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這個世界的時間已經進入深夜，當一部分人已經躺在床上酣睡的時候，還有許多人正在把玩手中的手機，或是坐在電腦前面浏覽各種信息。
從某種角度來說，夜晚才是人類和網絡交流最頻繁的時候，甚至有人因為沉迷其中而忘記睡眠的重要性。
餘亮是一個導演專業的研二學生，托關系在他一個很喜歡的影視公司裏當了實習助理後，就和一個同校的朋友在市區交通方便的地方租了一個二居室。
因為那個叫宗文樂的室友一直都沒有回來，電話也一直打不通，所以餘亮有些睡不着，一邊開着手機等消息，一邊坐在電腦前面無聊地刷屏。
既然選擇了導演系，餘亮自然是想要一步步走進那個光鮮亮麗的娛樂圈裏的，但他現在能做的卻只是進入社交網站，和其他人一樣通過“熱搜榜”來了解娛樂圈的近況。
“什麽？熱搜第一竟然只有幾十個評論？”餘亮一邊點進去一邊自言自語，“這熱搜買的也太明顯了吧？誰會對一個小網紅的鞋子感興趣？就算要買熱搜，也該買點有意思的話題啊……現在的熱搜榜真是越來越無聊了。”
“無論是演員、歌手還是網紅……一個個好像沒有熱搜就失去了存在感一樣，可這種買來的熱搜真的有意思嗎？”餘亮一個人上網的時候，似乎習慣了自己和自己對話，“如果是我來操作的話，一定要先創造一個有持續熱度而且有意思的話題，然後再去買熱搜，這樣才有意義嘛！”
“笨蛋，要買關于鞋子的熱搜，至少先穿一雙三十公分的高跷出來啊！”餘亮就這麽看着熱搜嘲笑着，“與其看這種無聊的消息，還不如去看看白玫瑰的新節目。”
“上次好像聽說他要去西郊鬼宅拍恐怖真人秀？”餘亮很喜歡恐怖題材的節目，只是因為這一類型比較小衆，所以他和幾個朋友會把所有涉及到這一類型的信息全部都視若至寶。
雖然很多拍恐怖真人秀的團隊都很垃圾，但有的時候也确實能夠發現一些小小的亮點。餘亮在得到授權之後也會将這些有意思的片段剪輯在一起，然後放進自己那個在圈子裏小有名氣的社交賬號上。
在點進“演員白玫”的社交主頁之後，餘亮第一眼就看到了主頁上剛上傳不久的一張照片——有些模糊的像素和畫面，讓餘亮覺得驚訝的臉，不會讓人認錯性別的喉結以及那件短袖的大領口遮掩不住的肩鎖骨……
為什麽白玫瑰的主頁上會出現陌生人的照片？
餘亮順手點開了照片下面的評論，發現這一次留評論的人特別多，大部分也和餘亮一樣困惑。不過也有幾個人在詢問這會不會是白玫瑰的素顏照。
素顏照？
餘亮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後又去盯着那張自拍看了許久，但還是沒辦法将照片裏的那個人和白玫瑰聯系在一起啊，白玫瑰不是一個醜八怪嗎？
[申公寶：你們是不是有什麽誤解，白玫本來就長得不醜啊。□查看圖片]
其中一條評論吸引了餘亮的注意力，點開圖片之後他看到的是一個在廊下觀雨的紅衣美人，近乎完美的十五度側臉在富有年代感的濾鏡下更像是一副精心繪制出來的圖畫。
餘亮并不是第一次看到這幅圖，很多小女生在分享什麽“古裝男神美圖集錦”的時候都會出現這張圖，但是……這是白玫瑰？
坐在電腦前面的餘亮目瞪口呆，張大的嘴巴裏幾乎可以塞進一整個雞蛋。
應該是謠言吧？就算都穿紅色的衣服，也不能說這是白玫瑰啊！
餘亮看到那條評論下面已經有了許多回複，那些回複也和餘亮一樣質疑評論者的眼光和記憶力，甚至還有人嚴厲地表示不許有人污蔑她的男神。
因為網絡上經常有這種張冠李戴的事情發生，所以餘亮除了在心裏笑話一下以外也不會特別認真地去追究這種事情，只是繼續滾動鼠标将評論頁拉到底。
就在餘亮準備退出頁面的時候，又一條評論吸引了餘亮的注意力——
[小小螺號：我剛才在直播間看到有人在搞西郊鬼宅的直播真人秀，是不是白玫瑰參加的那個？□查看圖片]
餘亮點開圖片後看到的是一張直播間的截圖，上面的标題只寫着“洛海市西郊鬼宅”這七個字，沒有其它多餘的說明。開啓直播間的是一個看起來非常普通的數字賬號，但觀看的人數卻已經上千。
“沒聽說是直播啊？”餘亮回憶了一下自己之前知道的信息，“只聽說是一個三流的真人秀，沒有說會實時直播啊？難道是別的節目？最近那麽多人去西郊鬼宅嗎？還是假消息炒作？”
雖然餘亮的心裏有着各種各樣的懷疑，但因為“西郊鬼宅”和“28路末班車”一樣屬于洛海市的“六大靈異事件”，所以就算覺得這只是一個廣告，餘亮還是将網頁切換到直播間首頁，根據房主的數字賬號找到了那個正在直播“洛海市西郊鬼宅”的直播間。
一點開直播間，從未聽過的曲調宛轉悠長，像是來自遙遠的地方一樣傳入餘亮的耳中。
直播間的畫面對準了某個宅子的庭院，整個庭院裏到處是枯死的樹幹和雜草，但卻有一個穿着白色長裙的女人坐在院子中間的石井邊沿仰頭歌唱。
那并不是一位特別美麗的女性，但當月光灑在她的身上，灑在那個特別荒涼的小院子裏的時候，當夜晚的風吹起她的長發和白紗一般的裙角，好像真的有一股仙氣纏繞在她的身上，好像她的整個人周圍都泛着一層柔和的月光。
餘亮就這麽呆呆地看着那個畫面許久，然後才扒拉出鍵盤敲了好幾個字。
[餘光：這确實是西郊鬼宅裏的那個院子，我白天去過幾次，所以認得那口石井。]
[困傲天：餘光大佬來啦！]
[餘光：這個直播開始多久了？确定是直播嗎？畫面裏這個姑娘是誰？]
餘亮所使用的這個叫做“餘光”的賬號在固定的小圈子裏還算有點名氣，所以聽到他發問之後，那些原本靜靜待在直播間裏聽曲子的觀衆們全部都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在看了大段大段的刷屏之後，餘亮才知道一些事情的始末，最開始關注這個直播間的就是之前在白玫瑰主頁評論過的“小小螺號”，而她最早看到的畫面就是畫面中的那個女孩獨自走進院子。
據說這個女孩走進院子的時候一直在自言自語。說是自言自語，但那種感覺更像是女孩正在和某個不存在的“人”說話。
在那個過程中，大家都知道了女孩叫林巧巧，是“金鑫娛樂”剛簽約的藝人，而她的聊天對象好像也是一個藝人，但觀衆們卻根本無法從直播畫面中看到第二個人，也聽不見任何其它的聲音。
一開始也有人覺得這會不會是假直播真錄播，但林巧巧和那個“透明人”聊天的時候卻提到了早些時候的熱搜新聞，這一點是沒辦法作假的。
這樣一來就只剩下兩個可能性，要麽是這位林巧巧小姐可以看見鬼，要麽這一切都來自于林巧巧小姐的演技！
因為此刻直播中美麗的月下吟唱畫面，更多人傾向于後者，而且絕大部分的人都是用直播間的錄制功能将這一畫面錄制保留了下來，瞬間記住了“林巧巧”這個名字。
[小小螺號：各位，我剛剛去白玫的主頁看了看，上個月白玫曾經介紹過這個林巧巧，說是和他簽約同一家公司的師妹，而且會帶着這個師妹一起到西郊鬼宅錄真人秀！]
[困傲天：真的是金鑫娛樂那個破公司的藝人？太可惜了吧！]
[餘光：可能他們也不知道林巧巧能夠在這種節目裏發揮成這樣，太了不起了！這首歌是她自己寫的嗎？我好像從來都沒聽過。]
[吸走你的歐氣：我覺得有些像民謠。]
[小小螺號：什麽歌不重要，重要的是林巧巧唱得太好聽了！]
[餘光：如果這是白玫瑰那檔節目，那麽白玫瑰怎麽沒有出現在畫面裏？]
……
衆人讨論的中心漸漸又變成了三流恐怖真人秀的“固定”嘉賓——白玫瑰。
而現在的“白玫瑰”——也就是白玖正和直播間的觀衆們看着一樣的畫面，月下石井，宛轉吟唱的年輕女孩，如果那個穿着喜服霞帔的女鬼沒有将雙手掐進林巧巧的脖子，也許白玖也會靜靜欣賞下去。
女鬼的皮膚泛紅，喜服和臉上都有着被火焰燒灼過的痕跡，顯露在外的皮膚也都殘留着燙紅的顏色。即使如此，白玖還是能從女鬼的臉上看到兩道血淚的痕跡，以及夾雜在歌謠中隐約傳來的哭聲……
在原身的記憶裏，就是因為林巧巧的這一段視頻走紅才使得她接到了許多相關的後續資源，然後上升的趨勢就一發不可收拾。但白玖相信原身肯定不知道，這樣一段視頻竟然是由鬼來出演并且由鬼拍攝而成。
“這不是她的夢想嗎？”站在白玖身邊的已經不再是那個少年感十足的年輕藝人，而是一個全身同樣燙紅，就連原本漂亮的自然卷也被燒掉了一大半的怨鬼，那個鬼表情木讷地盯着白玖，“今天之後她就會一曲成名，而夫人也需要一個人類帶她離開這裏。”
“你們的夫人不打算殺死林巧巧？”白玖看着被女鬼禁锢的林巧巧，雖然無法從她的臉上看到痛苦，但也注意到林巧巧現在眼神渙散顯然早就已經失去了意識，只是在那個女鬼的操控下無意識地張嘴唱歌而已。
“我們在這裏被夫人囚禁了三年多。”另一個高一點的鬼除了全身燒傷之外，就連眼珠子都掉了出來，“如果不替她尋找合适的人類，每天晚上我們都會被烈火燒灼，死也死得不安心。”
“你們兩個這幾年來一直都被囚禁在這裏？”白玖和書冊裏的鬼接觸得多了，所以并不會因為這些鬼物的外表而感到害怕。
反倒是白玖此刻平靜的樣子鎮住了那兩個外表看起來十分慘烈的鬼物。那兩個鬼物站在那裏愣了片刻之後，才伸出手臂指向他們身後的黑暗處，語氣幽幽地說道：“不是我們兩個，我們所有人都被囚禁在了這裏。”
白玖轉過身看向兩個鬼物所指的地方，在前廳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熟悉的紅色紙燈籠一個接一個出現，同時也映照出了近百個手持燈籠置身于黑暗的鬼物！
近百個全身上下布滿燒灼痕跡的鬼物，木讷地站立在一起，直直地盯着站在門後的白玖。
雖然所有的鬼物都是喪生于火難，但白玖還是看得出那些鬼物中有的穿着百年前的衣服，有得則穿着現代的衣服，之前和紅姐她們交談過的那位陳姓導演和其他幾個眼熟的工作人員赫然出現在鬼群中，一個個也都是全身燙紅的恐怖樣子。
這些鬼物的眼睛并非厲鬼的猩紅色，而是白色的，沒有瞳孔，沒有黑色，是遍布血絲的白色。
白色的眼睛意味着這些鬼物還沒有到達厲鬼的境界，還只是普通的怨鬼。
“那位夫人把我們囚禁在這裏。”死去的陳導也開口說道，“只要她繼續留在這裏，我們就永遠無法獲得自由。”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身後一直持續着的歌聲戛然而止。
“她發現你了。”陳導和其它的鬼物都向後退了一步，“你也走不了了。”
白玖立刻轉過身去，果然看見那個穿着喜服霞帔的女鬼帶着林巧巧起身，她就這麽緊緊纏着林巧巧的脖子，向白玖一步步走來。女鬼要比林巧巧高很多，所以林巧巧只能雙腳離地飄浮在那裏，如同人偶一般被女鬼擺布。
在女鬼逼近的那一刻，白玖突然感覺到胸口一陣劇痛，整個人都忍不住弓起身子。他緊緊地抱着懷裏的《百鬼書冊》，卻發現自己原本只是偏長的頭發，竟然也在那麽一眨眼的時間裏長至腰間，就連發量都變得有些驚人了。
先是指甲發生了變化，然後是頭發……
書冊中的那個鬼說得對，他正在向厲鬼轉變！
不，不可以！
“喜姐姐。”看着女鬼逼近，第一個浮現在白玖腦海裏的就是同為鬼新娘的紅喜！
“紅喜！”雖然紅喜之前說過會袖手旁觀，但白玖卻還是想要賭一賭。
“沒用的。”站在後面的那兩個鬼藝人語氣十分消極地說，“沒有人會聽見你的求救，也沒有人能從紅衣厲鬼的手中救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