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雷劫
“你少鬧些脾氣,多大人了, 還要你爸操心嗎?”
朱媛一臉漠然地靠在門口, 聽着身前朱茂對她喋喋不休。
“你小姨她是來幫忙打理葬禮的,過幾天就走, 你老是惹她做什麽?”
“小姨?”
朱媛聞言冷笑,“我怎麽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小姨, 說是媽的幹妹妹, 其實是你的幹——妹妹吧。”
“你!”
啪。
朱茂怒而扇了她一巴掌。
“……”
朱媛被扇得頭偏向一邊,她慢慢轉過臉冷冷地盯着朱茂看了幾秒,甩身回了房間。
房門“砰”地關上,朱茂怒氣沖沖想要上前,被一只纖柔的手攔住了。
“你和她發什麽火啊, ”
不知何時出現的阮紫笑吟吟道,“她還小,難道你也變小了?”
“二十歲,不小了。”
朱茂冷着臉道,“放到過去早該嫁出去了, 也就我還願意養着她。”
“是嘛,那過幾年就讓她和其他家族聯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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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紫笑道, “別生氣了,我在房間等你。”
最後一句話輕輕柔柔的,絨羽般從朱茂心上劃過, 勾得人心裏癢癢。
門前的兩道身影很快消失, 房間裏的朱媛一頭栽在床上, 隔了很久才慢慢翻了個身。
房間裏沒有開燈,搖曳的樹影從半掩的窗戶透進來,恍惚看去,就像一雙雙嶙峋的鬼爪。
月亮緩慢爬上中天,整座洋宅沉浸在死一般的寂靜中。朱媛躺在床上,慢慢地生出了倦意。
她的床頭放着一面木盒,一只小蠱蟲頂開盒蓋窸窸窣窣地爬到床上,蹭了蹭她的指尖。
朱媛不耐煩地把小蠱蟲丢回了盒子,掀起被子蓋住了自己。
房間裏很安靜,一時間只能聽見她自己的呼吸聲。朱媛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半睡半醒間,她似乎聽見一聲低低的笑聲,一只手輕輕拍過她的後背,力道很輕,像是在哄小孩。
那只手冰涼得仿佛剛從冰櫃裏取出,朱媛被凍了一下,困意立時消減大半。
她睜開惺忪的睡眼,餘光卻忽的瞥見什麽黑影,猛的翻身坐起。
在看清屋內的景象後,朱媛倒吸了一口氣。
窗外夜風嗚嗚地吹,吹得樹枝亂纏,在房間的牆壁上晃出幢幢鬼影。一個白衣女子懸吊在天花板上,僵直的身體緩緩轉過,露出了一張慘白得沒有血色的臉。
她咧開嘴角,對朱媛陰慘慘地笑了。
——
第二天,朱媛在房間裏見到了自己“吊死的母親”的事情在朱茂極力鎮壓下,還是被朱媛當着一衆賓客的面撕了出來。
“你不是告訴我媽是病死的嗎?”
她沖到朱茂面前,怒道,“為什麽我會在房間裏見到她的冤魂?!”
剛好踏進朱家大門的沉青眉頭一挑。
“你……你胡說八道些什麽?”
朱茂目瞪口呆,“我看你是失蹤回來後整個人都瘋了,說什麽胡話?!”
“別生氣,她是太想姐姐了吧。”
阮紫拍拍朱茂後背,笑道,“過度思念,難免出現幻覺嘛。”
“何必在這裏裝模作樣,”
朱媛冷冰冰道,“是不是幻覺,有些人比我更清楚。”
“閉嘴!當着長輩的面你竟然無禮至此!”
周遭響起來一片議論聲,朱茂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最後拍桌而起。
“把她關進房間裏,沒我的同意不準出來!”
幾個朱家人随之上前抓住朱媛,她深吸一口氣,指了指朱茂,扭頭離開。
在她走後,朱茂轉身向其他賓客致歉,葬禮則照常舉行。
沉青坐在秦墨身邊,左右環顧一圈,道:“我沒有找到我的蛇骨。”
秦墨道:“慢慢來。”
他覆上沉青的手,掌心幹燥而溫暖,指間的銀色素戒就抵在沉青的手背上,內斂地彰顯着自己的存在。
沉青在秦墨手掌下安靜地待了會,撓撓他的掌心。
掌心是一個人敏感的地方,秦墨卻面色不變,道:“乖一點。”
沉青:“哦。”
隔了一會,他又撓了撓男人掌心。
深邃的眼眸微眯,秦墨修長五指嵌入沉青指間,緊緊握着,與他十指相扣。
沉青這會又安靜了幾秒,湊過去在秦墨臉側親了一下。
秦墨:“……”
于是葬禮還沒結束,秦家家主就帶着自己的小墨蛇提前退場了。
後背抵上柔軟的真皮座椅,沉青被秦墨居高臨下地摁着吻了一通,直到沉青氣息紊亂腰肢發軟,秦墨才放過了他。
骨節分明的手指略微松開領結,秦墨讓喘息未穩的的青年坐到自己腿上,輕輕拍撫他的後背。
“是不是又想跑出去?”
“……”
沉青把下颌靠在男人肩頭,道,“我晚上要出去一趟。”
“果然,”
秦墨道,“這次又是為什麽?”
“朱家今晚肯定有人有動作,”
沉青道,“我覺得他們和我的蛇骨有關。”
——但凡他對于糟糕事情的預感,目前還沒有不準的。
秦墨撫摸青年發絲,片刻後道:“小墨蛇,答應我一件事我就讓你出去。”
沉青擡頭看他:“嗯?”
“揪一下尾巴尖。”
沉青:“……”
他面無表情道:“走開。”
他扭動着要從秦墨腿上下來,被男人穩穩按住了。
“給我看看你的原型,”
秦墨低笑道,“別人都看過,就不給我看嗎?”
“就不給你看,”
沉青道,“走開。”
秦墨揉揉他的後頸。
沉青:“……”
他被男人摟在懷裏哄了一會,最後勉勉強強變回了原型。
一條軟趴趴的小蛇在秦墨掌心裏窩了幾秒,晃晃尾巴尖,一扭一扭地想往男人袖口裏鑽。
秦墨捏着小墨蛇細細的尾巴尖把它勾了回來,小墨蛇嘶嘶吐信,小巧精致的腦袋擱在秦墨指尖蹭了下,懶洋洋地纏住了他的手腕。
過了一會,它大概是有點困了,打了個小小的哈欠,露出兩點小尖牙。
秦墨在這時翻了翻它的尾部。
小墨蛇:“……”
它出離憤怒了,在男人的笑聲中兇狠地張嘴,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
因為刻意收斂了毒牙,所以這一口更多的是濕漉漉的柔軟,像咪嗚亂叫着舔人的小奶貓,一點也不疼。
“是我不對,別生氣。”
秦墨把這只氣呼呼的小蛇攏在掌心裏,親吻它細軟漂亮的蛇身,又哄了幾句。
小墨蛇這才憤憤不平地松了口,昂首沖男人呲牙,一頭鑽進他袖子裏不肯出來了。
它大概是真的發了脾氣,一直到酒店都不樂意探出頭,直到回了房間才從袖子裏掉了出來,被早有準備的秦墨接住了——小墨蛇蜷成一團,已經睡着了。
秦墨揉揉小蛇精巧可愛的小腦瓜,把它輕輕放到了床上。
墨蛇一挨到床就下意識地變回了青年模樣,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一看見床前的秦墨就面無表情地轉過身,把自己埋進了蓬松的被子裏。
“剛剛什麽都沒有看到,”
秦墨把青年撈出來,道,“不生氣了好不好?”
沉青柔韌的腰肢往側邊一仰,蛇一般優美又流暢地從秦墨臂彎間鑽了出去。
秦墨:“……”
沉青重新把自己裹在被窩裏,背對着秦墨阖上眼,不理他了。
——
沉青這一覺睡了一下午,到了晚上的時候,被天邊一道驚雷震醒了。
雷聲似乎持續了好久,剛才是最後一道。震天徹地,崩山裂石,幾乎令他以為天地崩陷,世間坍塌。
過了幾秒,他從反應過來——那是他的劫雷。
“醒了?”
秦墨正把他抱在懷裏,一道結界支起,屏蔽了之前的雷聲。只有最後一道,也是威力最大的那一道才把他震醒了。
沉青皺眉,從秦墨懷裏坐起來。
“什麽時候開始的?”
“一小時前。”
沉青默了幾秒,道:“不是大劫。”
大妖每過歷經千年一劫,千年內偶爾會遭小劫。大劫必須憑借自身力量渡過,小劫卻可以借助他人力量抵消。
秦墨是帝王轉世,身負龍氣,受天道庇佑,因此可以輕易替沉青擋下這場小劫。然而雷劫雖然消了,沉青還是有些心驚。
小劫雖不及大劫,可也不容小觑。他曾歷經數百次雷劫,卻從未有哪次像現在這樣,來得毫無征兆,讓人根本反應不過來。
——簡直就像是刻意要他死一樣。
沉青臉色略微發白,他意識到鳳凰,朱厭還有夫諸遭遇的應該也是這樣的雷劫,突如其來,令他們難以抵禦。
“別怕。”
秦墨把受驚的墨蛇攬到了懷裏,拍拍他的肩背,又吻去他額角的汗水。
沉青默默地把自己往秦墨肩窩裏埋了埋,過了幾秒道:“你陪我出去吧。”
秦墨一口答應了。
——
墓園。
一座新墳靜靜地立在墓園中,黑夜中,一個人影出現在墓碑前。
朱媛吹了聲口哨,瞬間無數只蠱蟲聞聲而動,鑽入土層之下。
土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塌陷下去,很快的,一口棺材出現在朱媛的視線之中。
很多捉妖世家都是土葬,朱家也不例外。朱媛神色複雜地盯着那口棺材看了幾秒,又結了個手勢,控制蠱蟲腐蝕棺木表面,露出了棺底。
棺木一點點消失,棺底的景象很快展現出來——
那座剛剛藏下她母親棺材底部,空無一人。
朱媛瞳孔猛的一縮,就在這時,她聽見身後響起一道淡淡的聲音。
“你在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