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逆水森域(一)

跑圈的想法,似乎就在剛才。但當忘清明從昏睡中醒來時,卻被告知已過一天一夜。難怪他覺得頭疼,原來是睡得太久。他此刻仍然穿着那身不大好的月白長衫,睜開眼時,便看見月盈缺好好地躺在身邊,再一轉頭。。。

“蠻王啊,偌大的沙堡就沒有別的寝室嗎,為何我要與赮皇子睡一張床?”忘清明扯了扯嘴角,苦笑一聲。

蠻王哼了哼鼻子,睥睨道:“皇兒未醒,本王就得确保你這狡詐的中州人不會逃跑。”

忘清明摸了摸鼻子,狡詐?這詞兒大約适合他。忽然想到什麽,忘清明連忙下榻,拱手:“皇子的琴咒已經治好,應不過多時便可蘇醒。不知蠻王可否依照承諾。。。”

“本王已将解藥賜給那中州人,現在人已準備離開。”蠻王不滿,又補充道,“出爾反爾,只是中州人的習慣。”

忘清明答謝,心中已生惱怒。縱橫家少子中毒,為求藥不惜牽扯通玄一脈,編排的戲碼可謂十分精彩,如今卻得到解藥就要離開,對後者沒有半點解釋。縱橫,斷不可交往。兩名通玄的随行弟子應會依照他的吩咐,如果他忘清明沒有跟段玦一同回天浮山,立刻通知北宗前來接應。這些年通玄後輩對蠻荒接觸甚少,他終究防範。命不該歸于此地,便要用萬全之法保護自己。

蠻王觀眼前人若有所思,以為他也想離開。“在吾皇兒蘇醒之前,你只能在本王眼前行動。你也不必害怕,有蠻荒的保證,你不會收到任何傷害。”

擡眼,輕淺一笑:“有勞。”

沙堡城牆之上,弓兵齊列,守衛森嚴。月白纖影在天地枯黃中迎風而立,長發蹭着他隽秀的面孔,松軟的額發擦得眉毛若隐若現。他站在諸多兵甲之間,遙望眼前一片蒼茫天地。城門擠開一條縫,一人一馬,漸漸走入忘清明視線,那人手中,還拿着裝着解藥的金瓶子。

忽有感應,段玦仰起頭,與微山清弦目光交接一瞬,急忙閃躲。随後翻身上馬,幹練潇灑地騎馬離去。

“。。。。”忘清明無語,轉而想起烈於赮身中琴咒之事尚有蹊跷。“蠻王可知赮皇子身中琴咒之前,去過何處?”并非他多管閑事,只是這奪命五音只有北宗本家修習,恐怕別有通玄弟子被困這兇惡之地。既為同修,若性命無憂就幫一把手,幫不了就當是去收屍了,回去交給蘭陵君。

蠻王“嗯”了一聲,眼中閃過幾絲戒備,不知心中是否打起了算盤,片刻回答:“逆水森域。但是,皇兒還沒醒,你也沒有自由。”

忘清明道:“難道蠻王陛下不想知道皇子中咒真相嗎?”

稍稍猶豫之後,蠻王招來一名喚“西也”的精衛,吩咐幾句後,讓他與忘清明同去。

“小生必不辱使命,告辭。”作揖告退,兩人各自牽了馬,去往逆水森域。

忘清明端坐在馬背上,背後月盈缺用白綢包裹妥當。兩人不快不慢,騎馬半個時辰,身側那名青年始終一言不發。大概是蠻王讓他“別跟中州人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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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也兄啊,你可知那森域有何奇詭之處?”忘清明問道。

西也果然睬了他一眼,面露輕蔑,“愚蠢的中州人,難道連名字都讀不懂嗎?”說着擡了擡下巴,示意他往前看,“再一會兒就能看到森域了。奇怪的地方,你一探便知。”說吧,倏然夾了夾馬肚,加快了速度。

忘清明只好追去。

眼前遮天蔽日的樹木,尚且能識別為胡楊,枝幹粗壯而長滿黑色長毛,桠杈挂着紫紅披針花,變異的葉片上長着尖銳倒刺。忘清明細看,長毛後沁出粘稠汁液,帶着甜膩奇香,喂養着來去的蛇鼠蟲豸。森域之中,濃霧不散,但偏偏好像害怕陽光,團在其中,不洩一點。

“生長得倒是不錯,看來水源充足。”忘清明笑道。

西也哼了一聲,竟答:“這裏的水,從域心地底三十尺湧出,只有這些變異的胡楊能受其澆灌。常人飲之,無異于吞咽魔酸。一些無知的迷路人,踏入此地,等同于邁向死亡。”

“哦?如此說來,除了水,還有別的什麽東西能引人死亡?”

只見西也從囊中取出一柱手指粗細、長約兩寸的香,燃之。“那霧氣,你也看見了。活物碰到都要脫層皮。這些蛇啊蠍啊,也只能在外圍活動,依靠胡楊汁液存活。要想進去,得靠這香。”

忘清明沒有那東西,也知蠻荒有意再探他虛實。心下好笑,面上眉頭微皺,“哎呀,不妙。赮皇子與沙堡,将要蒙羞矣。”

西也感到右眼猛地跳了跳,總覺得接下來眼前人說不出什麽好話。果然又聽忘清明感慨道:“赮皇子莫名受襲,蠻王不惜設計中州兩大武家,結下仇怨。如今琴咒雖解,緣由不知,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反倒讓蠻荒背上黑鍋,這不是讓人笑話嗎。難道西也兄你,要自己的國度在他人眼中,成為一個愚昧莽撞的笑話嗎?你怎麽對得起蠻王對你的栽培與信任。”西也雙眼瞪開,直嚷“你別胡說”。

驚吓過後,西也忽怒道:“這琴咒你通玄家能解,說不定就是你們搞的鬼!”

西也兄,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污蔑是要被挂全奪命五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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