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萊因哈特靠躺回他的病床上,蓋上被子,吉爾菲艾斯垂手站在床頭,眼觀鼻鼻觀心,憋得雙頰泛紅,卻還強裝一臉若無其事
沒辦法,事到如今,逃避也沒有用。
而且越解釋越尴尬,實在沒有什麽好多說的。
慶幸的是浴袍寬大松軟,完全遮住了萊因哈特優雅的身體線條,外人看來無非就是一些稍顯暖昧的痕跡,并不會洩露更多信息。
美麗的女大公殿下看看沉默的弟弟又看看弟弟身旁同樣沉默的紅發年輕人,無奈地搖搖頭:“你們兩個,多大了還跟小孩子一樣。”
萊因哈特小小地松了口氣,下意識笑了:“在姐姐眼裏, 無論我多大,都還像小孩子一樣呢。”
安妮羅傑大概也知道這兩個人現在的心态,她不想為難弟弟,只是在床邊坐下,稍稍問了兩句萊因哈特的身體狀況,岔掉了之前的事情。
“以後要注意身體哦。”美麗的長姐笑容溫婉,一如往昔。青玉的美眸潤入粼粼波光,仿若含着無限溫情的湖泊。對視着這樣的目光,金發陛下仿佛變回了從前那個生病受累時會在親人面前撒嬌示弱的孩子,“姐姐, 我會注意的。”
安妮羅傑替弟弟掖了掖被角,便起身離開。
等窈窕的倩影自房中消失,金發陛下才詢問一旁沉聲不言的褐發男人:“克斯拉,卿要對朕說什麽?”
聞言,面色沉重的憲兵總監才走到皇帝陛下面前,把手上的東西遞了出去。
那似乎是一份報告書,厚厚一沓紙, 頗有些重量。
金發陛下把它放在床上,以細白優美的手指翻開,吉爾菲艾斯瞥了一眼,心頭驟然一跳。他知道那是什麽,那和他曾經在那家醫藥運營公司的內部網絡裏看到的東西極為類似。
那是一份關于銀河帝國皇帝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的基因分析報告。對方利用烏魯瓦希事件獲取到的基因信息終究還是為萊因哈特制造出了一個巨大的麻煩。
在萊因哈特修養的這一周內,吉爾菲艾斯多少從米達麥亞和羅嚴塔爾兩位帝國元帥口中知道一些關于費沙東街事件後續處理的一些情況。
關于嫌疑人審訊,或者案件信息獲取之類的都還好處理,麻煩的是就在東街事件迅速發酵的兩個小時內,一些雖不完整卻帶着各種臆測與陰謀論的發言通過個人網絡連接到了帝國通訊平臺上。
皇帝萊因哈特命不久矣!
皇帝萊因哈特自身因基因缺陷注定不久于人世,羅嚴克拉姆王朝将分崩離析!
……
種種傳言紛至沓來,就算憲兵隊偵查員發現及時,并切斷了通訊來源,等他們回溯來源地址,抓到了幾個散布謠言的嫌疑犯之後,他們發現他們的工作其實還是徒勞的。
因為語言的速度遠遠要比人類的行為反應快上許多。
插上翅膀的飛鳥是無法被固定于陸地上的人徒手捕捉的,而四下飛傳的流言蜚語也是一-樣。
就算憲兵隊發出了希望大家暫停讨論的建議又如何?
克斯拉自己都很清楚,堵不如疏,這一點在高登巴姆王朝之中還見得少嗎?采用雷霆手段禁止某件事時,只會讓多數人更對這件事産生足夠的興趣和關注度。
這實在是太危險了,皇帝陛下的身體如果真的出現問題,加上有心人加以稍稍動搖的話……剛剛才建立起來的新政權,新秩序,新時代……很可能就會被拖入黑暗,撞向毀滅的冰山。
萊因哈特快速将整個文件翻了一遍,薔薇色的唇瓣抿了抿:“哦?這是……”
“是在費沙東區醫藥運營公司內搜索出的資料及後續搜查情況報告書。”
“哦?那麽……根據他們所說的,朕的基因本身帶有缺陷,所以還剩下不到半年的壽命了?”
“這只是他們片面的說法而已。”
“那麽卿将這份報告交給朕看,是想說什麽呢?”萊因哈特眉梢一揚,帶上了一些饒有趣味的神采。
克斯拉解釋:“臣惶恐,臣對陛下的身體健康狀況毫無懷疑,只是雖然控制了輿論,但還是有些不和諧的聲音在民間流散……”
“呵,朕又沒說什麽,卿緊張什麽?”金發陛下笑了,不是面對吉爾菲艾斯時那種溫和柔軟的笑,而是一種極為淩厲的冷笑。
“就算朕只能活半年又怎樣?他們就可以否定朕的存在了?”
“請別這麽說陛下!”克斯拉心中驟然被拉響警報。
“哦?卿認為這件事要怎麽處理?”
“臣建議陛下還是做一個比較詳細的身體檢查,如果陛下的身體檢查下來切實無恙,那他們這些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身體檢查?”萊因哈特興致缺缺:“朕這段時間以來見到的醫生還不夠多嗎?免了吧,就為了這些無聊的流言,又要讓朕在這種事情上浪費大半天。”
吉爾菲艾斯咬了下後,“萊因哈特大人, 雖然只是捕風捉影的猜測,但您的身體比什麽都重要。”
“所以身體檢查是有必要的?”萊因哈特接話。
吉爾菲艾斯點頭。
萊因哈特撅起嘴唇:“但是吉爾菲艾斯,朕已經浪費了太多非必要的時間在病床上了,如果還要為了驗證這些無聊的流言蜚語而浪費時間的話,朕怕是要成為一個昏聩無能的皇帝了吧?”
于是在場者都聽出了皇帝陛下的意思,他不願意去為了這些事情浪費自己的精力,确實這段時間以來萊因哈特在診療區待得時間幾乎快超過他在辦公室處理政務的時間了。
之前很長一段時間裏大本營內部就有相對不和諧的聲音,如果皇帝陛下還要花精力在照顧身體狀況上的話,的确會讓人心生疑慮。
檢查與不檢查,各有利弊。
萊因哈特卻不是一個喜歡在病床上任人擺布的人,所以他本能就否決了這個建議。
在理解到這一點之後,吉爾菲艾斯和克斯拉也不好再開口了,吉爾菲艾斯只能回答:“那麽就讓禦醫們在日常健康管理上更加注意一些好了。”
金發陛下挑動了下眉梢:“好啦,與其說這個,倒不如說點別的。”
“是。”克斯拉聽出了萊因哈特語氣裏的拒絕,他順應着金發陛下的意思,轉換了話題。
“別太緊張了,克斯拉。你的職責是維持穩定的秩序和法律上的公正沒有錯,但是這些瑣碎的事情也并非是憲兵隊所能攻克的。有些累贅的東西就沒必要去觸碰了。別人愛怎麽說就怎麽說吧。”
“是,是的陛下。”克斯拉恭敬地回答。
“好了,放松點吧,朕的生命絕對沒有這麽快就無聊消亡的。與其糾結這個,倒不如幫個忙好嗎?”
“啊?”克斯拉發出茫然而短促的疑問音,然後立刻調整了狀态:“是,請陛下明示。”
金發陛下眼角的餘光略過站在他床榻旁的紅發男人,噙着笑意:“去叫宮內尚書過來吧,去告訴他,朕的帝國宰相回來了。今年的新年會帝國宰相會和朕一起出席。”
話音一落,克斯拉和吉爾菲艾斯幾乎同時發出一聲驚呼,憲兵總監克斯拉一級上将是被皇帝陛下突如其來的指令所震懾,而紅發年輕人則完全是被萊因哈特的決定所驚吓了。
萊因哈特擺擺手,示意克斯拉按照他的指令去做。
在吉爾菲艾斯婉拒之前,忠于皇帝陛下的軍将已走出了房間。這一下,吉爾菲艾斯只能對着萊因哈特苦笑了:“萊因哈特大人,我覺得這樣不太好。”
萊因哈特把腦袋壓在柔軟的羽絨枕上,放松了身體,“聽起來,你仿佛是在嘲諷我像個昏君。”
吉爾菲艾斯短暫猶豫了一下,決定實話實說:“……這個決定實在太過倉促了。”
“倉促嗎?”金發陛下細白的手指略過床畔之人的發梢:“我覺得還是太慢了一些。”說話時,金發陛下的眉眼間盡是柔軟的光影:“吉爾菲艾斯, 總有那樣一天的。”
白熾燈光下,床頭生命體征的監控儀器微微閃爍着亮紅色的指示燈,那一閃一爍的光線在吉爾菲艾斯凝視萊因哈特臉龐的時候,随着那凝結了冰晶的眼光一同落入他的眼睛。
總有那樣一天的。
萊因哈特沒有通過語言表達出來的心意也在此刻同一時間淌入吉爾菲艾斯的心田。他希望吉爾菲艾斯成為帝國宰相,這并非補償,也并不是一時意氣,萊因哈特是真的打心底裏認為吉爾菲艾斯他就是應該站在他身邊,和他并肩前行的人。
這種信念從開始就是如此,未來也依舊不會改變,吉爾菲艾斯正是了解這種心意,他才沒有說出所謂自己無才無德,恐怕會辜負皇帝陛下之類的廢話。
他想說的是,或許現在這個時機太倉促了些,他還沒有做好足夠的準備。
他沒有準備好去接受這份榮耀背後的陰霾,也沒有準備好去接受萊因哈特寄子他的期待,他現在只是一個普通的平凡人而已,但如果他永遠就這樣讓自己平凡下去,他确實不配去愛一位掌握宇宙的獨裁者。
他注定要和萊因哈特一樣……
他希望自己的實力能配得上萊因哈特給予他的信任,然而,那雙眼睛所傳遞的情緒令他失去了反駁的力氣,紅發年輕人微微地動了動後,略過後間的異議聲變成了一種嘆息:“是,萊因哈特大人。”
“那很好。”萊因哈特用手撫平了那一份文件,把它扔進了廢紙簍裏:“吉爾菲艾斯,我知道的,我們兩個的心意無論什麽時候,都很相近。”
羅嚴克拉姆王朝開建至今,帝國宰相的位置就沒設立過,金發陛下自身所展現出的才能與果幹足以承擔起中央政權中樞職責,所以萊因哈特的臣屬們也一度覺得有沒有帝國宰相都不重要。
但現在,這個位置卻有了人選。
一個叫齊格飛·吉爾菲艾斯的紅發年輕人将成為羅嚴克拉姆王朝的首任宰相,而且這個人對于大部分羅嚴克拉姆王朝的軍将來說是一個隐晦的,從未存在過的角色。
這樣的人能承擔如此重要的責任嗎?
就算皇帝陛下允許,那個家夥的能力和品行足以讓大家信服嗎?或許很多人嘴上不說,心理還是避不開會有這樣的顧慮吧?遠在海尼森任職的前軍務尚書奧貝斯坦到時沒有明确表示反對,他只是致電皇帝陛下,請他考慮獨裁者的權利被分化後,帝國政權可能會出現的動搖問題。
這個電話是在吉爾菲艾斯在場時打來的,萊因哈特也沒有回避這個問題,“從前和卿說過的話,如今同樣有效,朕相信卿的記性不至于如此糟糕吧?”
奧貝斯坦面無表情地回答:“您是指您和未來帝國宰相大人之間的親密關系嗎?”
“不錯。我和他是不可分割的。”萊因哈特沒覺得意外,他補充說:“如果這一點朕都做不了主,朕還有什麽顏面自稱是銀河帝國的主宰者呢?”
這句話讓奧貝斯坦啞然,過了好- -會兒,這個消瘦的臣子才動了動他幹澀的,需要用人工淚液去潤滑的眼眶,“是, 下官遵從陛下的旨意。”
而吉爾菲艾斯在現場一句話也沒有說,他只是站在萊因哈特身旁,堅定而溫和的微笑。
有什麽好重複或者辯解的呢?
如果說之前幾天乍然聽到這件事,他自己心底也還有些忐忑的話,那麽這一刻,吉爾菲艾斯已經将所有的困惑驅逐了出去。是的,他是必須要站到那個位置上去的,無論外人是相信還是懷疑,是贊同還是否認,他都必須讓自己擁有站在萊因哈特身側的資格。
只是,還有一件事是讓吉爾菲艾斯感到困擾,不……不是困擾,可以說已經是他的一塊心病了。就是那份關于基因分析的報告書,這東西終究還是在紅發年輕人心裏投射了不祥的陰影。之前,他一直以為萊因哈特連日來這些身體反應都是因為妊娠所導致的異常,可是最近他心中了這種新的恐懼。是啊,萊因哈特同樣是男性,他怎麽可以懷孕呢?
就算沒有子宮,沒有女性的生殖系統,他卻依然受孕了,胚胎着床于大網膜上後所引起的種種不适他也看在眼中。
如果這一切都是因為萊因哈特本身的基因與常人不同所導致呢?
一旦這種想法從心裏冒出來,吉爾菲艾斯便本能覺得恐懼,這種情緒在心頭梗阻着,像一座高聳的山巒,向紅發年輕人的精神世界投射巨大而磅磚的陰雲。吉爾菲艾斯只能盡可能地調整自己的心态,去積極奮進地尋求這山巒間隙之間片刻疏離的陽光。
捉住這一點,他或許才可以繼續前行。
一方面是壓力,一方面是信任,一方面是猜測,一方面是肯定。
紅發年輕人已經很清楚萊因哈特的心意了,無論此時此刻的他是否真的能承擔金發陛下給予他的責任,他都必須讓自己承擔下去。
他知道這是勢在必行的,這是萊因哈特的期望,也是他日後必須要走過的道路。追趕烈日歌陽的過程顯然不會容易,所以那些惶恐只能壓在心底,見不得一點苗頭。
吉爾菲艾斯知道,若是自己這邊先露出一點動搖,壓制在他身旁的山巒便會将山谷的間隙擠得越來越狹隘,到時候,要為難的還是他自己……
“嘶……”脖子一勒,輕微的緊痛自頸項擴散,吉爾菲艾斯一怔才從自己的思緒中找回了聲音和情緒,發出了稍帶茫然的氣音。
“是不是太緊?”金發陛下白晳纖細的手指扣着紅發年輕人的衣領,仰眸凝視他的那雙眼睛裏是融化冰雪的澄淨顏色。
“稍微有點。”被這雙帶着疑問的眼睛一瞧,吉爾菲艾斯才想起,他的辦公室現在已經搬到了皇帝陛下的辦公室隔壁,而且為了三日後要出席新年會,現在他正在試穿剛剛趕制好的帝國宰相禮服。
金發陛下親自幫他試衣服,新銀河帝國軍服的風格較之前舊帝國高登巴姆時期那種刻意繁複雍容複古的風格已經簡化簡練了許多,但這套帝國宰相的正式禮服還是一件套一件,一層又一層,而且每一件還要保持線條挺括,優雅合身,穿上衣服以後額外要加上領扣及袖扣做點綴,再用金屬挂鏈穿着勳章挂在胸口,最後還要披上長到拖地的長披風,胸口還有金色绶帶做裝點,老實講,吉爾菲艾斯覺得自己像個活動的勳章展示臺。金屬肩章壓得吉爾菲艾斯肩膀肌肉一陣酸痛,真不知道萊因哈特平時是怎麽才能忍受這種一絲不茍的拘束生活的。畢寬皇帝陛下的肩章和绶帶遠要比帝國宰相的複雜很多啊。
萊因哈特大概也知道禮服這種只追求外形不追求舒适度的形制絕對不會讓人覺得舒服,他拍了拍吉爾菲艾斯:“要不要把領口再放松點啊?”
吉爾菲艾斯扯掉了搭配禮服的手套,短暫的試衣間隙,紅發年輕人指尖已膩了一層汗了,他用手指拉了下衣領上鑲嵌着紅寶石的扣子:“嗯,确實有點緊。”
如此一問一答,紅發年輕人暗暗在心中大喘氣,還好萊因哈特大人沒有注意到,要知道他剛才不僅出神了,而且他還是在金發陛下的面前愣了神啊!
吉爾菲艾斯一邊慶幸自己沒有失态,一邊又稍稍活動了下脖頸。
萊因哈特摩挲着禮服硬質的衣領,柔順的金發軟垂,透過窗棂的陽光撒落其上,像是一層迷離溫柔的雲霧:“別的還有哪裏需要改?”
“應該沒有了。”脖頸被勒緊的感覺确實有點難受,但也不是特別不好受,一定要忍耐一下的話也是可以的,但考慮到如果現在忍耐了,這件禮服可能要陪伴他好幾年,每一次出席重大會議或者國家級別的重大儀式時,他都要這樣忍耐,吉爾菲艾斯就覺得有點頭皮發緊,所以他只能照實說:“畢竟是禮服嘛,能理解的。”
萊因哈特微微勾起了些唇角,他笑了,“明明是你脖子太粗吧。”他知道吉爾菲艾斯這是已經在最大限度地跟他抱怨這件禮服有多麽不舒适了,因為他自己也是不高興穿軍用禮服的類型。
在聽出金發陛下語氣中的調侃意味後,紅發年輕人的語氣變得無奈又妥協:“怎麽會呢?難道不應該以個人尺寸為準嗎?”
“當然啊,明明之前測量好了尺寸,為什麽現在會覺得小?”萊因哈特當然知道成衣尺寸做出來之後和人體實際尺寸是有偏差的,但他偏偏喜歡捉弄下吉爾菲艾斯:“所以你最好問問自己為什麽擅自把你脖子的尺寸變粗了才對。”
“擅自把尺寸變粗?”紅發年輕人藍寶石一樣的眼睛眯起來,笑成兩道彎彎的月牙:“這我可沒有哦, 全宇宙最偉大的獨裁者怎麽可以在這種事情上冤枉好人呢?”
“嗯?”萊因哈特下意識覺得吉爾菲艾斯話中有話,可他一時拿捏不準。
“是不是有變粗,難道不是您最清楚嗎?”
“為什麽我會清楚?”
新晉帝國宰相大人把雙手按在了銀河帝國皇帝陛下線條優美的腰腹上,他湊上去,輕輕呵笑:“因為萊因哈特大人……這裏有變粗哦。”
金發陛下終于恍然,一巴掌甩上按在自己腰上那只手,清清脆脆“啪”的一聲,萊因哈特面露羞赧:“好啊,吉爾菲艾斯你太過分了!”
吉爾菲艾斯沒躲,笑呵呵地受了這一下,不疼不癢:“萊因哈特大人,這是過分嗎?這是事實哦。”
在這個僅有他們兩個人存在的空間裏,這輕松明快的笑容代表了吉爾菲艾斯心中對幸福感與充實感的全部定義,他享受着這一刻,也樂于将萊因哈特一同帶入這種氣氛中去。
金發陛下以白晳的手指玩弄着吉爾菲艾斯的紅發,他果然也跟着笑了:“朕的帝國宰相大人還沒正式上任倒是先學會跟你的上官頂嘴了。”
“聽起來,皇帝陛下十分後悔這項委任?”
“哦?”萊因哈特皺了皺眉,“這倒是,看來朕有必要得好好考量考量這項決策了。”
紅發年輕人本想繼續接茬的,但他看到金發陛下驀然一顫,優雅的笑容凝固在了唇角……
“萊因哈特大人,你是不是覺得不舒服?”
吉爾菲艾斯敏銳地感覺到了不對勁,心頭微微一亂,在出聲詢問的同時,一手已經扶住了金發陛下的身子。
金發陛下本來想擺手說自己沒什麽,只是一彎腰,右手輕按了腹部,秀麗的眉峰稍蹙,這種體驗實在不多,萊因哈特很難鑒定究竟是身體不适還是特殊時期的正常生理反應,所以他只能斟酌着回答:“稍微有點吧……”
從上一次在病房中發生過胎動的情況之後,金發陛下就時不時能感覺到着床于他腹腔內的胎兒的存在,那個東西似乎在用自己獨特的方法彰顯着自己的存在感。
吉爾菲艾斯什麽也顧不得,先扶着萊因哈特在一旁沙發上坐下,因為宰相禮服的厚重繁瑣,紅發年輕人身體能彎曲的幅度實在是受限,他不得不直接半蹲半跪下來,這才能替萊因哈特揉按腹部。
萊因哈特的小腹有了輕微凸起的幅度,這種起伏對正常人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麽,稍微不注意鍛煉或者是體脂高一些的正常人都可能會有這樣的小肚子,但這對于體型完美,從未曾為體型操心過的萊因哈特來說還是相當不可思議的一件事。
也就是最近這幾天,金發陛下對自己的身體産生了不可逆轉的變化這件事有了極為清醒的認識,他甚至開始會去暢想這種變化到最後會有怎樣的一種結果。
他真的會誕下屬于他和吉爾菲艾斯兩個人的孩子嗎?
這種想法……真的是前所未有,也真的是不可思議。
但這就是切實存在的真實。
萊因哈特順着吉爾菲艾斯的姿勢,用手按了按感到酸脹隐痛的地方,腹內的不适也只是一陣小幅度的酸痛,金發陛下靠着沙發坐了一會兒就已經緩了過來,那種感覺便平複了下去。他沖身邊人笑了笑,示意自己沒事了。
吉爾菲艾斯也報以微笑作回應,只是禮服實在是太厚重了,這麽一動,紅發年輕人額頭已見了汗。
“瞧你這一頭汗,別擔心啊。”萊因哈特靠在沙發一側,壓着扶手,靠向吉爾菲艾斯的肩膀,他用手指撥弄對方沾了汗水的額發,把一簇一簇的紅絲繞在手指上,紅發男人按在他小膜上的手掌心一陣陣的熱,就算隔着幾層軍服依然能熨燙他的肌膚,“沒事的啦,這不是正常現象嗎?你未免也太緊張了。”
“萊因哈特大人……請……”諸日來的念頭在心中滾了又滾,到此終于彙成了言語:“麻煩您再去做個詳細的身體檢查吧。”
萊因哈特留在唇角的笑意凝固住了:“唔……”
吉爾菲艾斯瞧見薔薇色的嘴唇在他眼前翕動,“什麽? ”
“你都說麻煩了……”金發陛下換了個姿勢半靠在沙發上,五指撫弄吉爾菲艾斯如紅玉似的卷發:“還要來麻煩我。 ”
吉爾菲艾斯按住那只手,抓到唇邊輕輕吻了吻:“就當做是恭賀我成為帝國宰相吧。”
“什麽?!”肌膚.上傳來的溫度讓萊因哈特一時恍惚,他:“哪有要用這種方法恭賀的。”
“有。”望着金發陛下多了幾分柔和的眼神,吉爾菲艾斯覺得他要把自己此刻的心情用詳細的語言去勾勒出來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醞釀,還好萊因哈特不是其他人,就算只是眼神,他也能明白自己想要表達的東西,“因為……我希望萊因哈特大人和我們的孩子都健康平安。”
“孩子……”金發陛下的聲音因為這一個奇妙的詞語而産生了隐約的顫動,蒼冰色的眼睛中漾着沉靜的色彩。
紅發年輕人沒有說話,他就在一旁安安靜靜地看着,看着那雙泛起漣漪的眼眸,那光輝慢慢地,慢慢地……在眼眸深處像堅冰一樣融化,柔化……終彙聚成春水一般柔軟的物質,“好吧。”萊因哈特輕輕拍了拍吉爾菲艾斯按在他小腹上的手:“我同意去做那個檢查,別緊張。”
吉爾菲艾斯露出欣喜的表情,他動了動紅玉似的頭發,正還想再說什麽,這時候宮內省的人敲響了門,進來詢問關于宰相禮服的修改意見。
紅發年輕人和金發陛下不經意間同時嘆了一口氣,然後疏遠了彼此的距離。
盡管金發陛下再三收斂了情緒,眉宇間被打斷的不悅還是顯露無疑,他攏了攏身上的鬥篷,端正着坐姿,替吉爾菲艾斯闡述了幾點意見會後追問:“還有別的事情嗎?”
“下官這裏已經明确了。”宮內尚書誠惶誠恐。
“嗯,去吧。”皇帝陛下頭也不擡,趕走了不和諧的“入侵者”。
如此,屋內溫馨而和諧的氛圍才得以延續和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