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徒弟回憶時

這謎一樣的操作讓謝秋和謝千言都愣住了。

謝千言微微張大了嘴巴,好幾秒後才道:“不用破費了,我……的母親昨天已經給過我錢了,你過來住就是了。”

慕言搖頭笑道:“來借住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怎麽能再讓你們花錢呢?謝秋你不用擔心,剛剛在路上我已經跟令母說好了,你放心吧。”

謝千言心想按謝秋媽媽那個态度,能同意慕言把錢給自己,那金額應該不會太大,便懶得再推辭,道謝說:“那好吧,我的手機號是153XXXXXX,多謝了。”

慕言摸出手機記下了電話號碼,又道:“機場的信號不太好,我去你們家連上WIFI後再轉吧?”

謝千言當然沒意見,正好此時一輛低調的黑色轎車停在了兩人面前,把他們送回了謝秋的家中。

一室三廳的屋子雖然并沒有給謝秋帶來多少歸屬感,但布置得還是很溫馨的,米黃色的窗簾沙發與原木色的家具搭配在一起,看起來幹淨又柔軟。

到家時恰好是晚飯時分了,不管怎樣還是答應了要管慕言的晚飯,謝千言進門後便招呼他坐下,然後自顧自的系起圍裙往廚房走去。

等他洗完菜準備開始切了,回過頭去,才發現慕言還呆呆的拎着行李箱站在原地,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

謝千言心中的詭異感更加強烈,放下菜刀轉回身,遠遠地看着他問道:“你到底是怎麽回事?我身上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

慕言遲鈍的反應了好幾秒,才如夢初醒般恍然道:“啊、沒,沒什麽,我只是……嗯,我家裏的關系很疏遠,一直很渴望有朝一日……我的愛人也能像這樣帶着我回家,給我做飯。”

這個解釋勉強說得通,謝千言撇撇嘴道:“那勞煩你趕快坐下吧,我一個大男人,可沒有辦法成為你的愛人,別再盯着我了,我覺得很不自在。”

謝千言不喜歡拐彎抹角,直白的将自己的不滿告訴了慕言。

慕言的神情似乎變得有些暗淡,但還是很聽話的去到沙發邊坐了下來,開始坐着玩手機,當真不再盯着謝千言了。

如芒在背的眼神消失後,謝千言做飯的速度都快了許多,半個小時後便将三菜一湯端上了桌。

“很久沒做了,有點手生,将就着吃吧,”謝千言一邊擦手一邊道,末了又語氣自然的給整桌子的素菜找了個借口,“對了,最近我口味清淡,你別嫌菜色簡陋。”

謝鸩哪裏會嫌棄簡陋!他看着菜的眼神就差用虔誠來形容了!

謝鸩在……殺死謝千言之前,就與他分別足足十年了,謝千言死後直到現在,又是四百零四年的時光。縱然四百多年間他整日抱着謝千言的軀體,甚至大膽的撫摸過他的身體……但永遠冰冷閉着眼睛的軀殼,怎麽比得上會對他說話、會親手給他下廚的,真正的謝千言?

謝鸩感覺自己的手一直在顫抖,他有點擔心自己會握不住筷子,便竭力轉移注意力道:“師——食物看起來很好吃,你平時經常做飯嗎?”

謝千言随口回答道:“早年經常做,後來沒必要做了,就沒再動過手。”這與謝秋的狀況是吻合的,只是謝秋不再動手的原因是他終于意識到,父母的偏心是無法改變的。

而謝鸩同樣翻找出了自己最久遠卻最清晰的那段回憶——

謝千言做飯最頻繁的時候,是他剛剛收養自己的那會兒。

謝鸩是從五歲左右開始記事的。五歲到九歲的那四年,他被一個魔頭關在洞府中,過着豬狗不如的日子。日日被辱罵、毒打,無數次他感覺自己快要死去了,偏偏又被仇家用藥草強行吊住性命,勉強茍活。

當時他并不知道那個魔頭是與他親生父母有仇,因而關着他洩憤順帶當做今後的籌碼。對他而言,他一度以為自己就是個小小的牲畜,活該被虐打折磨,等到哪天終于徹底死掉。

一切的轉機,來源于謝千言。

那個魔頭或許是因為心中有鬼,總害怕哪天被謝鸩的父母找上門來後抵擋不住,便邀請謝千言來替他加固洞府的陣法。

謝鸩猶記得那天自己像往常一樣蜷縮在“豬圈”的角落,渾身的傷口都在叫嚣着痛楚,身體也冷得發抖。

忽然一陣陌生的腳步聲傳來,有一雙潔□□致的鞋子停在了自己又髒又臭的圈欄前。

那個人逆着光,像是看了自己好一會兒後,用迷人而有磁性的嗓音開口道:“這個孩子能給我嗎?我免收你的布陣費用。”

魔頭早就折磨他折磨膩了,當然欣然同意,“好啊,那他就送給你了。”

于是謝鸩便看着那人拿出一顆小小的照明靈石,暖黃色的光芒眨眼間将污穢的豬圈整個照亮。

仿佛是被曝光在白日下的小偷,謝鸩瞬間羞慚地将頭埋進了烏青的膝蓋間,隔了幾秒,卻又悄悄擡起頭,因為他按捺不住想要看着那個人的欲望。

他是多麽的美麗啊,容顏漂亮到了極點,衣着潔淨華麗,身上還散發着淡淡的香氣。他的眼睛半眯着看起來有點懶洋洋的,但裏面沒有半絲對自己的嫌棄或者惡意,只是靜靜的看着自己,像是在等待着什麽。

謝鸩至今不知道自己當時是哪裏來的勇氣,鬼使神差的從地上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如同走向心中神祗的信徒一般執着地靠近他,停在那人的雙腿前,小心翼翼的捏住了他純白色的衣袂,仰頭望着他喃喃道:“我、是、您的了。”

那人當時沒有說話,只是毫不嫌棄的将自己抱起來,帶到了洞府外的車辇中放下,還笑着揉了揉他的腦袋,對他道:“我叫謝千言,今後就是你的師父了。先在這裏等一下,我去布完陣就回來,不要亂走,知道嗎?”

謝千言……謝鸩默念着這個名字,然後咬着嘴唇點了點頭。“我……不、跑,使……師、父。”他勉強的發出了幾個零碎的音節。

“好的,要乖乖的哦,師父喜歡乖孩子。”

“……嗯!”謝鸩用力點頭,一直盯着同一個方向,看着謝千言的背影漸漸變小,又看着他微笑着朝自己走回來。

後來,他便過上了天堂一般的日子。

那時謝千言雖然還處于孤身打天下的狀态,但為了照顧自己脆弱的腸胃,早已經辟谷的他再忙也會按時給自己做吃的,每一樣飯菜都做得松軟無比,能夠輕易消化。

這飯,一做就是三年。

到了十二歲時,他的身體終于在謝千言費盡心思的調理下達到了同齡孩子的正常狀态,健健康康、能蹦能跳,不需要謝千言再親自仔細料理飲食,于是飯菜便轉由其他新收的仆人負責了。

同年,他開始了修煉,再三年後,他因某件事而發覺了自己深埋心底的污穢念想……

回憶被謝千言的招呼聲打斷:“快吃飯吧,菜冷了對腸胃不好。”

謝鸩有些恍惚的點了點頭,拿起筷子嘗了一口青菜。久遠卻混着隐秘甜蜜的味道讓他深吸了一口氣,竭力再次露出練習好了的客套微笑:“很好吃,辛苦你了。謝秋。”

謝千言也嘗了一口——像是也想起了什麽,臉上露出懷念的笑容,只是笑容沒持續幾秒,便換作了冷淡的抿唇。

謝鸩不敢深思謝千言神色的意味,逃避般埋着頭認真吃飯,等謝千言吃飽後,更是默默将剩下的飯菜全部吃掉了。

晚上謝鸩被安排睡在謝秋哥哥的卧室中,禮貌性的互道完晚安後,謝千言回到謝秋的房間中,躺倒在了床上。

大半天沒能跟謝千言說話的謝秋,像是被打開了閘門似的叽叽喳喳起來:“哇,那個慕言雖然古裏古怪的,但真的帥得360°無死角诶!要是他在我們學校,情書早就把他課桌抽屜塞滿了吧!”

謝千言對謝秋的關注點深感無奈:“你就只注意到了他的顏值?”

謝秋理所當然的點點頭:“對啊,太帥啦,比我先前暗戀的那個隔壁班班長帥132倍左右吧!”

謝千言回想起前段時間那個短暫碰面過的黝黑少年,竟只能表示同意:“那比起來确實是……但132倍到底是怎麽算出來的?!”

“這不重要……”謝秋看着謝千言坐起身來,拖出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便道,“謝先生,我們今天是不是還沒跟慕言說,明天下午你就要出發了?”

謝千言毫不在意的道:“有什麽可說的,明天下午直接走了就是了,備用鑰匙不是早就配好了嗎。”

謝秋感覺好像很有道理,點點頭,又道:“那謝先生記得帶手機充電器、充電寶、還有耳機,路上可以聽歌。對了,手機上的歌不太多,要不要再下一點?”

謝千言聞言道:“我這些天還沒怎麽聽過你們這裏的歌,多下一點吧。”

他點開電腦上的音樂播放器,發現本地列表裏幾乎全是同一個人的名字。

“巫爾涯,我從小聽他的歌長大的。”謝秋莫名有些腼腆的道。

謝千言想起他好像是謝秋口中前任偶像,便道,“看海報還是挺帥的,歌好聽嗎?”

“好聽啊好聽啊!”謝秋熱情的安利道,“謝先生要不要聽聽看?當代搖滾巨星,帥氣又高冷!而且他的老家在C市,正好這兩天要在那兒辦簽售會,您要不要考慮去幫我要個簽名呀……”

好歹是這幾天站在牆上,用冷酷的眼神看着自己入睡的人,謝千言對他還是有點好奇,便戴上耳機,點開了其中一首。

短暫的前奏之後,“啊啊啊!——情侶全都去死吧啊啊啊!——”

歇斯底裏的嘶吼聲猛然在小房間中炸響,宛若平地驚雷!謝千言愣是被吓得手一抖,差點把鼠标扔出去。

連忙點下暫停鍵後,謝千言驚魂未定道:“這什麽啊?跟號喪似的!”

謝秋握拳繼續安利道:“號喪是什麽啊,這是搖滾呀!您不覺得它很能宣洩情緒嗎?”

“但這種粗犷嘶啞的嗓音……怎麽能當歌手?”他畢竟成長在四百多年前,那會兒流行的都是宛若百靈鳥般清脆動人的嗓音,唱腔也更為修飾講究,“像這種、像這種聲音——”

謝千言說着說着,停了下來。

他忽然意識到了自己先前為什麽覺得“巫爾涯”這個名字莫名耳熟了。

謝千言用力閉上眼睛,擡手扶額,低着頭醞釀了好半天情緒,方用沉重的聲音對謝秋道:“小秋啊,你還記得我跟你說,我去C市就是想找我的舊友嗎?我給你講個故事,你先做好心理準備。從前啊,我有個朋友,他大名叫烏二丫,本體是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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