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葉從洲在美國的工作節奏比在國內輕松, 每天工作五六個小時, 剩下時間都由他自由支配。今天下午與賀知秋一起與幾個電影人談項目, 忙完後賀知秋要去見朋友,葉從洲就獨自逛逛。

快到農歷新年,偶爾路過華人商店, 都能看到店內喜氣洋洋的大紅色裝飾物。

繞過幾個轉角,葉從洲走上一條他熟悉的大道。

前世他和易然在出第三張專輯的時候想挑戰全新的曲風,就來美國見一位知名制作人, 并且在這兒培訓了兩個多月, 就住在街道右邊的公寓。街道盡頭的雙層小樓就是當時他們上課的地方。那段時間可以說是葉從洲成名後最自在的一段時光,異國他鄉沒幾個人認識他們, 他們倆就每天上課下課,像回到大學一樣, 課餘時間把街道兩旁的餐廳嘗了個遍。

葉從洲繼續往前走,路過一家日料店, 停了幾秒還是推門進去了。

店內的陳設十年如一日,古樸沉靜。葉從洲坐到臺前,看到廚師的背影, 淡淡一笑。他的生日正好是在出國培訓的日子中間, 那天他和易然上完課已經很晚了,就想回公寓睡覺,易然偏要拉着他來這家店吃日料。葉從洲剛坐下,就看到操作臺後面的廚師背影十分眼熟,多看幾秒後, 那廚師轉過身,端着刺身放到葉從洲面前,笑容燦爛。

葉從洲又驚又喜,半天說不出話。賀彥手撐在桌旁,隔着操作臺傾身過去親了下葉從洲的嘴唇,笑道:“生日快樂。”

當時店裏還有沒有客人,身邊的易然說了什麽,葉從洲全然不記得了,或者說壓根沒注意過。

廚師将刺身放到葉從洲面前。葉從洲醒過神,對廚師說了聲謝謝。

正吃着晚飯,葉從洲接到小唐電話。電話裏簡短幾句話讓葉從洲慌亂中打翻了廚師遞過來的壽司碟子。

賀名璋今早在家中摔倒後被送進醫院,下午搶救無效去世。賀彥進醫院的視頻被記者公開,他們父子倆的關系被公之于衆。從賀名璋去世到賀彥的視頻被傳上網,不過短短一小時的功夫。

葉從洲出了餐廳就攔出租直接去機場,他握着手機不斷滑通訊錄,手指在賀彥的名字上方停留許久但最終沒有按下去。而是翻到賀彥的宣傳小夏,安排她去和媒體交涉。又把公司內的人挨個調遣出去,争取在賀彥回應前控制住輿論。

賀知秋撥葉從洲的電話一直在占線,好不容易打通後披頭就罵:“你在幹什麽?!電話都打不通!賀名璋出事了,我正趕往機場,你現在立刻過來。”

葉從洲:“我在去的路上了。”

葉從洲一到機場,賀知秋正對着電話吼,看到葉從洲後噼裏啪啦念出一堆人名讓葉從洲打電話去安排。

“我剛才在路上都安排過了。”葉從洲急道,“你問過機票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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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知秋:“最近的航班是兩小時後,我已經定了。”

兩個小時的候機時間,賀知秋與葉從洲一分鐘都沒有休息,分工合作,直到坐進機艙仍舊在電話裏安排人去做事。飛機起飛後沒有信號,葉從洲才有了時間上網看現在的事态。

賀名璋圈內地位卓群,他的去世勢必會引起軒然大波。從他住院到醫院确認死亡,幾乎每分鐘都有媒體發出悚然聽聞的标題來臆測推斷。而賀彥露面後的新聞更是毫無下限,甚至還有媒體将手術室內的老人遺體以半打碼的方式發了出來。

葉從洲捏着手機的手指止不住顫抖,牙關森森作響。

這就是娛樂圈最惡心他的地方,為了點擊量全然不顧基本的道德廉恥,甚至吃着人血饅頭還要鼓吹自己是在公布真相。

十幾個小時的飛行讓兩人如坐針氈,到達豐城時已是半夜,公司派車過來接他們後直接去了賀家。

賀家的小區外停着許多面包車,不用看,一定全是舉着相機的記者。小區安保嚴格,普通人沒有業主帶領無法進去,有能耐的媒體自然擋不住,一些八卦小網站的娛記只能聚在外面想些歪門邪道。

賀知秋在小區內有房産,直接帶着葉從洲進去。

賀家大門外的花壇上已經鋪着長長的白幡,門內也是一片肅穆。賀知秋一露面,守在大門外的記者們一擁而上,七嘴八舌的想從他嘴裏搶下幾個字,回去又是一篇“深度報道”。

賀知秋與葉從洲剛才在回程中還能冷靜工作,走近這座院落,賀名璋離世的事實才強烈的刺入他們腦海,至于身邊的記者,他們都沒有心思去面對。

靈堂就設在賀家大廳,葉從洲環視一圈,一眼看到貢桌右側角落裏跪着燒紙的賀彥。

葉從洲幾步走過去,嘴巴嗫喏幾下,沒有出聲。

只不過十幾天未見,賀彥就像變了個人。形容枯犒,滿臉胡茬,滴水成冰的天氣只穿了薄薄一件襯衣。葉從洲在他旁邊跪下,伸手去握賀彥的手,低聲叫他:“賀彥……”

賀彥擡起眼眸,看向葉從洲,唇角往上勾了勾,像是對他露出個笑,“你回來了。”

葉從洲心裏松了口氣,剛才乍一見到賀彥,他都覺得賀彥不像個活人,現在還知道對自己笑,說明還承受得住。

賀知秋站在幾米之外,向保姆詢問情況。

保姆抹着淚水道:“昨晚進的醫院,今一早就簽了死亡通知書。遺體從醫院運回來,後面這些事都是賀彥和先生的學生們一起操辦的,他們忙了一大天,剛剛才走。”

賀知秋看了一眼賀彥後又問:“賀彥狀況怎麽樣?”

“我看着還行,從昨晚去醫院到現在就沒閑着,他是先生的兒子,啥事都得聽他的。今天才第一天,後面事多着呢。”

賀知秋稍微放心,賀彥不是個經不起事的小孩了,為父送終的事,他能做到。

賀知秋在靈堂前為賀名璋上完香後走到跪着的兩人身邊。蹲下身看着賀彥道:“你安心在家裏,外面的事我去處理,不用管。”

賀彥點點頭。

賀知秋又看向葉從洲,“你留在賀彥身邊,有什麽事給他搭把手。”

葉從洲也點頭。

賀知秋起身離開。

家裏雖有地暖,但是大門窗戶都敞開着,沒有多大效果。葉從洲去賀彥卧室翻出兩件厚羽絨服,跪在賀彥身邊幫他穿上,一邊為他拉拉鏈一邊道:“後面還有很多事等着你,不能生病。”

賀彥拿過另一件也給葉從洲穿上,低聲道:“我身體好着呢。”

賀名璋的追悼會定下時間,賀家的親戚、圈裏圈外的各色人物,每天來吊唁的人絡繹不絕。賀彥忙前忙後,仿佛一瞬間從一個愣頭小子長成了主心骨。雖然身形迅速消瘦,但是精神充沛,待人接物有禮有節,俨然是個當家人了。

保姆為了照顧賀彥身體,每頓飯都極盡本事,專挑有營養的做。

賀彥送走一波人後進了餐廳看到菜肴,不禁朝保姆笑:“我爸要是知道他一走我居然還吃這麽好,肯定要罵死我。”

賀彥這幾天的狀态肉眼可見的好轉,不再像葉從洲回國那天見到的一樣死氣沉沉,每日忙完對着一大桌子菜狼吞虎咽,偶爾還會與葉從洲說幾句玩笑。

賀彥為賀名璋選定了墓園,春節一過,賀名璋下葬。

葬禮當天來了幾乎大半個娛樂圈的人,賀彥一身孝衣抱着遺像步行至墓地,葬禮結束後,賀彥回到家裏處理後續的事,葉從洲勸他休息,“《逆風》下周開機,你先休息幾天。剩下的事我來辦。”

賀彥原本就有些恍神,聽到葉從洲這麽說,便點頭道:“我去睡一會兒。”

葉從洲看着他進了卧室,然後去廚房叮囑保姆道:“阿姨,我出去辦事,賀彥醒了你給煮點姜湯,今天他站在墓地凍了一天,估計有點感冒。”

保姆:“放心,我知道。”

葉從洲連日忙碌,心思都挂在賀彥身上,都來不及去想眼前事的異樣。前世的賀名璋雖說身體也不算好,但一直保養得當,直到葉從洲死的時候,老人家仍然挺硬朗。所以一直以來,盡管葉從洲總說應該多陪陪賀名璋,可又覺得來日方長,不急于一時。

葉從洲想起曹敏,又想起吳崇昭,他重生以來的“先見”時而有效時而無效,他預知的事實都成了未知,而哪些會與前世一樣,哪些不一樣,他猜不出來。賀名璋的去世,絕對是一個天大的意外,以後他會面臨什麽,賀彥又會面臨什麽,他已經無法再去預知了。

葉從洲辦完事往回趕,路上接到保姆電話。

“小葉,賀彥不見了!”

葉從洲奇怪:“什麽叫不見了?”

保姆急道:“我剛才去他卧室,手機外套全留在家裏,人不知道去哪了!”

“你先別急,先在家裏各個房間仔細找找。”葉從洲安撫道,“我現在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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