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勒令休妻

日頭已經升了老高,雨後的清晨格外清新,丫鬟們怕秦氏氣悶,早已将窗扇支起,任晨光灑了滿地,晨風帶着花葉的清香掠進來,如同情人溫柔的手。夫妻倆在床榻厮磨耳語,先前的芥蒂和不快散去,秦氏便道:“你這樣趁機耍機靈,不怕坑了你娘?”

“老夫人行事欠妥帖,我也不能一味的聽從。交到父親手裏,孰是孰非自然會有公斷。”

秦氏聽了只是一笑,婆媳關系本就是個難題,她極少會在賀文湛面前數落老夫人的不是,見他能分清辨明,心裏也是安慰,便轉而道:“不過昨晚的話,當真是畫屏傳錯了?”

“難道還能是洪四?他有時還要代我傳話給同僚,若連這都做不好,我還留他作甚。”賀文湛撫着秦氏孕後愈發滋潤的臉龐,低聲笑道:“不過你也真是沉不住氣,今早這脾氣發得也太急了。”

秦氏皺眉道:“今兒确實是我急了,大概是月份大了,脾氣就管不住。有些焦躁。四爺且忍我兩天吧。”她莞爾一笑,靠着賀文湛貼過去,是夫妻間親密無間的姿勢。

賀文湛心裏簡直樂開了花,在她額上一吻道:“绾绾為我喝醋,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夫妻倆再度喚人進來伺候的時候已然是往常的恩愛模樣了,琳琅瞧見了自然高興,絕口不提方才的事情,只是道:“爹爹,徐姐姐約我去西山下的碧紋湖散心,行不行?”

“去多久?”

“徐家在那邊有莊子,徐姐姐說帶我慢慢逛,怎麽也得住上三四天吧?”她涎着臉撒嬌懇求,“爹爹幫我跟老夫人求個情吧?”因為怕秦氏阻攔,沒敢說學騎馬的事情。

賀文湛板着臉搖頭,“西山那邊雖然風景好,卻也有深水亂石,你獨自去我不放心。”

“那如果是大哥哥帶我去呢?還有大姐姐,咱們幾個帶着人過去,聽說徐夫人到時候也要去住一陣子,爹爹難道還不放心麽?”

這麽一說,賀文湛倒是有些意動了。徐賀兩家交好,偶爾托付照顧也是有過的事情,徐夫人楚氏出身武将之家,行事果決利落,若是把琳琅托付給她,倒也能讓人放心。不過她知道女兒的脾氣,不能任她胡鬧,便沉吟不語。

琳琅見有了希望,當即認真的保證起來,“到了那裏我一定聽哥哥姐姐和徐夫人的話,爹爹盡管放心!”雙眸閃着光芒,帶得整個臉蛋都神采煥發。她本就生得白嫩美麗,這會兒叫賀文湛越看越心疼,也顧不得教訓了,展顏笑道:“既然鈴铛想去,那就去吧。”

“多謝爹爹!”琳琅高興,讨好一樣拿着旁邊的糕點去獻殷勤,賀文湛滿意的叼在嘴裏。

秦氏瞧着賀文湛這寵愛無度的做派,嗔道:“你就慣吧,把鈴铛教得無法無天,将來沒人敢要,看你怎麽辦!”

“咱們的鈴铛這麽漂亮,哪裏還需要發愁這個?”賀文湛心情極好,瞧着時候不早了,便匆匆用完飯要往衙署去,臨走時随口道:“昭文館過兩天就修繕完了,鈴铛不是一直想去看看麽,到時候爹爹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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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簡直是雙喜臨門,琳琅高興得一蹦三尺高,口中高呼“爹爹真好”,屁颠屁颠的将他送到了老太爺的書樓那裏。

因今兒大夫人要查事兒,琳琅自然不好去清秋院添亂,她怕秦氏昨晚心思沉悶積了郁氣在心裏,便拉着她到外面的竹林轉了一圈,算是散心。夏日裏天氣長且悶熱,竹林中陰翳清涼,走了會兒,當真讓秦氏心頭清明了不少。

晚間大夫人往賀知秋的書房思退堂走了一遭,次日清晨衆人往老夫人那裏齊聚問安,坐着說了會兒話,就見老太爺在張媽媽的陪伴下走了進來,後面跟着賀文瀚和賀文湛兄弟倆。

老夫人有些意外,忙起身迎接,就見老太爺擺手道:“去把老二和老二媳婦叫過來。”說着轉向賀璇玑,“璇丫頭先帶着妹妹們出去。”

在座的幾位姑娘裏,賀璇玑和琳琅曉得內情,餘下的賀珊瑚、賀玲珑和賀琉璃都不明所以。不過她們對嚴厲的老太爺常懷畏懼之心,這會兒能躲開自然是好事,于是恭恭敬敬的問候行禮,出了慶遠堂。

賀璇玑不敢走遠,恐怕老太爺還有吩咐,就先到紫藤花架旁的涼亭裏坐着。

慶遠堂裏伺候的人并不少,這會兒除了原有的丫鬟仆婦外,還多了好幾個人。有先前的吳婆子和銀燕,還有蘭陵院裏的春碧和兩個面生的婆子。

瞧見琳琅出來,春碧縮着頭往後避了避,琳琅心裏有數,也懶得瞧她。

賀珊瑚這兩天正為先生布置的課業煩惱呢,她和琳琅親近些,便小聲的問她做完功課沒有。琳琅是活過一世的人,況她有賀文湛和秦氏的指點,而今學的東西自是不在話下,便道:“我昨兒剛做完,四姐姐呢?”

“還有幾處不大明白。”賀珊瑚嘆了口氣,琳琅便道:“不如咱們問問大姐姐?”她一個做妹妹的,自然不能好為人師的幫賀珊瑚講解,只能求助賀璇玑了。

賀璇玑是府裏的長姐,這等事情上自然也熱心,便小聲講解。

旁邊賀玲珑姐妹倆竊竊私語,不知在說什麽高興的事,不時的偷樂出聲。

過了會兒賀文濤和二夫人跟着金燕兒走進院裏,屋門開後複又關上。過了好半天,屋裏傳來老太爺時高時低的呵斥聲,吓得賀玲珑姐妹倆再不敢鬧騰,乖乖的閉嘴了。

院裏伺候的丫鬟婆子們也都噤聲不語,等老太爺的聲音低下去,屋裏忽然傳出二夫人的一聲驚呼,随即就聽她大聲道:“這事冤枉啊!”伴随老太爺的厲斥,張媽媽走出來,招手叫吳婆子她們進去。

這等陣勢早就勾起了亭子裏幾位姑娘的好奇心,賀珊瑚忍不住低聲問道:“大姐姐,這是做什麽呢?”旁邊賀玲珑和賀琉璃也瞧過來,帶着幾分撺掇看熱鬧的意思,“聽說二姐姐前段日子被老太爺訓斥了,這回不會又是為她吧?”

“你們聽誰嚼的舌頭?”賀璇玑意外的擡目看過去,“你二姐姐好端端的,何曾被訓斥了。”

“不然為何總不見她出來?我聽說是她在外面犯錯被禁足了。”賀玲珑不服氣,然而賀璇玑作為長姐的威嚴擺在那裏,她氣勢矮了幾分,小聲的嘟囔着。

賀璇玑便搬起臉訓道:“二妹妹是染了病不能跟人接觸,二夫人要照顧她自然不好多出來走動。父親是怎麽說的?叫你們多讀書修身,沒事少聽這閑話!何況她是你的姐姐,你不說明辨是非,怎麽還跟着人渾說?”聲調不算高,卻已将大夫人的氣度學了五六成,叫人聞之敬畏。

其實在座的琳琅和賀珊瑚都知道內情,不過老太爺的吩咐在那裏,既然讓賀瑾瑜稱病,就得把戲做全。賀璇玑一番疾言厲色,賀玲珑心裏雖不服氣,嘴上卻也不敢犟了,撇了撇嘴低頭去絞弄衣帶。

倒是賀珊瑚有些讪讪的,低聲道:“都是我嘴閑提起了話頭,大姐姐別見怪。”

賀璇玑安撫一般沖她笑笑,轉頭往屋裏看了看,屋門窗戶皆是緊閉,裏面的人語斷斷續續,想來也沒她們什麽事了,便起身招呼幾位姐妹離開。

賀珊瑚極少在府裏走動,出了慶遠堂便回她的院子去了,賀玲珑剛被訓斥後臉上挂不住,敷衍着同賀璇玑道別,回她們娘三個的凝香院逍遙去了。賀璇玑忙着繡嫁妝,和琳琅攜手走到分岔路口,便各自回了。

蘭陵院裏倒是一切如常,澆花喂鳥的丫鬟們各自忙碌。秦氏擺在芭蕉下的枕榻空着,琳琅便躺在上面發呆。老太爺震怒,這回老夫人總該消停了吧?不過賀瑾瑜的事情瞞得嚴實,雖有老太爺的威壓擺着,賀玲珑姐妹卻還是聽到了風聲,看來她們的消息倒是靈通。

迷迷糊糊的似乎睡了過去,恍惚聽見有人說話,睜眼就見賀文湛手裏拿着個薄毯子,正躬身往她身上蓋,秦氏在旁笑道:“……回頭又該喊着涼頭疼了。”全然寵溺無奈。

琳琅霍的坐起身來,伸出雙臂吊在賀文湛脖子上,嘻嘻笑道:“我哄你們呢,其實沒睡着。”因她天生畏寒,便是這炎炎夏日,若要小睡還是得蓋點東西免得着涼,這回她一時大意,生怕再被秦氏唠叨。

賀文湛就勢道:“那你說說,剛才我說了什麽?”

琳琅一時啞然,一雙大眼睛滴溜溜轉着,旋即吐舌笑了笑,跳下矮榻,跟着賀文湛和秦氏進屋去。

屋門關上,琳琅有些迫不及待,“爹、娘,老太爺怎麽說的?”

“說是要休了二夫人,這回二哥可碰着難題了。”賀文湛坐在桌邊倒茶來喝,向秦氏低聲笑道:“我從沒見父親發過這樣的火,都這麽一把年紀了,還是對他畏懼,聽得口幹舌燥。二哥站在那裏,我瞧他腿肚子都在抖。”

“沒這本事,如何統領百官?”秦氏笑着觑他,又叫琳琅湊近身邊來,吩咐道:“你知道結果就成了,出門可別亂說。”雖說不該幸災樂禍,但二夫人雞飛狗跳後自食惡果,想想還是叫她覺得舒心,語氣都輕松了許多。

琳琅便輕聲哼着,“娘對我也太不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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