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說清
孟星也看到這句話的瞬間, 氣就消了将近一半，委屈也沒那麽多了，還久違地牽了下嘴角, 惹得旁邊的病人和家屬側目而看。
察覺到自己心軟了, 她又立馬反應過來自己好像過于好哄了一些, 她本意是不想這麽快就原諒季沅辰，但又想着問題不應該被擺在暗處落灰, 不解決它只會變得越來越嚴重。
如果他們終有一天會分手, 那理由也絕不希望是孟栀初。
這麽多年像一顆無限定時的炸彈, 時時刻刻影響着自己的生活和情緒, 眼看着最後就要不費吹灰之力就把她和季沅辰拆散。
孟栀初憑什麽。
可以值得她這般勞心費神？
想清楚之後, 孟星也不再猶豫，單手打下回複：【我一會去找你。】
針水漸漸起了效, 她感覺渾身發熱無力，腦袋還越來越沉，按下發送鍵後，她把手機黑屏, 想閉眼休息一會。
然而她生病進醫院的事很快被傳遍，閉眼還不到一分鐘，孟星也便接到了羅西姐的電話，羅西姐說要找人過來接她。
然後其他人像是約好了似的, 沒一會她便接到了十幾個親人好友的電話，都說過來接她。
孟星也都拒絕了，大晚上的不想麻煩人, 她可以自己打車回去。
最後一瓶藥水滴完時，孟星也收到了好幾百條私信，都是來問她的情況，她只好發了條微博告訴他們只是個小感冒，讓他們別擔心，還讓守在醫院附近的粉絲回家。
微博一發，醫院外人确實減少了一些。孟星也拔針從門診部出來，在門口遇到靳修堯派來送她的人，她禮貌回絕了，虛弱地說：“謝謝，可是我已經叫了車，麻煩你替我向大老板說句謝謝。”
那人只好給靳修堯打電話請示，靳修堯沒堅持，讓他離開。
北城冬天漫長，一月初正是寒風凜冽的時段，孟星也走出醫院，被呼嘯的北風吹得快睜不開眼，遠遠看見一個裹成粽子一樣的女孩子從馬路對面小跑過來，近了一看發現人有點眼熟。
女孩一直跑到她跟前，孟星也才認出來那雙大眼睛的主人是王熙，頓時驚喜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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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熙還待在原來的小公司，繼續做練習生，有時候也會接一點路演，小活動等，在沒出道的練習生裏，算混得比較好的。
這段時間她正好在北城，一看到微博便叫開網約車的爸爸帶她過來看孟星也，她差點來晚了一步。
王熙爸爸的車停在馬路對面，孟星也被她硬拉着過馬路，上了她家的車。
上車後孟星也懶懶地靠着車椅背，王熙見她面色疲憊，簡單問候了兩句便停了話，反倒是孟星也精神亢奮，拉着她聊東聊西。
車開到別墅區入口便停了下來，孟星也叫父女倆進去喝口水，老實巴交的王爸爸謝絕了，王熙和她爸觀點一致：“下次吧，你今晚先早點回去休息，下次有時間我再來找你。”
孟星也又和王爸爸說了一遍謝謝，和王熙約好下次再聊，然後下了車。車很快啓動駛離她的視線，孟星也戴上口罩往季沅辰的住處走。
季沅辰在樓上看到那抹嬌瘦的身影，趕緊下樓給孟星也開門，孟星也把口罩摘下，看到她那張燒的通紅的臉和手上拎着的那一大袋藥，他心髒不由地一疼，聞到她身上的淡淡酒氣，他又有些惱。
不過他感覺到她對他無形的疏遠，忍着心悸沒開口說話。
孟星也拉下帽子，被他輕拽進屋，她手冰涼涼的，與他的灼熱體溫相比，就跟剛從冰窖裏出來一樣。季沅辰拿過她手裏的藥袋，垂眸看她換鞋。
孟星也扶着牆脫下鞋子，套上季沅辰遞過來的棉拖，下一秒被人溫柔地打橫抱起，她被季沅辰突然的動作吓了一跳，條件反射性地擡手環住他的脖子。
手上冷涼的體溫讓他後頸上的皮膚泛起一層細小的冷疙瘩。
孟星也感覺到他身子一僵，然後抱着她穩步走向客廳，她掩下眼睫，垂眼看他的臉，被凍僵的嗅覺漸漸回了神，清淡的薄荷味源源不斷的觸碰她的嗅覺神經，不知道是不是暖氣太足的原因，她忽然覺得自己眼眶發燙。
鼻頭發癢，她悄悄吸了吸鼻子，被季沅辰放到沙發上時沒忍住偏頭打了個噴嚏。
下一秒，季沅辰溫熱的手掌很自然地放在她腦門上，感受了兩三秒體溫，他收回手，從她的藥袋裏取出一個退燒貼，撕了包裝給她貼上。
不知道怎麽回事，孟星也莫名不習慣他這樣的體貼和親密，明明他們已經接過吻，她微偏開頭，推了推他，沙啞着聲音說：“你先離我遠一點，小心被傳染。”
她說完才意識到這個理由太拙劣，過去那麽長時間，該傳染早傳染了。
季沅辰沒想那麽多，看着她說：“不會，我抵抗力強，沒那麽容易感染，別擔心。”
他說完起身給她倒了杯熱水，放在桌上交代道：“冷冷再喝，餓不餓？我去給你煮點粥，一會喝了再吃藥。”
孟星也輕聲說：“我不餓，也吃不下。”怕他擔心，她又補充道：“晚飯吃的比較晚。”
季沅辰“嗯”了聲，“那就等水冷冷吃藥。”
他把藥都拿出來，孟星也見他去看說明，開口說：“我來吧，醫生告訴過我怎麽吃。”
“好。”
吃完藥孟星也像沒骨頭似的軟綿綿地靠着沙發背，眼皮沉，她只好半阖着眼簾，視線所及，只是他線條的下巴和冷白修長的脖頸。
以及他性感的喉結。
再往下是精致鎖骨和浴衣外随着呼吸輕輕起伏的勁瘦胸肌。
沉默蔓延，她就這麽看着，不知不覺分了神。
大約過了半分鐘，季沅辰先開了口：“今晚就在這邊睡了好嗎？你一個人在那邊我不放心。”
他的嗓音又冷又沉，此時卻夾雜着一絲溫柔，孟星也眼睫毛動了動，抿着唇緩緩點了下頭。
“那先去洗澡，我去給你找衣服，今晚早點休息。”
季沅辰說完，起身過來抱她，孟星也擡眼看着他，聲音比剛才更啞：“哥哥，我有話想跟你說。”
明明叫的很親昵，卻有着明顯的疏遠意味，季沅辰動作僵住，緩了緩，他收回手，重新坐了回去，側身看着她說：“你說，我聽着。”
孟星也是脫了鞋坐，他側身後膝蓋抵着她的小腿肚，姿勢說不清的暧昧，她卻一點別的心思也沒有。
呼出的氣滾燙炙熱，太陽穴突突的跳，胃裏翻江倒海，她有些想吐，忍着難受小聲說：“你可不可以――離孟栀初遠一點。”
不是問句，而是陳述句，雖然有停頓，但她終于說出來了。
孟星也閉了閉眼，那股難受勁再也壓不住，她趕緊坐起來，套上鞋踉跄地沖到衛生間裏，季沅辰緊跟其後，被她摔門隔在外面。
孟星也在裏面吐到只剩苦膽水，吐到直不起腰來，響動透過房門傳出來，聽上去令人心驚。
季沅辰額角青筋爆起，心疼的眼眸泛紅。他花了半分鐘時間把孟星也剛才那句話嚼碎消化，卻還是有些想不明白。
異樣的情緒蔓延至全身，讓他恐懼不安，他心裏急，急于知道答案，緊張地盯着衛生間的門，可是擔心她情緒激動，所以不敢去敲門。
裏面漸漸歸于平靜，他聽到流水的嘩啦聲，聽出她在捧水漱口，她輕輕咳了兩聲，每一下都像一塊鈍石砸在他心上，血肉之軀輕易被砸的生疼。
良久，門終于被打開。
孟星也臉色蒼白，虛浮着腳步走出來，季沅辰沒忍住上前把她攬進懷裏，抱着她，之前的不安情緒才稍微淡化一點。
孟星也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就軟軟地靠着他，到了這會才突然有了想哭的沖動，眼睛一點一點濕潤，她沒想忍，閉上眼放任眼淚争先恐後湧出，打濕他胸前的衣服布料。
待孟星也恢複點力氣，季沅辰抱起她上樓，她整顆腦袋埋在他胸膛處，一邊哭，一邊覺得自責愧疚，悶聲悶氣地道歉：“對不起――”
她也不想這麽逼他。
她只是太害怕了。
“沒關系，別哭了，我先帶你上去洗澡。洗完澡好好聊聊。”
“嗯。”
季沅辰直接把她抱進了浴室，然後找了套新的女士睡衣過來，見孟星也疑惑地看着睡衣，他解釋道：“按你的尺寸準備的。”
孟星也遲緩地點了點頭，季沅辰把衣服給她，走出浴室，順手關上門。
孟星也潦草洗去滿身的汗漬，不過十分鐘便穿好衣服出來，她來不及吹頭發，長發濕答答的披着。
季沅辰守在外面等她，叫她出來，進去取了吹風機，拉她進他的卧室，讓她坐下給她吹頭發。
孟星也老實趴在櫃臺上，由他去弄。
吹風機的聲音很小，季沅辰想着等她頭發吹幹再談，孟星也等不了那麽久，先說：“那晚其實我回這裏了，可是我看到孟栀初的車在這，所以我沒來找你，還撒了個慌。”
季沅辰愣了愣，猜測小姑娘可能是誤會了，解釋道：“那晚她只是過來給我送資料。”
“她在你那裏待了不止一個小時。”
季沅辰坦然道：“我讓她留下來喝了杯咖啡，如果是你，你會讓你的朋友放下東西就走麽？你不會，因為你最看重朋友。”
孟星也換了個方向繼續趴着，心說我就那麽幾個朋友，當然得好好珍惜，不像你，人緣好，朋友遍天下。
“別的時候不說什麽，可是那時你明明知道我要來，我們倆的關系我連哥都沒告訴，她為什麽可以知道？難道你要我在外面等她離開嗎？在你眼裏，我是不是還沒有她重要？”
“胡說。”季沅辰關掉吹風機，轉到她旁邊坐下，把她氣鼓鼓的小臉掰過來，看着她誠摯道：“你是我喜歡的姑娘，當然你重要。”
孟星也眨巴眨巴眼，輕輕笑了。她剛路過，又發着燒，皮膚上有一層極薄的淡粉色，眼尾處顏色更深些，看起來像只小白兔。
季沅辰伸手摸了摸她發燙的臉頰，他剛碰過她的頭發，手上溫度還沒恢複，還是涼的。小姑娘覺得舒服，抓住他的手拿臉去蹭。
季沅辰笑了笑，蹭熱了一只又換另一只手給她。
孟星也的心被他的情話收買，不打算追究他在電影院忽視她的事了，電影院本來人就多，想了想，又說：“最後一個問題。”
“問。”
孟星也緊張道：“你和孟栀初的關系為什麽那麽好？”
“四年搭檔，她能力強，和大家關系都挺好，還有楚北然喜歡她，如果以後他們真在一起了，她算是嫂子。”季沅辰說，說來說去都是孟栀初，小姑娘大概就是因為孟栀初而疏遠他。他反問道：“你們鬧別扭了？”
孟星也被“楚北然喜歡孟栀初”震撼到了，她坐直，哼了一聲說：“我和她就沒有不鬧別扭的時候好嗎，水火永遠沒有相容的一天。”她小聲嘀咕：“楚北然怎麽會喜歡她？”
其實仔細想想，孟栀初在外人面前似乎确實少有騷操作，在外人眼裏，她自信，大方，有能力。好像全世界孟栀初看不慣的人，只有她一個。
她正想的出神，又聽到季沅辰說：“那晚沒讓她走，是因為我想他們早晚都會知道，什麽時候告訴都可以。她是你姐姐，也可以告訴，如果你不想，我就先不說，以後都避着她，你不想我和她走的太近，我以後也會注意。”
孟星也正經道：“姑姑是姑姑，可是她從來不是我姐姐，我不認她，她也不認我。”
季沅辰看着她問：“你不喜歡她？
孟星也直言不諱：“對，我不喜歡她。”
季沅辰微垂下眼，沉默下來，疑惑完全解開，原來一切都是他以為錯了。
他以為小姑娘早就忘了小時候的針鋒相對。
她比他們小許多歲，不經意間就從稚嫩可愛的小孩兒長成美豔動人的大姑娘了。
剛認識她那會，她是衆星捧月的小公主，他一直都知道她心地善良，就是在無數寵愛中養的性子有點嬌縱任性。
喜歡上她不意外，她可愛又漂亮，心性純真，很多人都喜歡她，包括他身邊的大部分人。
可喜歡什麽時候變了質，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可能是從在節目組看到她認真對待舞臺開始，可能是從在演唱會上看到她小心翼翼僞裝開始，還可能是從那晚的那個夢開始。
重逢之後每一個時刻的她，都讓他覺得驚喜和心動。
今晚之前，他一直把她和孟栀初的兵戎相向當作小孩子的不成熟，以為長大了就好了。但是直到今晚他才知道，這麽多年過去，小姑娘對孟栀初敵意依舊。
見季沅辰半天不說話，孟星也心裏有點發慌，她琢磨了一小會，小聲詢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小氣，還很壞？”
季沅辰終于擡眼，摸着她的腦袋說：“沒有，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理由。”
孟星也眼裏蘊起霧氣，聲音越說越小，特別沒底氣：“我也不是想強迫你，可是看到你對她那麽好，和她走的那麽近，我心裏難受，對不起。”
季沅辰又把椅子往她身邊挪了挪，手掌向下輕壓着她的後頸，柔聲道：“應該哥哥說對不起，自以為是，沒考慮你的感受，以後不會了。今後如果我哪錯了，你要和我說，我改。”
“嗯。”
“好了，眼淚收一收。”他幫她擦去淚水，“再哭燒退不了了。”
孟星也感動得一塌糊塗，一下把腦袋埋在他頸窩裏，季沅辰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她慢慢收起淚，帶着哭腔，溫情脈脈地喊：“沅辰。”
季沅辰動作一頓，兩秒後才遲鈍地低低應了一聲。
她忽然擡起頭，單手勾着他的脖頸，臉往上湊了湊，笑得眼睛一彎，微揚的眼尾帶上了點媚氣，濕潤的眼直勾勾地看着他：“我愛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