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回的時候,簡寧還在昏睡,他愣是一句話都沒能跟人家說
了,“我們是在談業務上的事,在你的地盤上跟別的男人暗通款曲?我的臉皮可沒你那麽厚!”
“談生意?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賣笑。”他唇邊冷笑不斷,忽然抽出煙點燃,狠狠抽了一口後吐出,看灰白煙霧熏得她掩着唇幹咳,他心裏才解氣點。
簡寧真的受夠了!
她一排卷翹的睫毛激動得打顫,“你要是覺得我在公司礙你的眼,就讓我辭職。免得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不行。”淩少宸的拒絕來得飛快。
簡寧不願跟他廢話,轉身就要往回走,他卻一把扣住她的雙肩,緊緊纏握,“你是不是忘了答應我的事?”
她斜睨着他,抿唇不語。
淩少宸将她無聲的抗議盡收眼底,他的俊顏忽然閃過一抹柔情,可惜,不是給簡寧的,“語兒還在醫院裏等着,你有時間浪費在不相幹的人身上,何不跟我去關心一下你的親姐姐呢?”
肩膀微不可覺的一縮,簡寧眉心迅速籠罩上一層陰郁,“你錯了,蔣越不是不相幹的人。”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明顯感覺到淩少宸擱在她肩頭上的手一緊,“簡語活得好好的,什麽時候都可以去看,但蔣越這個客戶要是溜了,我的提成可就泡湯了,孰輕孰重,身為商人的你最清楚不過。”
“親情是無價的……”淩少宸盡量動之以情。
簡寧聽到這話是真的笑了,瞥見淩少宸板起來的臉,她拼命收斂笑意,“抱歉抱歉~我只是覺得,這句話從你淩少宸嘴裏說出來,可信度不高啊。”
瞧見她笑得淚花都飙出來了,淩少宸暗惱不已,他真是腦袋被門擠了,才會跟這個非暴力不合作的女人灌輸什麽心靈雞湯!
就在他考慮着要不要把人綁到醫院時,一輛加長版的林肯施施然的駛進了他的可視範圍,淩少宸起初還不太在意,在瞧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特助小吳迎向車門時,才正眼以待。
從車上下來的,分別是四男一女,其中一個還是金發碧眼的老外,他心思活絡了下:今天有預約嗎?沒有吧。
心安理得的淩少宸,拉起簡寧的小手正準備趕往停車場,卻聽見小吳急切的挽留,“淩總,您這是要去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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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去辦點事。”回完話,淩少宸當場就後悔了,特麽的他什麽時候需要跟屬下交待行程了。
被瞪了一眼的小吳一臉的不明覺厲,他察覺出老板的心情似乎不太美妙,那陣仗看上去像是要拖着簡寧去做羞羞的事。
照理說,他應該有多遠閃多遠才是,但為了公司的未來,小吳不得已還是頂着炮火前行,“淩總,您是不是忘了,CHN跨國公司的飛機提前了一天,我早上跟您報告過的,這幾位……是CHN的代表……”
淩少宸面色一變,但他的回答很符合他恬不知恥的性格,“以後重要的事要提醒我三遍!”
小吳唯唯諾諾,忙說好的。
一方面是CHN的代表,另一方面是簡語,簡寧在淩少宸身側乖乖站好,略顯期待的,等着他做出抉擇。
“幾位遠道而來,應該早點通知我們,我們好派車去接各位啊。”彼此進行了一個簡短的介紹,淩少宸拿出了東道主的熱情,親切的像兩國領導會晤。
CHN的代表被哄得一愣一愣的,全然忘記淩少宸連他們今天要來拜訪都不記得的事實。
……
一陣寒暄過後,兩隊人馬總是站在公司門外吹冷風也不是個事,淩少宸手一揮,小吳立刻心領神會的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淩總,VIP5房,我們慣用的包廂。”
淩少宸點點頭,一邊招呼着CHN的人上淩簡集團的商務車,一邊解釋,“這樣,我剛讓人在餐廳訂了位置,算是我為各位接風洗塵,至于合作的事稍後再談,如何?”
CHN的代表忙推說破費了,倒沒有拒絕的意思。
看着淩少宸忙裏忙外的背影,簡寧嘴角若有所思地劃開一抹笑,原來他對待簡語的感情也不過如此。
剛才還言之鑿鑿地對她說“親情無價”,那她現在是不是可以回他一句“愛情有價”?
可是下一秒,簡寧就笑不出來了。
小吳開着私家車過來接淩少宸的時候,他不忘把她一并揪進去,對上她不解的眼神,他嗤笑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麽!吃完這頓飯,我會立刻帶你去見簡語,你躲不掉的。”
說完,他慢條斯理地閉上眼睛假寐,車裏陷入詭異的死寂。
簡寧側坐着,半邊臉頰都籠罩在淺淺的光影裏,這樣的姿勢至少不用對上淩少宸那張面目可憎的臉。
駕駛座上的小吳感受到後座兩人盤旋的低氣壓,他善解人意的調了個音樂頻道,想纾解一下緊繃的氣氛。
“愛情不是你想買想買就能買……”
“現在又要用真心把我換回來……”
小吳哭了,這什麽破音樂,這麽不應景,趕緊關掉,忐忐忑忑的透過後視鏡望了眼自家老板,果然醒了……
“你談生意,帶我去做什麽?我沒研究過CHN公司整體,幫不上你什麽忙的。”
倏的,簡寧開口,她不喜歡什麽都沒準備就上談判桌,酒席間除了沉默只剩傻笑,別扭的要命。
“你确實很沒用,”淩少宸一張嘴就是萬箭齊發,聲音中帶着一絲剛睡醒的低沉,“但至少還有一個用處。”
到了目的地,簡寧很快明白他口中所說的“用處”是什麽。
包廂,大圓桌,吃的是海鮮火鍋,喝的是洋酒,簡寧的座位被安排在淩少宸與碧眼老外之間。
到底是美人胚子,哪怕簡寧一副緘口沉默的呆愣樣,卻沒有讓她逃過男人天生就會尋美的眼睛。
一個帶着眼鏡的幹癟男,借着敬酒的名義往她身邊擠,那雙鏡片後的眼睛像長了倒鈎,劃拉的簡寧渾身不自在。
可是,簡寧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應付,因為淩少宸把她帶來,就是為了讓她為他擋酒的。
又是一杯五十度的烈酒入喉,她白嫩的小臉,一片酡紅,身體跟踩在雲端似地,看誰都覺得有點飄,“我……我幹杯……您随意。”
一句話折成了三段,可見簡寧此時的狀态有多不妙。
幹癟男看着她笑成兩道月牙彎的杏眸,身體不知是因為酒精還是別的什麽緣故,迅速湧上一股躁動的熱流。
啧,這皮膚看上去可真嫩,嫩的似乎能掐出水來。
他真想掐了,可手伸到一半,就被一勺子麻油燙了回來。
幹癟男“啊!”的驚叫,這麻油可都是在鍋裏滾了又滾直逼100攝氏度的,冷不丁的來這麽一下,被燙傷的地方沒兩秒便腫起了水泡。
042 登堂入室的簡語
缭繞的酒味,輕輕拂過鼻端,深色的外套随主人趴下的動作,露出裏面的衣料标簽,簽角上飄着幾根線頭……
目光悠閑的在簡寧俏紅的臉上逡巡了一圈,淩少宸放下勺子,微微挺起腰杆,眼睛若有所思的盯着幹癟男疼得冒汗的臉,“不好意思,剛手滑了。”
全場死寂。
的确,淩少宸的口吻充滿了歉意,只是他的表情卻是不同于語調的陰冷。
CHN的代表們面面相觑,他們之前是沒見識過淩少宸的手段,現在他們見識了,自然明白桌上那個不勝酒力的漂亮小妞,是淩少宸的逆鱗,誰動誰死。
一頓飯吃到一半就冷場了,不,正确來講是一開始就沒有熱絡過,因為在簡寧啓唇咽下第一滴烈酒的時候,淩少宸的眸光就變得幽暗。
記憶中的簡寧,是滴酒不沾的。
至少,她嫁進淩家兩年,淩少宸還沒見過她去碰過櫥櫃中的一瓶酒。
他不否認,自己是惡劣因素作祟,這個女人向來忤逆多過順從,他只能通過其他方面,一根根拔掉她的刺。
而工作,無疑就是她最明顯的死穴。她是他的員工,只要是工作範圍以內的事,她不願意也只能忍着。
這樣很好。
淩少宸口不對心的應酬着,餘光頻頻瞟過被人灌酒的簡寧,剛開始他還在倒數她可以死撐多久,但當她笑靥妍妍的給別人敬酒時,他險些把酒杯捏碎。
她毫無防備的醉态,明豔動人的仿佛一顆成熟的櫻桃,偏生的,它還長在觸手可及的位置,任何人,只要想,都可以伸手夠着它。
這怎麽可以?他們可能還不清楚,這顆櫻桃,已經被他承包了。再怎麽樣,她都是他名義上的妻子,他不允許她的身邊出現冒犯者。
于是,他出手了。
淩少宸這輩子做過沖動的事不多,算來算去卻都是為了簡寧。一天之內,他将信達地産的合同拒之門外,還可能把跨國公司滿懷誠意的友誼毀于一旦,動辄就是幾千萬的生意,簡寧一個眼神,一抹微笑,就可以輕而易舉的破壞。
短短幾秒鐘,淩少宸已經把心思重新放回到正事上,他喊來小吳,吩咐把受傷的男人送到醫院包紮。
幹癟男的臉色非常糟糕,但他無法發作,面前這個人,是淩簡的最高決策者,淩少宸說了自己不是故意的,那麽他就肯定不是故意的。
等到幹癟男随小吳提前離席,現場跟重新鏈接上的斷片一樣,該吃的吃,該喝的喝,氣氛和諧融洽,之前的不愉快似乎只是錯覺。
也不知過了多久,淩少宸聽到一陣布料摩擦的窸窣聲,很快視線裏出現了一件女士外套,他側過頭,恰好撞進簡寧發懵的瞳眸。
淩少宸有些不悅,“穿上。”
她任性的回了聲“不!”,扶着桌面費力地撐起身子,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扶,卻被她不識好歹的撥開,她掃視過全場,鮮紅的小嘴微微啓開,露出兩排跟編貝似的牙,“我……我去趟洗手,洗手間……各位慢用。”
随後,在淩少宸黑了幾分的視線中,簡寧扯了一下上半身那件白襯衣的領口,很自然的露出其上淫靡的紅點,他愣了愣,是之前的……
在他回味的瞬間,簡寧已經兜着圈往出口的方向去了,衆人就見她猛地一撲,抱住電視屏幕扣啊扣的,他們正好奇呢,就聽見她迷迷瞪瞪地嘟囔,“怎麽打不開呢?”
喝高了……
衆人扶額,不明白淩少宸身邊幹嘛帶個不懂應酬的花瓶,擺着好看呢?
“出口在你左手邊。”淩少宸忍不住提醒,既覺得丢臉又覺得好笑,還隐隐覺得可愛。
可愛?他心口一跳,猛地仰頭喝光杯中的酒,将心中莫名的躁動壓了回去。
……
關上包廂門的那一刻,新鮮的沒有煙味酒味海腥味的空氣,争先恐後的湧入她的鼻端。
不算長的一條路,簡寧走了近十分鐘。到了洗手間後用唐心教過她的方法,催嘔出大量的酒水,她癱坐在馬桶蓋上,兩眼發怵,忽然很想念淩家那張軟乎乎的床。
等到她清醒了點,回到包廂的時候,正好撞上了從裏面走出來的淩少宸,她擡頭就看到了他眼裏毫不遮掩的惡意,想都不想就拒絕,“我不能喝了。”
他俯視着似克制着不斷翻湧的情緒的簡寧,小幅度的提了提嘴角,“走吧。”
走?
簡寧眼中掠過驚喜,但在淩少宸越過她走到前面時,消失殆盡。她驟然想起:他說過要去看簡語。
出乎意外的是,淩少宸在撥通一處電話後,立刻打着方向盤,踩着油門往回拐,看意思應該是打算回淩家。
“為什麽這麽着急?出什麽事了嗎?”簡寧坐在後頭,夜色昏暗,她看不清淩少宸此時的神色,只捕捉到他驟然急促的呼吸,洋溢着某種令她惶惶不安的急躁。
淩少宸沒理會她,只是專注的開車,簡寧忍住胃中翻江倒海的作嘔感,憋悶的靠倒在皮座上,選擇閉嘴。
淩家大宅。
簡寧擰開門把手時,正好撞見側對着她坐在沙發上翻閱雜志的麗影。
那人尋着動靜飛快望向他們,露出一張清新脫俗的臉。
簡寧愣住,酒瞬間醒了大半,剎那間思緒翻飛,記起了無數和對方有關的事情,她覺得這輩子所有的負面情緒加起來,都不及這一秒來得多。
簡語,回來了。
簡語穿的是一襲香奈兒的白色長裙,裙擺垂在小腿上看上去非常優雅,相反,朝簡語走過去的淩少宸穿的是冷色調的西服,女人雪白的真絲與男人線條硬朗的西服完美契合,找不出半點不自然。
“你怎麽來了?”淩少宸走到簡語身邊蹲下,骨節分明的指端,輕輕地覆上簡語青筋畢露的手背。她太瘦了,但這并不妨礙她的美貌,反而添了幾分我見猶憐的氣質。
簡語望着眼前五官精致的男人,安撫的一笑,“你不來見我,我只能自己來找你。”
“你的身體受得了嗎?你不該違背洛大夫的囑咐。”面對簡語,即便是責備,淩少宸的口氣也是溫和的。
在他心中,簡語就是他小心翼翼拼湊出來的一份希冀,代表了他的青年時期,他的愛情,他的未來,他的一切……
對于淩少宸的緊張,簡語咯咯的嬌笑出聲,風情無限,“沒事的,洛大夫只說過我要調養,又沒說我不能動。”
“你先坐好,”淩少宸卻放心不下,又拿了個墊背給她,很自然地開口,“累了嗎?要不要到我房間休息?”
“不會,倒是你,酒氣熏天的,又出去應酬了吧……”
站在不遠處的簡寧,怔怔地凝視眼前的畫面,她看見簡語似乎對淩少宸輕聲說了句什麽,換來他嗔怒又寵溺的一笑,之後,他拿起桌案上的水果刀和蘋果,慢條斯理的處理起來。
他的動作笨拙緩慢,一點都不似他在公司裏雷厲風行的處事風格。簡寧清楚,他從來不做這些的,他很大男子主義,家裏又有現成的傭人,這種事,怎麽輪得到他來插手。
果不其然,蘋果皮斷了一次又一次,簡語看得掩嘴直樂,淩少宸卻一點都不生氣,只是轉過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刀鋒下一刻擦過他的指腹,血還沒來得及冒出來,就被低呼一聲的簡語捧起來含進了嘴裏。
簡寧看着心似乎被擰了一下,澀到讓人眼眶發疼,她從來都不敢在淩少宸面前撒嬌,那是一種奢侈。
因為不愛,所以不敢,不敢放肆的将完完整整的自己呈現在對方面前,優點,缺點,好的,不好的,在淩少宸眼裏,就算是她所謂的優點,也可能是最致命的缺點。
此時,淩少宸已經開始把蘋果切成小塊了,他拿起一塊喂到簡語嘴邊,簡語卻輕輕一推,用眼神示意他先吃。
他不是不體貼,只是他體貼的對象,從頭到尾都不是她——簡寧。
“簡寧,你幹嘛站在那兒,快過來啊。”
真難想象,恨不得她去死的簡語,在兩年後,居然能沖她笑得這麽燦爛。
好像她們不是兩個星期未見,不是兩個月未見,更不是兩年未見,只是闊別了兩天的好姊妹,姐姐回來了,正招手讓親愛的妹妹過去聊天。
簡寧的目光在簡語身上駐足片刻,忽然動了。她一步步走的非常穩,高跟鞋摩擦過地面的動靜聽上去幹淨果斷,她來到簡語面前,坐在她的身側,同樣是沙發的主位,微微一笑,“你醒了,真好。”
簡寧的表情看上去沒有任何不妥,連苛刻如淩少宸也挑不出什麽毛病,只是她說話的語氣卻病恹恹的,聽上去不像是慶幸仿佛像是詛咒。
簡語同樣笑着與她對視,那樣的眼神……讓簡寧瞳孔一縮。與淩少宸恰恰相反,簡語是她的噩夢,她的煉獄,她急于擺脫的存在。
可惜,她聽見簡語說——
“妹妹,寧姨希望我搬來淩宅照顧宸哥哥,你說呢。”
“那就住下吧。”簡寧如是說。
043 簡語的地下情人
在見着寧靜昕捧着一碗猶自冒着熱氣的湯水走過來時,簡寧就識相的換了張沙發待着。
她聽見寧靜昕溫柔且慈祥的聲音,“語兒啊,這是媽給你煲了兩個小時的烏雞,趁熱喝。”
寧靜昕在“媽”的發音上,故意說得磨人,看着簡寧的表情,似乎是起了一絲變化,寧靜昕又笑着說,“要是太膩了就跟媽說,明天給你換清淡點的。”
瓷碗交到簡語手裏時,旁邊的淩少宸特意抽了兩張紙巾墊着底部,生怕燙着簡語。
兩年了,婆婆對兒媳婦視而不見,現在卻對着別的女人大獻殷勤,母子兩個都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寵愛堆到簡語面前。
簡寧伸手摩挲了下頸間的玉墜,微微斂下的眸,自嘲一閃而過,這塊玉……是不是很快就要易主了?
簡語嬌嬌的道了聲謝。相比起簡寧,簡語嘴巴甜,笑容軟,跟個得長輩歡心的鄰家女孩似地,雖然,她的确如此。
簡語笑着:“妹妹,你也是辛苦一天了,要不這湯你先喝?”
簡寧的視線裏立刻彌漫起一道霧氣,她盯着碗裏漂起的兩顆浮腫的枸杞,輕聲說:“不了,剛才跟少宸出去應酬,已經喝了一盅花膠炖鮮奶,再補,可就過了。”
簡語微笑加深,只是握在碗身的力道微微收緊。
兩姐妹的貌合神離被寧靜昕看在眼裏,“語兒你放心,簡寧住在淩家兩年,我們可沒有虧待過她,她想喝,廚房裏還有,這是媽專門給你盛的,你就當是賣給媽一個面子,自己喝了吧。”
簡語見淩家人盛情難卻,才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小口小口的品嘗起來。
寧靜昕回個頭,又對淩少宸說,“宸兒啊,媽剛才在你房裏新添了一床被子,語兒身骨弱,你別冷着人家。”
連掩飾都不必的,寧靜昕、淩少宸、簡語,赧然形成了一個牢不可破的小圈子,外人根本找不到插足的縫隙。
對于簡寧來說,現在的每一秒都成了煎熬,她的腳挪動了一下,為了抑制住心中那股當逃兵的沖動,她的指甲尖都陷進了身下的沙發皮裏。
不知不覺,時鐘已指向十點。
淩少宸橫抱着昏昏欲睡的簡語上了樓梯,客廳裏的寧靜昕手搭在椅背上,睨向簡寧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可憐蟲,“你說你該怎麽辦呢,簡寧。”
寧靜昕用的是肯定句,顯然她根本不屑從簡寧口中得到“怎麽辦”的方案。
簡寧站了起來,神色淡漠的留下一句“你高興就好”。
二樓的走廊,經過淩少宸的卧室時,房門正虛掩着,光線灑落在簡寧臉上,為她精致的五官添了一層悲傷的色彩,她埋頭想要走快點,只是裏頭傳出的對話令她不自覺地駐足。
“……辛苦你了,照顧了簡寧這麽久。”女人說話時仿佛蘊藏着一絲嘆息,真叫人心都化了。
男人的語氣有着急于解釋的急切,“我娶她,是為了讓她體會到‘求而不得’的滋味,語兒!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簡語笑了下,“你不必解釋,我懂的……”語調兀的沉下去,“我只是擔心,兩年了,七百多個日夜都是她陪伴在你左右,我怕你真的對簡寧産生了感情。呵,說到底,其實我是對自己沒信心。”
對面似乎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只要你想,我願意馬上跟她……辦理離婚手續。”
門外的簡寧,聽着有種暈眩的感覺,她用手撐着額頭,微閉了閉眼。
孰料,簡語卻情緒激動地,“不,宸哥哥,說我自私也好,洛大夫說過我的身體受孕困難,如果可以的話……”
淩少宸立刻接口:“你想讓簡寧做代孕母親?”
“嗯,雖然我不願你抱別的女人,哪怕她是我的妹妹,可是宸哥哥,我愛你,但我不能愛得盲目,你是淩家唯一的繼承人,我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讓你被爺爺責罵不孝。”
“語兒……你就是太善良了。”
更深露重,後面的話簡寧聽不下去了,她倚着牆根,卻阻擋不了夜風絲絲的鑽進她的領口,她搓了搓胳膊上泛起的小疙瘩,唇色煞白的走開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明知是徒勞,但簡寧還是把門給鎖上了。
她蜷縮在床上時整個身體都在抖,一個是她名義上的姐姐,一個是她相處兩年的丈夫,可今晚他們湊在一塊兒都在商量些什麽?
仿佛她簡寧,就是他們圈在籠子裏養的一頭牲畜,待割待宰都是主人家一句話的事。
不能再這麽下去了,簡寧對自己說。
第二天。
簡寧在宿醉又連番噩夢的折磨下起的還算早,她一開門,負責淩老爺子膳食的女傭正站在她門外,手還保持着準備敲門的姿勢,看見簡寧時,女傭臉上的愁雲才消散了些。
原來,淩老爺子自從簡語來到淩家後,一直沒出過房間,昨晚更是連一口飯菜都沒吃。
寧靜昕和淩少宸包括簡語陸續都上來請過了,沒用,老爺子鐵了心閉門謝客。
衆所周知,在淩家,老爺子最疼的就是簡寧,由她親自去勸,沒準老爺子就聽的呢?
在女傭期待的注視中,簡寧敲響老爺子的房門,恭敬地,“爺爺,是我。”
等了好半響,就連簡寧都想要放棄的時候,門忽然掀開了一條縫,她沖身後的女傭眨眨眼,回了個“沒事了”的口型,推門進去。
老爺子此時正閉目靠在椅背上,見他的神情似隐隐帶着忍耐,唇嚴肅的抿成一條線,簡寧只好硬着頭皮,又輕輕地喊了聲“爺爺”。
眼皮一翻,老爺子目标明确的跟她直切主題,“簡語要搬過來這事,你知道了嗎?”
雙手交疊規規矩矩的放着,簡寧坦言,“是的,”想了想,她謹慎的補充一句,“我還同意了。”
“你還同意了?”老爺子眼睛微微瞠大,顯然他千算萬算,都沒能料到簡寧會這麽“大方”。
“孩子你糊塗啊!這叫引狼入室,引狼入室你懂不懂……”短暫的寂靜後,是老爺子恨鐵不成鋼的喃喃。
簡寧的頭垂得低低的,實話總是讓人難以啓齒,“爺爺,這件事的決定權不在我的手裏,說難聽點,也不在您的手上,不管我們樂不樂意,簡語都會搬進淩家……”
“那你也應該堅定自己的立場!”老爺子吹胡子瞪眼,任性的跟淩少宸有一拼。
簡寧苦笑,“我的立場?昨晚的情形您是沒有瞧見,他們,才是一家人。”
寬敞的房間随着簡寧的話瞬間變得靜悄悄的,老爺子的手指輕叩着藤椅,若有所思,“你是不是……不愛宸兒了?”
簡寧不可思議地擡起頭,不明白老爺子為什麽這麽問?
老爺子籲了口氣,聲音仿佛蒼老了好幾歲,“我從一個妻子的臉上,看不到對丈夫的情人的嫉妒、憎厭及恨意,簡寧,是不是經過這兩年,你的愛,已經被宸兒消磨殆盡了?”
并非消磨殆盡,只是越藏越深,深到連她自己都快看不見了。
簡寧心裏沉郁得厲害,卻又不能遷怒到不相幹的人身上,只能轉移話題,“爺爺,我不明白,簡語在其他人眼裏,哪兒哪兒都好,除了您,為什麽一直都看不上她?”
老爺子笑了笑,簡寧忽然感到一股莫名的壓力,也許這話她不應該問,可她忍不住。
“你看看這個……”老爺子沒有直接回答他,反而從身側的書櫃的第二排抽出一本世界名著,一張硬紙片從書頁中掉了出來,簡寧先老人一步彎腰撿起,細看,原來是一張六寸彩色照。
簡寧的手指漫不經心的拂過照片中微笑少年的眉宇,他的笑容肆意,面容清秀,身上穿着類似大學生的學位服,挂着流蘇的學位帽倒扣,傾斜着捧在胸前,深色帽子口裏裝着的,是一只還沒睜眼四肢團在一塊兒的小乳狗。
“這是誰的畢業照?”簡寧放下手頭的照片,随意發問。
“是一個叫路明遠的。”
“路明遠?”
照片裏,少年半垂的睫毛下,墨一樣的眸子在簡寧腦海裏電閃雷鳴的劃過,她心裏帶點不确定,自己似乎在哪裏見過這人,但對方的名字,她卻是第一次聽說。
老爺子“嗯”了一聲,又沉沉的開口,“我懷疑……不,我可以保證,他是簡語的地下情人。”
簡寧一瞬間還以為自己沒睡醒,“你說什麽!”她太驚訝了,以至對老爺子都忘了用上敬語。
雖然簡語嚴格意義上來說,自私又善妒,矯情又記仇,但簡寧不得不承認,簡語對淩少宸向來是情有獨鐘。
簡語出車禍前,淩少宸跟簡寧打過唯一一次電話,後來不知為何被簡語發現了。
簡寧解釋過那通電話裏的內容,說明當時跟淩少宸只是在商量要怎麽幫她制造生日驚喜,可簡語愣是不信,她們兩人在路邊争執不斷,最終導致其中一個釀成悲劇。
獨占欲真是害死人。
為了一通電話就可以跟她拼命的簡語,簡寧真的不敢相信,簡語會做出對不起淩少宸的事。
044 她挨了他一耳光
可老爺子的樣子卻不像在跟她開玩笑,連“保證”這種有分量的詞都用出來了,簡寧做不到無動于衷,“爺爺,你有證據嗎?”
“我要是有證據的話,早就砸宸兒臉上去了。”老爺子的目光流露出無奈。
“那也是,您連我都說服不了……”這句話,簡寧說的很小聲。
“你說什麽?大點聲。”老爺子危險的眯起眼角。
簡寧“啊哈哈”的敷衍兩句,忽然想起了進屋前女傭期盼的眼神,她試探着說:“爺爺,我們下去吃點東西吧,算上今天早上的,您都兩頓沒吃了,您別告訴我您不餓啊。”
老爺子硬氣的冷哼,向簡寧言傳身教什麽是堅定立場,“我說過了,我要閉門謝客。”
簡寧只能想一個折中的法子,“那這樣好不好,我把粥熱了給您端上來?您既可以不出去又能夠填飽肚子,如何?”
老爺子瞬間放棄立場,“好吧,粥的話別太稀了,”對上簡寧笑意盈盈的眼,他老臉一赫,擺手道,“咳!你自己看着辦就成了,一想到我那倒黴孫子,氣都氣飽了!”
簡寧好脾氣的安撫着,轉過身正要開門的時候,老爺子的聲音迅速追上她,“簡寧,路明遠和簡語的事爺爺還在查,只要有一絲端倪被我掌握,我一定會還你一個公道。我說過的,只有你簡寧,才是淩家正兒八經的媳婦。”
擰開門把的手一頓,簡寧輕不可聞的說:“謝謝你……爺爺。”
廚房裏,簡寧正忙着把砂鍋內的白粥盛到碗裏,這個時候,從身後響起的細微動靜引起了她的注意,她鼻翼動了動,察覺出是簡語。
簡語偏愛濃郁的香水,五步之遙,要是聞到什麽昂貴的芳香,那準是簡語,沒跑了。
手頭上繼續忙着,只要簡語不主動來招惹她,她可以權當家裏沒這麽一個人。
可是,現實總是殘酷的。
“你起的真早,如何,昨晚睡得好嗎?”
簡語的手壓在廚房的臺面上,半倚着身體探過頭來,跟簡寧親切的打招呼。
簡寧餘光掃了過去,發現簡語穿着淩少宸的睡衣,如果一定要用一個詞來形容簡語今天的狀态,她會選擇這個詞——滑稽。
确實,簡語在醫院躺了兩年,整天靠流質物為生,原本豐腴的體态早就餓的纖細瘦削,因此,她這樣穿并不怎麽顯身材,反而像個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只一眼,簡寧便把目光落回盛了八分滿的白粥上,她用毛巾抹掉碗口沾上的粥沫,半真半假的說,“還行,不用應付淩少宸的獸欲,一覺睡到天亮。”
簡寧的腦袋此時微微垂下,從簡語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見着簡寧唇邊噙着的那抹優雅的笑,簡語看着看着心裏嫉妒極了,二十四歲的簡語正介于青春與成熟之間,不青澀又不膩味,對男人來說,剛剛好。
反觀簡語,她最美好的歲月是在醫院流逝而過的,而簡寧,卻享受着本應該屬于她的一切,這一點實在讓人感到不快。
如果,如果當時出事的人,是簡寧就好了。
簡語克制不住心頭的惡意,恨不得現在就抽過廚房裏的刀把簡寧給剁了,她在心裏将簡寧淩遲了千萬遍,偏偏嘴裏還說着關心的話,“以後妹妹還有得累呢,畢竟,宸哥哥正值壯年。”
簡寧幾乎要為簡語的虛僞鼓掌叫好,她有的累?是想利用她給淩家生個孩子吧?
到時,她失去了利用價值,淩少宸自然會把她逐出淩家,讓簡語能順利登上淩家少奶奶的高位。
簡語一舉三得,既奪回了男人,又報複了簡寧,還順便堵住了老爺子的嘴。
簡寧掩下眸中的怒意,用托盤裝上兩疊下飯的小菜和白粥後,準備離開,簡語卻拉住了她的胳膊。
簡寧瞬間就不敢輕舉妄動了,為什麽?因為簡語實在……太脆弱了,她怕一掙就把簡語的骨頭弄折了,到時簡語跟淩少宸告狀,她冤不冤吶。
“簡寧,你可真懂得照顧人,只是宸哥哥昨晚‘勞累過度’,我建議你應該煲滋補點的營養粥。”簡語充滿提示的說。
“這不是給你宸哥哥的,是給淩少宸他老子的老子的。”簡寧用眼神示意她:識相點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