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煉化生境（一）

颍川之內，熙來攘往。鑄臯峰上，奇觀巍峨。九千九百九十九階石梯，鋪就一條筆直長路，引各家風雲人物登頂。薄雲淡水，森羅萬象，高峰之上，百家争鳴。“百崎名家的貴客，這邊請。”“宿山名家，請随我來。”

山門前，四位風姿綽約的女子穿着淡黃色的家袍，微笑禮待各家使者，同時，數多同家的少女站在她們身後，待确認身份之後，領往住處安置。

“勞煩。”銀冠白衣的青年将入會令交給其中一位麗人，惠風和煦、如沐春風，正是微山清弦忘清明。

麗人收下令牌，認出上面“通玄”二字，擡眼看了看眼前九人，笑問：“今年通玄名家來的沒前幾次早了，怎麽不見兩位宗主？”

忘清明謙恭回答：“路途遇事，固有耽擱。兩位宗主身懷要事，無法出席，還望見諒。”

麗人掩唇，眉目柔和：“通玄本家路遠，我等知曉。通玄人才輩出，琳琅相信有先生指引，此次風雲會成績斷不會差。我引諸君前往住處，還請莫要拒絕。”忘清明輕笑，道謝之後，與衆人跟随。

畫廊小苑，兩家共住。通玄衆人收拾完畢後，忘清明看了看對面尚且空置的幾間屋子。“不知這小苑之內，還有誰家？”忘清明記得上一屆風雲會，那處一直是空着的。

琳琅溫婉道：“是峨眉仙家。今年沒有拒絕，應還是會來走過場的。”

“原來如此。”忘清明微微颔首。峨眉仙家原是陰陽一支，随後不知緣由分離出去，以天道守恒為理，蔔算天地規律，卻從不抛頭露面。入世多年，忘清明也是第一次從他人口中聽到這四個字。

“那琳琅便不打擾諸位休息了，告辭。”微微欠身，琳琅款款離去。

忘清明右手微動，白玉畫扇凝形手中。輕擊手掌，想着正好在此空隙，正好尋陰陽詢問逆水森域一事。“好友，我出去一趟。”

卻塵寰從裏屋走出，道：“吾與你一同。”

兩人結伴而行，請人指路後，順利尋得陰陽家住所。未入院中，先聽一聲嬌笑，轉而便是些許調侃之聲，幾分輕巧放蕩，幾分嬌媚惑世。

“哈，看來挽靈姬也來了。”玉扇輕敲額頭，結果意料之中。忘清明來到門前，院門未關，看得見其中景色。

綠茵之上紮着個精致的秋千架，裝飾羅幔布花，華麗繁雜。秋千之上，一個穿着不拘塵世的曼妙女子斜倚，水紅色紗衣覆在身上，透着幾分誘惑。挽靈姬妖冶含笑，一手撐着太陽穴，一手撚着團扇扇柄。團扇掃過女弟子的臉頰，那女弟子竟面頰泛紅，顯然羞澀。

“。。。。”忘清明突然覺得此時來訪應屬叨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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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先生站在門口那麽久，還不打算進來嗎？”挽靈姬早早看到了門外躊躇的白衣青年，擡眼，一汪秋水泛瀾。說着收回手，遣下那名弟子。

忘清明笑了一聲，與卻塵寰步入院中。“許久不見挽靈前輩。原以為此番風雲際會應是洛神親臨，而前輩則在陰陽本家料理繁事，前日還遺憾不能再見前輩綽約風姿。今日相見，清明甚是驚喜。”

挽靈姬聞言，很是受用，團扇掩唇，氣吐幽蘭。“嘴兒真甜，吃了蜜似的。坐吧。”

輕揮衣袖，挽靈姬坐起。一身柔骨，蠱惑衆生。

忘清明道謝，入座之後，聽挽靈姬笑說：“奴家知道你為事前來，說來一聽吧。”

“前輩睿智，”忘清明道，“确有一事，需要前輩相助。不知前輩，對三十年前逆水森域，以及重鳴萬家，知曉多少？”

“哦？”挽靈姬輕搖手中美人扇，媚眼之中光影漂浮，對忘清明無頭無尾的提問，似乎有所了解，已然開始掂量輕重利益。“奴家知道你忘清明在蠻荒醫治枯都皇子之後，曾進入逆水森域一探，是否有何結果？”不答反問。

忘清明心知無關緊要，便如實相告。“逆水森域中，胡楊變異、毒霧不散、屍骨遍布、刀痕密集。除此之外，無它。”

挽靈姬答應一聲，“你方才提到了‘三十年前’，想必已經從九襄君口中有所了解了。你也該知道那次結盟抵對逆水，奴家并沒有做什麽。而陰陽家的關鍵人物，除了洛神、天燮，便是大司命。”

“是，請問大司命可還在陰陽本家？”忘清明确實如此想到，但是就他對陰陽的接觸，從未真正見過江池月此人，甚至沒有聽除了九襄君以外的人提起過。死亡，絕無可能，否則失去載體的畢方鎖将崩壞，逆水封印也會破除；忘清明以為，除了被陰陽家雪藏，就是已脫離本家退隐。

挽靈姬的答案，确如忘清明所料。“不在。三十年前，奴家将大司命帶回陰陽療傷，痊愈之後她便去見了洛神，而後便傳出她脫離陰陽家的消息。畢方鎖事關重大，退隐山林以躲避有心人的有心事，不缺為一種方法。”眼中流光逆轉，笑問：“你想找她？”

忘清明起身作揖：“還請前輩告知。”

眼前佳人嬌俏一笑，“诶，事情要一件一件來。大司命既然退隐，陰陽家也不知她的去處，為護她無虞也沒有命奴家尋她。你知奴家‘引路人’的名號，便也應知曉奴家可策天地靈鬼為吾指出方向。所以——”挽靈姬目光在忘清明身上來回流轉，笑意更深。

忘清明知此事是要談條件的。有成之人，必是了不起的商人。而挽靈姬便是這樣的商人。以物易物，以利取利。“前輩有何條件，清明盡力滿足。”

“嗯~奴家喜歡和你說話。”挽靈姬執扇的玉手一動，團扇散化，轉而一卷牛皮紙呈現手中。忘清明接過紙，解開一觀，赫然是一張地圖。見忘清明眉眼之中似有憂郁之狀，挽靈姬妖調笑來：“奴家想要此處的鎖靈鑰，你若答應替奴家取來，大司命的位置你便可知曉。如何？對你忘清明來說，取樣東西不算難事吧？”

忘清明收起圖紙，藏入手中空間，進而好奇道：“前輩要鎖靈鑰做什麽？”

挽靈姬重新慵懶倚下，開口閉目養神：“探究太多女人的私事，可不是君子所為。忘先生，千萬莫要逾了規矩。”

“如此，清明改日再來拜訪。告辭。”

“不送。”

出了陰陽住所許久，行了不少的路，要穿一片竹林。

林中，卻塵寰終于忍不住問道：“鎖靈鑰所在，是否是你不願前往之處？若是如此，吾可替你。”

忘清明止步，兩人面對面相視交談。

“不必，取鎖靈鑰一事，我自己處理便可，好友不必陪同。”

卻塵寰颦蹙，忽然通透了什麽。“地圖所指，是煉化之境。”

忘清明閉眼，眼簾遮住眸中的掙紮。許久才吐出兩字：

“然也。”

那個噩夢一樣的地方，他又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