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黃少天從來沒覺得訓練的日子過得這麽快過。
從前夏休期放假的時候,每天躺在家裏吃西瓜打副本,和爸媽鬥嘴,或者去鄉下避暑逗狗,覺得日子過得特別快,而現在夏休期不能回家,每天都在訓練訓練訓練,他竟然也有時光飛逝的錯覺。
一定是因為日子太充實了!
九月一日,夏季轉會窗關閉,聯盟不再接受任何形式的注冊信息,所有隊伍的注冊選手名單公布通過官方網站更新,榮耀聯賽第四賽季正式開始。
每年注冊名單的公布都會引起廣泛的關注,尤其是去年王傑希橫空出世,以新人姿态碾壓新人牆掀起了聲勢浩大的波浪之後,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打新名單的主意,看看還能不能再出來一個攪弄風雲的人物。熬夜等到12點名單更新的衆位粉絲還不知道,他們所查看的一長串新人名單,幾乎全都是在未來的十年內可以稱之為風雲人物的選手,絕對主力八位,光隊長就有五位,這份星光璀璨的名單成就了屬于一個時代的榮耀傳奇。
他們被稱為黃金一代。
喻文州把一沓打印下來的名單拿在手上,在日光燈下反複地翻看。黃少天單膝跪在地上,以一種非常奇怪的姿勢仰面朝天修臺燈——喻文州宿舍的臺燈不知道為什麽壞了,黃少天堅持認為是使用過度電線燒壞了,他這種家務小能手,看一眼就知道怎麽修。
二十分鐘過去了,喻文州看完了全聯盟所有戰隊的名單,把每個戰隊分析了個透,黃少天連哪兒出毛病了都沒發現。
“呼……”雖然什麽都沒辦成,但是好像很累的樣子。黃少天擦了擦汗,把螺絲刀丢在桌面上,罷工了。
“明天我找修理工來修一下吧,要不然就換個臺燈,”喻文州看了看表,“不早了,睡覺去吧。”
“怎麽可能睡得着……”黃少天不死心,繼續琢磨臺燈,“我躺在床上也是睡不着,明天就要正式比賽了,你不緊張?”
“還好吧,”喻文州笑了笑,他放下名單,走過來一起查看臺燈,“有什麽好緊張的?”
“不一樣啊,”黃少天想了想,“我不止一次和人PK,不緊張,也不止一次去現場,也不緊張。但是想到自己要站在那個臺子上比賽,我就緊張得手麻——還特別想上廁所。”
說完他自己還笑了,眨眨眼睛,神情有些自嘲。
他穿着剛過膝蓋的破洞牛仔褲和松松垮垮的藍白色T恤,因為領口寬松的緣故看得到清晰精致的鎖骨,皮膚在日光燈的照射下浮現一層薄薄的汗水,說話的時候喉結上下滾動,喻文州靠他很近,聞到他身上傳來沐浴露的淺淡香氣和獨屬于少年的荷爾蒙氣息。
好像有點不一樣了。喻文州想,大概是因為兩個人一起長大了。最初都還是小孩子的模樣,個子不高,瘦瘦的。而這一年裏,黃少天個子瘋長,終于卡着出道這一年有了個不錯的身高,比起兩年前剛進入訓練營時候的樣子,幾乎有天差地別的變化,輪廓更深了,氣質也變了,但是喻文州竟然在之前都毫無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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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太經常在一起了,除了夏休冬休,幾乎天天見面,微小的變化就很難被發現。
“怎麽了?你怎麽不說話?”黃少天轉頭看喻文州,眼珠骨碌碌地轉。
“沒事,這臺燈沒救了,別修了,”喻文州指了指黃少天詭異的單膝跪地姿勢,“別跪地上,地上涼。”
黃少天拍了拍手上的灰幹脆利落地站起來,還原地跳了一下活動活動膝蓋。
“我去查一遍房,一起?”
“不去,”黃少天搖頭,他把手裏的黑膠帶丢起來又接住,“你去吧,我在這兒等你。”
喻文州其實不喜歡查房,但是他必須得阻止鄭軒熬夜看動漫的惡習,幹脆趕在比賽之前到處看一看。黃少天原來還挺喜歡跟着喻文州狐假虎威,背着手到處巡視,後來發現沒什麽意思——最主要的是喻文州老拿他開刀,沒收他的東西!雖然後來都還給他了,但是黃少天仍然覺得非常不爽。
喻文州推門出去,屋裏就剩下黃少天一個人。他想了想,拿起螺絲刀繼續研究怎麽修臺燈。
嘿我還就不信治不了你了!黃少天念念叨叨的,繼續拆臺燈。
喻文州走的時候沒有帶手機,就放在了桌子上,黃少天翹着二郎腿拆臺燈,一邊拆一邊哼着歌,哼到一半喻文州的手機突然響了。黃少天好奇地湊過去,發現屏幕上顯示打來電話的聯系人備注是媽媽,頭像卻不是人,而是一團黑乎乎的東西,看不清楚。
他跑到走廊,看到喻文州正在盡頭和賀光遠講話,于是扯着脖子喊:“隊長!你手機響了!”
喻文州回頭:“你幫我接一下。”
“不行——”黃少天不知道怎麽了,一想到打電話過來的是喻文州的媽媽就不敢接了,“我不接,你回來自己接。”
賀光遠一臉驚詫:“這麽晚了黃少天怎麽在你房間?”
百口莫辯,沒什麽好解釋的,也不知道該解釋什麽,喻文州短暫地沉默了。可是他仔細想想,這也不是什麽大事,有什麽不能說的,隊長和副隊長在一起能幹嘛,讨論戰術呗。
“讨論戰術。”喻文州說,“前輩早點睡,我去接個電話。”
賀光遠一臉不信,他準備明天和任藻聊聊。
喻文州回到房間接起電話,黃少天抱着臺燈探着頭聽,模樣鬼鬼祟祟的。
“還沒睡,早着呢,”喻文州笑着看黃少天,“在讨論戰術,明天就比賽了。”
讨論個鬼的戰術。黃少天翻了個白眼,修臺燈就修了一晚上,再者就是湊在一起八卦新人名單,八卦新賽季可能出現的有趣局面,八卦王傑希八卦張新傑八卦肖時欽八卦葉秋……總之逮着誰說誰,一點戰術都沒讨論,甚至連第二天比賽的細節都沒聊。
“嗯,知道,”喻文州點頭,“可以在家看直播,八點半。”
“電視上不一定轉播這場吧,”黃少天遲疑地說,“網上有啊,等下我給阿姨發個直播地址。”
喻文州點頭:“聽見了吧?嗯,我們隊的……沒,沒有,你可以去官網上看他的照片。”
“聽見了?”黃少天吓了一跳,連忙壓低聲音,“不不不不不要!官網的證件照太醜了!又蠢又呆的!”
“知道知道,好,”喻文州擡起手,一邊把黃少天不知道怎麽弄到頭發上的一小塊黑膠帶弄下來,一邊繼續和媽媽講話,“土豆睡了嗎?”
“沒有,精神着呢。”
“叫兩聲聽聽。”喻文州笑着開了免提,黃少天立刻風一樣地湊過來。在他心裏,喻文州的貓又可愛又乖巧還是白色的,想想就可愛到融化。
喻媽媽把手機遞到土豆面前,土豆正精神抖擻地看天花板,躍躍欲試地要跳起來,突然看到手機覺得新奇,擡起爪子發出幾聲黏黏糊糊的叫聲。貓的叫聲就算是漫不經心,也可愛得要命,土豆偶爾端莊一次,淑女範滿滿。
“女神!”黃少天脫口而出。
喻文州:“……你說什麽?”
“我說阿姨是女神,”黃少天後退一步,“喂,你可以了啊,明天還早起開會呢,快點快點,我給你修臺燈。”
喻文州和媽媽又聊了幾句就挂了。黃少天卯足了勁兒繼續修臺燈,也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一股韌勁,竟然讓他奇跡般地修好了,重新給臺燈插上電源,伸手一按,燈光亮起來,比日光燈清晰多了。
“快點謝謝我!”黃少天踩在椅子邊緣,像模像樣在肩膀上“扛着”螺絲刀,“我是不是挺厲害的?”
“是,”喻文州坐在一邊翻着戰術布置圖,頭也不擡地打趣,“黃師傅,樓下登記處的空調也壞了,麻煩你也去修一修?我看有了你,明天我就可以和經理說把物業的修理工辭掉了,你這屬于間接為藍雨創收,大家都會感謝你的。”
“喻文州你真是夠了!”黃少天湊過來,虛張聲勢地掐喻文州的脖子,喻文州任由他上下其手了一番,最後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坐過來看布置圖。
“不是都已經選好了嗎?”黃少天一頭霧水。藍雨的第一場比賽是主場對戰呼嘯,按照聯盟規則,主場有選圖權,所以說這張圖是之前早就準備好的,練過好多次了,基本上也沒什麽研究的價值,再研究也研究不出什麽花來了。
“團隊賽的是選好了,”喻文州打開電腦,“我下午的時候又看了一遍你的單人圖。”
榮耀聯賽的規則是:單人賽三場積三分,擂臺賽輪流3V3積兩分,團隊賽積五分,單人賽每一場雖然分值不多,但是卻非常重要,尤其是第一場。藍雨大換血之後的第一場比賽,如果能有個完美的開場,對接下來的比賽和士氣都有鼓舞作用。黃少天當仁不讓主動請纓要比第一場單人賽,喻文州當然沒有不同意的道理,所有人都覺得這是個很正确的決策,但是他還是覺得自己可以在場下做得更周全些。
其實單人圖很小,也沒有太多值得深挖的東西,黃少天也有點覺得喻文州擔心過了頭,但是他還是坐下來認認真真地和喻文州一起過了一遍這張圖,這樣如果能讓喻文州安心的話,那也挺劃算的。
而喻文州想的卻是黃少天反正也緊張得睡不着覺,不如過一遍地圖讓他放松一下,人在接觸自己熟悉事物的時候會不自覺地放松,而且黃少天其實不太喜歡晚上對着電腦看很久,看得累了自然而然就去睡覺了,說不定還能做個好夢。
果不其然,看了一會兒黃少天就困了,明明剛剛他還緊張得直搓手睡不着覺,現在就已經揉着眼睛哈欠連天了,喻文州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可以回去睡了。
“那我回去了啊,”黃少天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你也早點睡,明天比賽。”
“晚安少天,”喻文州也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覺得睡意無法控制地湧來,“別睡過頭了。”
“沒事沒事,睡過頭也沒關系比賽在晚上啊……”黃少天打着哈欠走出去,“哎,但是我如果明天早上真睡過頭你得喊我啊!”
“知道了,”喻文州點頭,“明天加油。”
黃少天伸了個懶腰,背影在走廊的燈光下被拉長,随着腳步搖晃,他什麽都沒說,沒有承諾也沒有誓言,但是卻讓喻文州莫名地覺得安心。
他還不知道,在以後的榮耀賽場上,這個少年的背影将成為他無數次九死一生時看到次數最多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