,來回蹭蹭,竟低低道:“寶寶。”

初澄只?覺得皮膚被咬得疼,狼狽地扯過衣服,蓋住滿是瘢痕的肩頭?。

她沒說話,又看看自?責的男人,半晌才開口道:“我包裏有,你去?拿。”

沈知燃眼睛熠亮起來,這是一個信號。她在原諒他,應允他,縱容他。又湊過去?小心翼翼親她潮濕發紅的眼尾。

這是他們的第?二次。

他其實不是随時?發|情的野獸,也不總是抱着她做那件事,第?一次之後,她沒開口,他絕不冒犯。

可是今天沒能忍住,想和她發生最親密的事。

初澄氣喘籲籲地窩在他懷裏休息,把自?己蜷縮成一只?小蜥蜴,背對着人,臉蛋藏在頭?發裏,腦袋埋在胳膊裏。

單人床很小,他一個人睡夠嗆的,更?別說兩個人。沈知燃從背後抱住她,溫柔地幫她捋順頭?發,親親耳朵,又有點不滿,“為什麽?背對着我睡?”

“……”

“你這麽?不想看見我的臉?”

初澄無?奈笑笑,艱難轉過身體,疲倦地擡起一根手指抵住她的嘴唇,“沈知燃,你好吵。窗簾沒有拉上,太刺眼了我睡不着。”

原來不是生他的氣。

沈知燃又大?大?咧咧笑起來,起身去?拉上遮光簾,光滑瓷釉般的胸肌背肌曝露在日光下,雕塑大?衛一樣?的光澤,視覺沖擊太大?,初澄看一眼面紅耳赤,幹脆埋頭?睡覺。

她不知道兩個人的談話內容,看沈知燃這狀态必然不算愉快,只?能自?己琢磨。

其實也不難猜,這件事一直以來都?是沈知燃的心結,他有深深的自?責,同時?在內心深處也許認為自?己并?非主觀犯錯,為什麽?會付出這麽?沉重?的代價,心有不甘。

初澄并?不責怪他,沈知燃就是這樣?的性格,她接受。

男人回到床上抱住她,這樣?頗有些?白日宣淫的意味,況且他的擁抱一向氣勢很足,總是把她像個洋娃娃似的折騰擺弄。

“這件事是我考慮不周到,沒有顧及你的感受。”初澄說:“明?天我空出時?間去?跟她聊一下。”

“不要去?。”

沈知燃心說,你終于知道沒顧及我的感受了,你不知道我受委屈了,但還是拒絕了這個提議。他不想讓初澄去?聽姜雪的建議,萬一她還真覺得可行把他送出去?怎麽?辦?他是可以被打包送人的禮物麽??

“沒關系了,不幫就不幫。”

“我來說就好,你不要管了,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間比較好溝通。”初澄溫和地笑笑,并?非大?包大?攬,她對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

沈知燃死活不同意,蠻橫大?力地抱住她,往自?己身上翻了翻,“睡覺!過兩個小時?我送你回去?。”

初澄見他一副餍足、懶洋洋閉上眼睛,搞不清楚怎麽?回事,“你不是不開心麽??”所以才會煩躁地拉着她上床。

沈知燃都?想掐她了。

“我沒不開心。”雖然看樣?子不像是高興,“只?是太激動了。澄澄,出事這麽?久以來,只?有你沒責怪我。”

當所有人都?指責他的時?候,初澄默默為他解決問題。

初澄微微心虛,又嘆息道:“很多人都?沒有怪你,也很想幫你。”是他自?己太敏感固執,抗拒身邊人的關心。

沈知燃才聽不進去?這些?。他心裏酸軟一片陷入感動裏,眼眶發熱,聽見愛有回響。

他喜歡的人是相信他,也想把他拉出來,這就夠了。

“其實你很喜歡我對不對?”沈知燃眼睛亮亮的笑起來,陽光又帥氣。

初澄不想回答這個無?聊的問題,幹脆閉眼裝看不見,閉嘴裝睡着。

沈知燃沒有得到确切答案誓不罷休,“你這個小狐貍精,全身上下就嘴是最硬的,比石頭?還硬。”

初澄身體抖了抖。

“不承認算了,反正你已經喜歡我喜歡到不能自?拔了。”

初澄:“……”

“澄澄,我願意在你身邊裝小狗,是因為我喜歡你,但不是弱到需要你來保護。我是個男人,該承擔起責任來,這些?困難我會扛,也會為你遮風擋雨。”沈知燃臉頰貼在她額頭?,泛着青茬的下蹭蹭她嬌嫩白皙的皮膚,癢癢的。

“嗯。”此?時?此?刻她心裏熨帖不少,勾着嘴角笑。

兩人安靜地抱在一起,毫無?間隙,不知不覺,某些?因子又蠢蠢欲動起來。沈知燃的大?手撐着她的後腦勺,指腹一點點磨蹭她後頸的皮膚,一個粗粝一個軟嫩,毛茸茸,暖洋洋的,又蔓延到唇角,撥弄了下,唇瓣發出“啵”的一聲,太可愛了。

他上瘾就舍不得放手,親親她的下巴,悶騷地說:“盒子裏的東西用完,好不好?”

初澄抽涼氣,他平時?是不太開口要,十分尊重?她的意願和情緒。可誰家這個計生産品,拆一次用掉一盒的?太誇張了吧。

她不太願意這樣?,撇開臉。

沒想到這人不要臉到底,“用完我給你買新的,好不好?你還喜歡什麽?我都?給你買,包包,首飾?”

初澄終于忍不住踹他一腳,“這個東西是誰用的?”

“哦,我用的。”他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捉住她的腳,在手裏揉揉腳掌心,“踹在我小腿骨上,你不疼嗎?”

“……”

“但這個東西,不是我們兩個一起用的嗎?”

在厚臉皮這方面,她反正是比不過他的,看他這樣?情緒高漲,從心底愉悅的樣?子,她不忍心讓他不開心,何況她自?己也有點想要,對這新奇的體驗很好奇。

從黃昏到天黑他們都?在一起。

初澄真的累到手指都?擡不起來,長發被汗打濕,貼在臉頰,也濕漉漉地落在他的遒勁手腕,沈知燃抱她去?浴室沖涼,覆在她耳邊痞氣十足地說,“像水洗過的一樣?。”

初澄點頭?:“我流了很多汗,幫我洗下頭?,你會嗎?”

沈知燃當然不會拒絕女朋友合理的要求,照顧她,是自?己很享受的事情,只?是不懷好意地逗她:“我說的是床單,像水洗過的。我也被洗過一遍。”

“沈知燃!”初澄聽懂他的意思,忍無?可忍,張口咬他手腕。

“寶寶小心滑倒,那真要減肥早了。”

下午還委屈發洩的年輕男人,此?刻又成熟得像她的父親,臭不要臉地說些?讓人面紅耳赤的話。

沈知燃告訴初澄,和姜雪談崩了。

這其實給了初澄很大?的心理壓力。原本她和沈知燃并?無?關系,就能夠坦然地和姜雪做朋友,可現在性質變了。

姜雪對她産生懷疑,不再信任,初澄是能夠理解的,哪怕被懷疑動機,她也不會因此?埋怨。

其實她在最開始,也只?是想關心同為女孩的姜雪而已。

過程發生了什麽?,談崩的原因沈知燃不願再提。

那個東西依然像隐藏在地下的彈,不知何時?會被引爆,也時?不時?被拎出來當屍體被鞭笞。

有的時?候沈知燃也很奇怪,自?己這樣?一個人是如何能掀起一場浪潮的呢?為什麽?這麽?多人恨他,罵他的目的是什麽??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是覺得厭惡。他從小就沒有耐心,沒耐心應對仔細的學習,沒耐心應對複雜的人心,更?沒耐心應對極致的拉扯。

準備快刀斬亂麻,結束這一切,回歸平靜的生活。

沈知燃問兄弟們考慮的如何了,要不要一拍兩散直接分錢,韓碩這次沒暴怒打人,指着他們一點點打拼下來的工作?室,造價高昂的錄音棚,問沈知燃是不是個男人。

現在陽痿了嗎?今天堅決不做男人了?

一切是怎麽?來的他比誰都?清楚,比誰都?難過,是他十七歲寫的那首歌給了他一切。把他捧得高高的,是音樂才子,也把他摔個半死,碾為人渣。

“在你心中男人的是什麽?東西?為了堅持狗屁夢想把身邊的人害得慘不忍睹呗?把大?家都?拉下水,”他惱怒地甩開韓碩:“咱們看酒吧,賣色相,當鴨子,馬上就能陪富婆睡覺了,是這樣?呗?”

韓碩動了動嘴唇,也心虛,誰願意無?所事事在那一畝三分地窩着,他激動地抖動着:“你眼睛一閉,就什麽?都?沒發生,慫包還不願意承認。”

沈知燃:“老子他媽的,比你知道怎麽?扛起責任,停止裝逼吧!我當年能自?恃才華,自?命不凡,可我這兩年寫出什麽?狗屁東西了?都?是狗屎!我滿腦子都?是翻身,都?是報複社會,我他媽恨不得來個外星人把地球炸了……”

“如果持續制造垃圾就是擔當,帶你們一起吃垃圾,我寧願什麽?都?不做。”他掐着腰怒吼,太陽穴突突的,可是不覺間,嗓子又有些?低啞哽咽,是無?盡的委屈。

“再跟你說一遍,老子是男人,老子也不陽痿!”他憤然道:“老子厲害得很,你個雛鳥懂個屁!”

韓碩:“……”

半開的窗戶開着,風進來,吹落他眼眶裏包裹着的淚滴,猛然砸到臉頰,從滾燙到冰涼,速度很快。

他快速抹了一把,踹開門大?步走了出去?。

初澄的眼皮自?從被雨滴砸到,就總是在跳,而且是狂跳不止,每當她深夜想拿出電腦寫點東西的時?候就開始作?妖。

她揉按四白穴,也熱敷過,都?沒用,頻繁的痙攣讓她這個堅定的唯物主義難免疑神疑鬼起來。

那天早上去?酒店陪姜雪吃早餐的時?候,又忍不住揉了揉,白皙的皮膚下面已經有一塊紅印子。

“你怎麽?啦?”姜雪奇怪地問道。

初澄說太累了,眼皮總是痙攣抽搐。姜雪問要不要去?醫院看看,面部痙攣有的時?候也會有大?問題,初澄說:“不至于,過段時?間如果還跳就再說吧。”

姜雪一針見血地說:“可是,你肉眼可見地在心慌緊張诶。”

初澄不置可否,但也只?是單純生理上感到不舒服而已。依然從對方的這句話裏感受到了一語雙關,她好像在內涵什麽?。

姜雪從包裏拿出一片雙眼皮貼來,讓初澄湊近,仔細給她貼好。

“這是做什麽??”初澄問道,她本身就是雙眼皮,不需要這些?輔助工具。

“雖然那種話是謬論,但是給你一個心安好了。”女孩子害羞地笑笑:“貼上白紙,就是白跳的意思,幫你擋災了。”

“……”

初澄也忍不住笑笑,這兩天她經常過來陪她,吃東西,逛街,看電影,但沒有開口提過沈知燃碰面的事。

姜雪其實是看心理醫生的,并?不是專門為了沈知燃而來的。

她的媽媽周曼麗認為她的病情已經好轉,不需要再吃藥,只?是心理上依賴藥物而已,就把她的抗抑郁的藥換成了白芸豆和鈣片。

姜雪有兩天感覺到狀況不對,趕緊去?檢查一番,才知道媽媽把藥換了。母女倆為此?大?吵一架,各持己見,姜雪在某個瞬間會覺得很窒息,自?己總是好不了,和周曼麗這樣?的作?風脫不了幹系。

初澄看出她心情不好,盡量不提不相關的事,但是在她要離開的前一天,姜雪忍不住問起來:“沈知燃好像沒有跟你說過,那天我跟他說了什麽?話。”

“我想……無?論你做任何決定都?有你自?己的考量。我的私心已經表露。”初澄淡淡地說:“可是,我總不能強制你做不願意的事。”

姜雪和她躺在酒店的床上,一側頭?,就能看見初澄溫柔冷清的臉,精致妖冶的五官,總是不急不慢地注視着別人,還看到她的天鵝頸裏有淡粉色的瘢痕。

“有的時?候,你的體面和道德感,反而襯得我很難堪。”她都?分不清初澄是真心,還是太會洞察心機了。

如果是心機,那她太會僞裝了。

“我說了,我無?法對你感同身受,也絕對不會把枷鎖套在你身上。”

“那你不想知道我和沈知燃說什麽?才談崩的嗎?”

初澄有所猶豫,卻沒有說話。

“其實是和你有關系的。”姜雪說道:“憑心而論,我現在仍然不能相信沈知燃這樣?的人,能好好對待別人的情感,你和他在一起是鮮花插畫在牛糞上。”

初澄:“……”

“所以我告訴他,可以幫他澄清,前提是跟你分手然後和我在一起。”

饒是初澄見過各種奇葩,但姜雪的條件也過于炸裂了。

“那……他是怎麽?說的?”

姜雪笑起來:“他沒搭理我,直接走了。”

初澄想起那天沈知燃來找自?己的情形,還把她帶去?工作?室待了四五個小時?,粘人精一樣?纏在她身邊。

“我只?是想知道,急于洗白自?己,和自?己喜歡的人,哪一個更?重?要。他選擇你了,從這一點來看,還是不錯的。”

初澄不自?覺想摸摸嘴角,問道:“他猶豫了嗎?”

“有幾秒吧,可能太驚訝了,像看神經病一樣?看我。”

姜雪願意幫忙是初澄意料之外的事,更?出乎沈知燃的意料。

初澄很快幫她安排了專訪,給她的聲音做處理,不露臉,完全保護隐私。姓秦的師姐是個十分專業的新聞人,報道過不少熱點事件。

初澄以為這是走向轉折的一步。

她想,即使不是輿論風向急轉,至少也會澄清一部分事實。但是現實走向卻與她想象的背道而馳,并?且沈知燃的風評急轉而下。

沒有人承認他的清白和無?辜,只?有質疑,為何這麽?久才來“澄清”所謂的真相,難道要發新歌了?受害者是不是為了錢與他和解了,這是他洗白的手段,受害者是不是本人。

以及這兩年間的他的諸多言行,他深夜買醉的照片視頻,喝得爛醉吞雲吐霧,身邊有形形色色的女生,經營涉|毒,還有他曾經的玩笑——集齊十二星座的女朋友。

也被人拿出來津津樂道。

無?疑坐實了他的惡劣行徑。

初澄被狠狠打臉,被擊碎了所有的信心和希望,經歷過那麽?多次的崩潰,那麽?多努力和争取,可得到的結果還是這個樣?子。

直至此?時?,她才能真正地理解沈知燃這兩年的沉默,因為真的沒用。

他就住在發生泥石流山下的小房子裏,地動山搖,他想往外逃,可每一條路都?被堵死,越解釋證明?,只?會受更?嚴重?的傷害。

初澄和師姐通電話,對方在電話裏說,早就跟她提醒過這樣?的輿論風向,并?非一朝一夕能夠改變的,安慰她不要太着急。

她跟對方也道了歉,連累無?辜,放下手機,胸腔裏都?是自?責,酸酸漲漲,快要沖出來了。

在沈知燃的家裏,韓碩和閃電來看他有沒有被罵死,初澄沒有說話。

沈知燃也坐在沙發裏,他一直在看初澄,兩人氣氛不太對。

韓碩決定不計前嫌,掏出手機道:“如果真想做也不是有沒有辦法,我昨天還聯系了水軍公司,手裏還攥着許多營銷號,看着挺專業,咱們多花點錢——”

初澄忽然擡頭?,看韓碩一眼。

韓碩聲音變小了一點,繼續說道:“網上那些?人的成分不就是那一套,罵人洩憤,打臉,期待反轉,都?是一些?不長腦子的家夥,那咱們也來個反轉,請多多的水軍,又不是沒錢。”

初澄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我先回家了,你們自?己聊吧。”

水軍只?能讓他虛假繁華一場,卻證明?不了清白。

沈知燃不分青紅皂白地踹了韓碩一腳,“叫你他媽多嘴,滾。”然後急匆匆跟了出去?。

初澄在學習生涯裏無?波無?瀾,也幾乎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失敗,這對她的打擊和壓力都?太大?了。

“初澄!”沈知燃喊她。

“對不起。這件事的确被我自?作?聰明?搞砸了。”初澄滿臉通紅道歉,腳下越走越快,“你讓我想一想,接下來你怎麽?弄好嗎?”

“我想過這樣?的走向,也接受這個結果。”沈知燃忽然說。

初澄怔怔看着他,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麽?好。

“我已經經歷過一次失望,長達兩年。所以再來一次對我來說已經不構成傷害了。”沈知燃微微低頭?,他早就習慣暗無?天日,擡頭?看不見陽光的日子。

是初澄走過來企圖拉他一把,給他希望,他滿心歡喜,已經十分感激。沒有把他拉出來也沒什麽?,本來就沒指望。

他不是不能認命。

他沈知燃把她拽到自?己身邊,箍住腰貼在自?己身前,大?手撫摸她秀長的頭?發和滑膩的皮膚,鮮活的體溫,纖細的身體。

他的氣息開始清冽,煙酒不沾,為她改變的幹幹淨淨。

喉結輕輕滑動着,沈知燃怎麽?能感覺不難過,她努力這麽?久算什麽?呢?

“我能承受很多失望。可是不能承受你把我推開,推給任何人都?不行。”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