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滾回你的墳墓

為什麽沒有影子?

沉青回頭,在他身後……空無一人。

原本只留一條縫的宿舍門不知何時被人推開, 大敞着對着黑暗無光的走廊。

走廊兩側, 應急燈散發着幽幽綠光。樓梯口那裏有個白色的影子低着頭慢慢消失在轉角處, 沉青追了過去, 借着月光看見臺階上一道濕濡的水跡。

空氣中有水草的腥氣,隐約能聽見“滴答滴答”的水聲。

沉青沿着水跡一步步走下樓梯, 宿舍樓外寒風陣陣, 他呼出一口氣, 試圖溫暖冰涼的手心。

冷死了。

墨蛇面無表情地想。

我要回去睡覺。

滴答,滴答。

像是為了不讓他如願,宿舍外的空地上又有水滴聲響起, 隐約可以辯出是來自一個方向——那片“鬼湖”。

沉青循着水滴聲慢慢走過去,湖面在月光下泛起粼粼波光, 黑夜中, 一個人影出現在了湖邊……是肖崖。

沉青眉心微蹙。

“老師, 幹嘛一看到我就這麽不開心啊。”

肖崖笑嘻嘻地道, “你在找什麽東西嗎?”

沉青道:“你在這裏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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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是來看你做什麽了。”

肖崖道, “晚上睡不着覺,結果就看見了你在宿舍樓外面鬼鬼祟祟的……說真的,老師你到底是誰呢?”

他雙手抱胸,從上到下打量沉青——那目光并不像是看着一個人, 反而更像是……看着某件珍貴而易碎的瓷器, 摻雜着赤裸裸的欣賞與不知名的情緒。

沉青後退一步, 道:“很晚了, 立刻回宿舍。”

“宿舍有什麽好回去的,回一個死一個。”

肖崖攤手,“老師帶我去你家住吧——哎哎哎,開個玩笑而已,別這麽看着我,啧,老師你的眼神太冷了。”

“回去。”

“好了好了,知道了。”

肖崖不緊不慢地邁開步子,嘴上無奈地道,“我聽你的,老師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他慢悠悠地轉身,與沉青擦肩而過。

沉青靜靜地站在原地,沒有回頭。

就在即将走過去時,肖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麽,擡手要搭沉青肩膀:“老師——”

噗嗤。

黑氣森然四溢,一柄漆黑的利刃刺破血肉筋骨,自肖崖胸前貫穿而過。

鮮血濺開,有幾點落在墨蛇清俊的側臉上,他漠然地回眸,目光淬毒般陰寒。

“背後捅人……嘶,”

肖崖腳步一個踉跄,抓住了胸前的利刃,“老師,你可真狠啊。”

沉青冷冷一笑:“不如你,宋筱。”

“……”

鮮血從肖崖掌中流下,他卻似乎感覺不到疼痛,擡起頭來沖沉青一笑。

“小墨蛇。”

他的聲音清雅悅耳,如風度翩翩的謙謙君子,尾音勾起幾近愛憐的意味。

“真是長大了,我的小墨蛇。”

蒼白五指攥緊刃柄,沉青将利刃一點一點推至末端,将眼前的人徹底貫穿。

“我從來都不是你的。”

他道,“滾回去……滾回你的墳墓。”

宋筱輕輕地笑了。

“我身在墳墓……與你同椁。”

他擡手,微涼的指尖觸及沉青臉龐。下一秒,黑氣奔湧而上,将他整個吞噬其中。

濃烈的血腥在瞬間爆開,黑氣如發狂的巨獸撕扯血肉,地上漫開大片大片的鮮血,不過數秒,剛才還站在這裏的人就已屍骨全無。

沉青阖了阖眼,又往後退了數步。

夜風掠起冰涼的溫度,他一個人靜立在月光下,被月色拉下細長的影子。

不知過了多久,沉青聽見輪椅滾動的聲音,他回頭,被一只手扶住了。

“你需要睡一會。”

秦墨攬過青年的後背,讓他把頭靠在自己肩上,“帶你回去,嗯?”

“……湖底可能有具屍體,”

沉青低聲道,“被人操控了。”

“知道了,小墨蛇。”

輪椅自發轉動,秦墨撫摸青年的發絲,溫暖幹燥的手掌覆住了他的眼睛。

“先睡一覺吧。”

男人的嗓音低沉磁性,在夜色中格外沉穩,令人安心。

沉青安靜地蜷在秦墨懷裏,慢慢睡着了。

——

第二天,海城實驗中學炸開了鍋。

不知從哪裏得到消息的警方從學校後方那片空置已久的湖底打撈上來一具屍體,是洛語。與此同時,肖崖也失蹤了。

鄭倫這兩天直上火,嘴上起了一排燎泡。歐陽宇和肖崖都是他的學生,這一出事,光是警局就找了他好幾次,忙的上趟不接下趟,回到辦公室就給自己灌了一大杯水。

“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他沖旁邊的沉青抱怨道,“歐陽宇他們出事和我有什麽關系,難道我還能一整天盯着他們?搞得現在別人看我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沉青正在收拾課本,聞言淡淡道:“等案子破了就好了。”

“說得倒輕松……哎等一下,季老師,你這是要走了?”

“嗯,”

沉青道,“沒有待下去的必要了。”

鄭倫:“……”

他默了一會,湊到沉青耳邊偷偷摸摸道:“那個,其實你是警方的人,特地為了這事兒來的吧?”

沉青目光看似随意地從辦公室一側掃過,道:“是。”

鄭倫一拍大腿:“我就說嘛!哎,那個,兇手是不是找到了?要真是那樣我也不用受罪了。”

沉青道:“找到了,今晚就能抓捕到案。”

鄭倫“哦”了聲,道:“那我就放心了,可真是辛苦你們警——咳,辛苦季老師了。”

他說着就幫沉青收拾起了東西,其實也就幾本書,轉眼就整理好了。

眼看沉青就這麽直接走出辦公室了,鄭倫又提議道:“季老師,要不然你再等等,讓班上的學生們好好地謝謝你?怎麽說也是咱們的實習老師,歡送一下肯定要的嘛。”

“不用了,反正也不熟。”

沉青道,“鄭老師不用送了。”

他不等鄭倫再說什麽,走出了辦公室。

現在還是上課時間,整個學校靜悄悄的。學校大門口,一只小彩鳥從天空掠過,穩穩落在沉青手背上。

沉青道:“鸾鳥,有事嗎?”

“剛剛妖居委的人送來了一張請帖,”

鸾鳥道,“再過一周就是妖協交流大會了,他們想邀請您參加。”

沉青道:“瘋了嗎。”

“這個嘛,不清楚。”

鸾鳥道,“也不知道妖居委上面的人在想什麽,近幾年的妖協交流會都會邀請幾個大妖參加,前些年是鳳凰,今年則請了您和夫諸。”

“不去。”

“好的,”

鸾鳥歡快道,“我也覺得最近這麽冷,您不要待在外面比較好。”

“……等一下,”

沉青忽然想到什麽,道,“秦墨會去嗎?”

鸾鳥:“……”

她用一種幹巴巴語氣音道:“會,啊。”

沉青道:“那我去,記得告訴他們。”

鸾鳥:“……哦。”

她一振翅膀,蔫噠噠地飛走了。

小彩鳥很快消失在天邊,沉青随即被開車過來的陸戈接回了秦墨別墅。

“先生在書房,”

在他下車時,陸戈道,“他說您可以在書房外偷聽,也可以進去被他抱着聽。”

沉青:“……”

他來到了二樓,書房房門半掩,裏面有人正在交談。

沉青半倚在門邊,聽着從門縫裏傳出的對話。

“宋家是千年前第一大捉妖世家,宋筱曾是宋家養子,後來不知為何下落不明,捉妖史書上也沒有多少關于他的記載。”

——是李軒的聲音。

“他與季先生的過往,恐怕只有季先生自己知道。史書上只記載了千年前季先生和衆多捉妖世家的那場大戰,以及……”

又是這種話題。

沉青百無聊賴地靠在門框上,感覺有點困,微微阖上了眼。

裏面的李軒還在繼續說着什麽,說了一大堆,聽得墨蛇的頭一點一點,就快睡着了。

“我們查不到太多關于這個人的資料,不過,我們還找到了……”

吱——

房門輕飄飄地打開了。

沉青身形不穩地抓住門把手,擡頭,有那麽一瞬間的茫然。

他差點睡着了。

李軒止住話頭,後退一步尊敬道:“季先生。”

“……你繼續。”

另一邊是秦墨略帶笑意的目光,沉青目不直視地走過辦公桌,在沙發上坐下了。

李軒頓了頓,又繼續說起了剛才的話題。

半小時後,他把手上的文件放下,向秦墨鞠身後退出了書房。

書房另一側,沉青裹着毛毯沉沉睡着,整只墨蛇都陷進了柔軟的沙發裏。

幾縷墨發垂落,他似乎是覺得有點癢,嘟囔了幾聲,又把自己往毛毯裏縮了縮。

輪椅自動滾動,秦墨來到沙發邊,擡手撥開青年微亂的發絲。

他的手臂環過青年柔韌的腰肢,把這一只睡得正熟的軟軟的墨蛇連人帶着毛毯一起裹住了。

“……”

沉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又慢吞吞地往秦墨臂彎間蹭。

“這麽困,”

秦墨輕輕托住他的後腦,與他額頭相抵,“哪裏不舒服?”

“沒有……”

沉青窩了一會,從秦墨懷裏挪開,又坐在了沙發上。

他道:“玄冥在哪裏?”

“妖居委。”

“問出了什麽。”

“沒有,”

秦墨把沉青的手攏在掌中,揉捏他纖細的指骨,“等問出來了再告訴你。”

沉青沒什麽意見地應了聲,抱着毛毯,整個人懶洋洋的。

秦墨道:“小墨蛇,回答我一個問題。”

沉青:“什麽問題?”

秦墨的手環過沉青後背,順着脊椎緩緩撫下。

沉青似乎發覺了什麽,掙動了一下,被男人穩穩按住了。

“那個把你抽筋拔骨的人,”

秦墨半攬住了不太安分的青年,在他耳邊沉聲道,“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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