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醉酒
自從這件事在校園傳開之後,樹林子裏就越發熱鬧了。樹洞裏經常堆着一疊一疊的紙條,都是女生們在算命。
但“菩薩”似乎喜歡安靜,再也沒有顯靈過。
蘇星允把三個小弟訓了好幾次,想從他們嘴裏探出口風,看看到底是誰搞鬼。可半仙和瘦猴比他還蒙,他們怎麽都想不通,怎麽自己親手寫上的字,就變了呢?
莫非菩薩也看不下去他們亂點鴛鴦譜?
河馬最近倒是格外開心,連早餐都能多吃一個蛋糕。
這件事最後也沒能查出個所以然,蘇星允只好把紙條收起來,等待這只老狐貍有一天現出真身。
瘦猴生日那天,大夥一起吃飯,不止蘇星允他們幾個,還叫上了班上好些男男女女,浩浩蕩蕩十幾個人去吃了頓熱騰騰的火鍋。
蘇星允比壽星還高興,跑前跑後地張羅個不停。最後到了祝酒的環節,他端起了一杯啤酒。
“星哥你還是別喝酒吧,來來來,換上橙汁!”瘦猴趕緊阻攔。
大家夥都笑起來,連兩個女生都倒了半杯啤酒,沒道理做大哥的喝橙汁啊。
“不要緊,今天是你生日,我不能掃興啊。”蘇星允舉着啤酒就想一飲而盡,誰知被好幾個男生奪走了杯子,迅速換上了滿滿一杯橙汁。
“……”就…相當沒面子。
“星哥一杯就倒,不能喝不能喝!”
“對啊,待會兒還去唱歌呢,你要倒了誰當麥霸啊!”
“橙汁也不錯的,很适合你!”
鄒簡言坐在蘇星允旁邊,餘光感到某個小屁孩朝他遞來求救的眼神。鄒簡言裝作看不懂,嘴角一勾,淡笑着道:“一杯就倒?那還是喝橙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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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星允立時眯上了眼睛,恨不得殺了這個挨千刀的。
“就喝橙汁吧,星哥,你要倒了誰扶你回去啊,我可不想像上次一樣抱你,累壞了。”瘦猴再次在他傷口上撒了一把鹽。
鄒簡言聽到這裏,忽然眼眸一眯:“實在想喝,就喝一杯吧。”
蘇星允哈哈大笑,趕緊奪回自己的啤酒:“還是咱班長仁慈!”
鄒簡言回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一杯,別喝多了。”
凡是答應只喝一杯的人,往往都收不住,尤其是在大家三番兩次的敬酒之後,蘇星允不知不覺就喝了兩杯。
他皮膚本就白皙,喝了酒之後,呈現出一抹誘人的粉紅,眼睛亮閃閃的,比平日裏更發晶瑩奪目。
鄒簡言見他們越鬧越兇,好幾個人圍着蘇星允,便端着杯子走了過去。
“他不能喝了,你們別鬧。”鄒簡言一手摟住蘇星允肩膀,一手隔開了衆人,往懷裏人盯了一眼,語氣帶着若有似無的寵溺。
“……”這一摟,原本哄鬧的餐桌驟然安靜。女生們互相對視一眼,無聲地“哇”了一下。
酒壯慫人膽,平時從不敢跟鄒簡言套近乎的男生們幾杯酒下肚之後,也嬉鬧起來:“哎呀,班長你心疼咱們星哥啊?”
鄒簡言扭頭盯着懷裏暈暈乎乎的小人,臉靠了過去,鼻尖在他嘴邊輕輕嗅了一下,不知是在聞酒味還是別的味道。
“你們都不心疼他,只有我來疼了。”鄒簡言沖大家笑了一下,像是開玩笑似的。他平時冷傲慣了,陡然這麽一笑,大家都有些受寵若驚。
“!!!”男生們都“噢”的一聲叫起來,拼命起哄。鄒簡言為了不破壞氣氛,把手裏的酒一飲而盡,又把呆呆站着的蘇星允手裏的酒也喝掉,然後把他帶回了座位。
蘇星允是真的“一杯就倒”,剛剛喝了兩杯,此刻已經頭昏腦漲。他隐約感覺到在自己即将站不穩的一瞬間,有人扶住了自己,他便借力靠了過去。
之後自己手中的酒杯被人端走,他最後一絲力氣消失了,軟軟地倒在了一個溫暖的胸膛裏。
鄒簡言把人抱在懷裏,安安靜靜坐着,偶爾低頭看一眼,懷裏的小屁孩乖巧地閉着雙眼,模樣又可愛又可憐。
看來以後真不能讓他喝酒了。
吃完飯,轉移陣地去了KTV,蘇星允全程都被鄒簡言摟着走,在寒風凜冽的冬夜裏,竟然也不覺得冷,只是稍稍清醒了些。到了KTV,蘇星允就開始嚷嚷着要唱歌,他喝了酒以後說話有些含糊,口音軟糯得不行。
“星哥,你都大舌頭了,就別搶我的麥了!”
“不…不行,我一定要唱一首豬…豬你生日快樂!”
“我謝謝您嘞,您還是老實坐在班長懷裏吧……”
蘇星允其實還有些暈,聽他這麽說也不生氣,笑眯眯地坐了回去。那個溫暖的懷抱似乎成了他的專屬座位,又軟又寬闊,蹭上去還有淡淡薄荷香。
“班長,唱一首吧?我幫你點歌!”河馬坐在點歌臺邊,沖鄒簡言喊來一句。
“對啊對啊,從來沒聽過班長唱歌诶,好想聽!”女生們立刻附和起來,她們早就想喊鄒簡言唱歌了,甚至想跟他合唱,但他一直安靜地摟着蘇星允,她們不舍得破壞倆人之間暧昧的氣氛。
鄒簡言自覺跟這些十七歲的孩子有代溝,也不大好意思唱歌,可是一低頭,看到懷裏那張砸着嘴、睡得香甜的小臉,又改變了主意。
他報了一首歌名,接過麥克風,輕輕唱了起來。
蘇星允于朦胧之間,聽到一陣熟悉悅耳的音樂,微微睜眼,就對上一雙漆黑灼熱的眸子。
“難以忘記初次見你,一雙迷人的眼睛……”
男生的聲線柔和而低沉,十分有磁性,他一開口,鬧哄哄的包間裏立時安靜了下來。這首比他們年紀還大的情歌,現在聽來都不過時,由他唱出來,格外深情動聽。
“只怕我自己會愛上你,也許有天會情不自禁……”
鄒簡言特意低下頭,像附在某人耳邊輕聲訴說般,溫柔地唱出了高潮的歌詞。蘇星允的心髒又開始砰砰亂跳,這次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猛烈,像要砸破他的肋骨,直沖出來。
KTV裏暖氣很足,他只覺臉上越來越燙,趕緊迅速移開了視線,輕輕閉上了眼。
一首歌結束,掌聲雷動。
大家吵着要他再唱一首,鄒簡言笑着擺擺手,指了指懷裏倒着的人:“不來了,他困了。”
蘇星允嘴角微勾,睫毛輕顫,毛茸茸的腦袋往裏鑽了鑽。
唱完歌已近午夜,大家打車的打車,走路的走路,分別回家。鄒簡言主動擔負起了送蘇星允的任務,讓小弟們都各自先走了。
蘇星允已經過了昏昏沉沉的階段,進入了胡言亂語的興奮時間。
“喂,鄒簡言,我不用你送,你趕緊回家吧,你爸媽要着急了!”蘇星允被他一把拽着領子,還有些跌跌撞撞。
“好好走,別亂踢。”鄒簡言像帶孩子似的,耐心跟他對話:“我又不是小孩子,我爸媽着什麽急。”
“喂,鄒簡言,你爸真好呀,還來學校看你呢。”蘇星允的語氣帶着些羨慕,這是只在喝醉時,才會顯露出來的情緒。
“嗯,是挺好的。”鄒簡言扶着他的手一緊,略加思索,問道:“你爸呢,對你好嗎?”
他當然知道蘇星允的爸爸是什麽樣,但他覺得趁着對方喝醉,或許可以一吐為快。
“我爸不好,一點兒都不好。”蘇星允靠在他身上,像是沒有了骨頭:“我們換爸爸吧?換一天好嗎,就一天?”
鄒簡言停下腳步,低頭看他,就見蘇星允仰着脖子灼灼地盯着自己,眼眶紅紅的。他說“就一天”這三個字的時候,聲音變得又細又軟,是那種隐忍而克制的央求。
這種話,若不是他喝醉了,這輩子大概都說不出口。
鄒簡言覺得心髒被什麽東西敲擊着,鈍鈍地痛。他順勢把懷裏的人按在路邊的樹幹上,俯身過去。
“你幹嘛?”蘇星允一點都沒有了平時的警醒,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你喝醉以後發生的事,明天還記得嗎?”鄒簡言認真地看着他問。
“大概…或許,不記得了吧。”蘇星允撓撓頭,打了個哈欠。
“那好。”鄒簡言手附上那張嫩滑的小臉,輕輕在對方的眼眶滑過,然後将唇靠了過去。
蘇星允第一反應是想躲,但是背後有樹幹擋着,前面有人箍着,根本動不了。他拼命抿着唇,手上卻使不了勁,只是把頭搖來搖去。
薄荷氣息越來越接近鼻尖,那種令人安心的味道一下把他的焦躁撫平了,就在蘇星允打算放棄抵抗的時候,一個柔軟和輕淺的吻,落在他額頭上,眉心之間。
“別擔心,你有我。”鄒簡言這話說得極輕,像是最鄭重的承諾,只在距離最近的時候說。
蘇星允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的家,他只記得自己似乎沉沉地睡着了,睡前像被裹在一床柔軟的羽絨被中,格外溫暖安心。
第二天醒來,頭還有些昏沉,看來喝酒這個技能,他是永遠都掌握不了了。
蘇曼芸在吃早飯時,格外殷勤,沒像平時一樣數落他回家晚,反倒一直給他夾菜。蘇星允看着坐在對面的媽媽和繼父,心裏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小允啊,你爸又打電話來了,想讓你下學期過去住一段時間。”蘇曼芸選了一塊最好的排骨放到他碗裏,柔聲說道:“我身體也越來越不方便了,你聶叔叔也忙,沒人照顧你,你去住一段時間也好。你說呢?”
蘇星允頭一下就耷拉了下來,他最害怕的一刻,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