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訴說
夏莫開着面包車很快來到了鼠寶說的那處下水道入口, 他用兩斤麻辣小魚幹說動大黑下去找孔蘇,大黑在下水道裏找了好半天, 孔蘇沒找到,倒是從裏面帶了個老頭的陰魂出來。
這陰魂不是孔大爺是誰?
因為孔蘇的緣故,夏莫和大黑都認得孔大爺,尤其是大黑,以往沒少跟着孔蘇溜去孔大爺那兒混吃混喝。
孔大爺身形幹瘦, 時常板着臉不愛笑, 給人的第一眼印象就是這老頭不是刻薄不好惹。而他本人性格确實孤僻執拗認死理,幾年前,他老伴兒去世以後,他一個人帶着孔蘇獨居, 性格越發的古怪了, 是很多人眼裏不好相處的怪老頭。
大黑常去他家,知道這老頭人其實挺不錯的,他自個兒都舍不得吃用, 卻肯花錢給孔蘇買寵物店裏精細的狗糧, 它跟着孔蘇去他家裏蹭飯, 他雖然會臭着臉叨叨‘蹭飯的又來了’, 卻總會拿出好吃的招待它,有時想起來了還會特意買點超市的小魚幹回來放在家裏, 它去的時候拿出來逗它。
他老伴兒過世後, 他一雙兒女都想接他過去跟他們住。但是孔大爺卻說, 跟他們一起住可以, 但是他的退休金全是他自個兒的,別想他掏一分錢出來。想要錢,除非等他哪天死了。也不知是他話說得太難聽傷了兒女的心,還是他兒女們真有這打算,最終,孔大爺一個人留在老房子裏獨居。
孔大爺早年一直在外地工作,他大約天生就不擅長跟人打交道,加上工作關系,他常年在外地,跟兒女們相處也少,他很少跟他們談及他工作上的事情,他的兒女們只知道他在外地一家國字頭的企業上班,但具體做什麽他們都不知道。
大黑也不清楚,不過,它知道孔大爺的退休金很高,一個月有大幾千塊。孔大爺拿着這麽高的退休金,他自己一個月的生活費卻從來沒有超過300塊錢。節省下來的錢,他幾乎全拿去資助貧困學生了。
試問,這樣一個老人,他能因為區區三四千塊錢的醫藥費跟人碰瓷?
別說孔大爺了,就連大黑聽了也咽不下那口氣。
而現在,不知道什麽原因,本來藏在下水道裏的孔蘇不見了,取而代之是孔大爺的陰魂。而孔大爺的陰魂似乎受到了什麽重創,三魂七魄很不穩定,魂體随時都有可能崩潰,他的神志也不清楚,嘴裏一直念着孔蘇,孔蘇,旁的一句都問不出來。大黑沒辦法,只好先把他帶出下水道,交給夏莫。
下水道外已是正午,一天當中陽氣最足的時候。孔大爺剛一出下水道,他的魂體險些沒讓陽氣給沖散了。夏莫趕緊念了一段很長的安魂咒,這才勉強穩住孔大爺的魂體。他剛才來得太急,沒帶畫符的工具,他倒是能徒手畫符,但他徒手畫出來的符威力實在太大了,眼下孔大爺的情況,根本承受不住過于強大的符咒之力。
夏莫只好對大黑說:“我先帶他回去,你去聯系鼠寶,務必盡快找到孔蘇的下落,這背後的人絕對是沖着它去的。”孔蘇也是個小妖,但是它舍不得老主人,認定一狗不能侍二主,不肯被夏莫契約。夏莫沒有勉強它,就沒給它下契約,不然,夏莫早就能感知到它的所在了。
夏莫的猜測很快就得到了證實。
他以最快的速度把孔大爺帶回家裏,一連畫了數張安魂符貼在孔大爺的魂體上,待這些安魂符蘊藏的符咒之力與孔大爺的陰魂融為一體後,他瀕臨破碎的魂體終于完好如初。
夏莫念了一個古老而拗口的咒語,念閉,他低喝一聲:“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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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大爺渙散茫然的目光漸漸有了焦點,初為陰魂的懵懂漸漸褪去,片刻後,便恢複了他生前的記憶,他目光淩厲的望着夏莫,大聲問道:“你是誰?”
說着,他做出防備的姿态,配上他幹癟瘦小的身材和尖刻嚴肅的面相,活脫脫一個不好惹的怪老頭。
“我是夏莫,大黑是我的貓。”
聽聞夏莫是大黑的主人,孔大爺眼中戒備稍退,随即,他想到了什麽,幹癟的臉再度兇狠起來,“不對,我已經死了,你怎麽能看到我?”
孔蘇現在下落不明,夏莫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撬開孔大爺的心防,他從抽屜裏拿出剛到手的警官證,打開遞到孔大爺面前,“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公安部下屬的特殊調查處,我是特調處的人,專門調查處理普通警察處理不了的靈異事件。長話短說,孔蘇現在的處境非常危險,你能告訴我是什麽人帶走了它嗎?”
孔大爺雖然沒有聽說過什麽特調處,但他卻一眼就認出夏莫的警官證是真的,他不再隐瞞,着急道:“是一個中年男人,他拿我威脅孔蘇,孔蘇為了救我,就跟着他走了。警官,我家孔蘇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狗,那人為什麽要抓它?”
夏莫說:“你家孔蘇并不是什麽普通的小狗,它已經開了靈智,是一只狗妖。你的事情只怕也跟背後想抓它的人脫不了幹系。”早上孔蘇上門求救,它來得急,很多事情都沒有說清楚。
孔大爺聽完,咬牙切齒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對勁。警官,我不是自殺的,那些藥是我自己去吃的,但也不是我願意去吃的……”
孔大爺本就不善言辭,現在氣急了,說話有些颠三倒四,但夏莫卻聽明白他的意思了。
“你是說有人操控你吃了那些安眠藥?”
“對對對,我就是那個意思。我孔建國光明磊落了一輩子,能讓個跳梁小醜給逼死?我從來就沒想過自殺,我這些年資助了不少貧困學生,彙款憑證我都收着,想着等哪天死了,留給我那對不孝子女,省得他們整天疑心我錢去了哪兒将來鬧矛盾。我都想好了,找人幫我把那些憑證給我發到網上去,讓那些罵我的混蛋好好看看我孔建國是個什麽樣的人。老子會去碰瓷?笑話!一群瞎了狗眼的東西,啥啥都不知道,就知道在網上瞎叫喚。”
“我找的我孫女兒,不過我沒給她說照憑證發網上的事兒,只怕她趕到我家裏……不知道她怕不怕。”孔建國大概真的很疼他這個孫女,他自己受了那麽大的委屈,他都沒流一滴眼淚,可是一想到孫女可能是第一個發現他遺體的人,他就忍不住紅了眼睛。
“你,不恨孔蘇?”如果不是孔蘇,孔建國無論如何也不會落到這地步。
“恨它?我恨它幹嘛?我家孔蘇又乖又聰明,你說我怎麽就沒想到它是妖呢?妖的話,孔蘇應該還能活很多年吧?”說着,孔建國身上的怨氣竟然消散了些。
這老頭怪有意思的,又怪又有意思。
夏莫忍不住逗他:“如果它沒有被抓它的人殺死的話,它再活個幾十上百年甚至更久都有可能。”
孔建國後知後覺的拍了一下腦門,“瞧我這腦袋,盡顧着說我自己的事兒了,警官,您可一定要把孔蘇救出來呀。”
“把你的手給我。”
“做,做什麽?”
“你現在集中精力回想那個男人的樣子,你想得越清楚,我找到他的把握就越大。”
孔建國毫不猶豫伸出了枯瘦的手,竭力回憶他死後現身抓他的人。只不過,新死的亡魂大多懵懂,孔建國竭盡全力的回憶,也只想起一個大概的輪廓。
夏莫‘看’不清楚那人具體的相貌,但不知為何,竟有種眼熟感覺。
他一定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人。
一時間,夏莫有點想不起來,這時,一只麻雀從窗外飛了進來,叽叽喳喳一通叫後,只聽夏莫說:“知道了,我馬上就過去,告訴鼠寶和大黑,不管用什麽辦法,拖住他。”
麻雀有些想跟夏莫親近,但是又不太敢,在夏莫頭頂上飛了幾圈,最後戀戀不舍的從窗戶飛了出去。
“找到孔蘇的下落了,我們現在就過去。”
麻雀是受鼠寶所托,過來給夏莫報信的。它一提起鼠寶,夏莫倒是想起了一個人來。
當年在火車上抓鼠寶媽媽的那個中年男人。
這次來抓孔蘇的也是他。
夏莫至今沒有忘記當年那個詭異可怕的噩夢,那個夢應該是鼠寶媽媽的,如果他沒猜錯,它應該就是從那些實驗室裏逃出去的。
鼠寶媽媽身上的氣息似妖非妖,那晚,老鬼吃了那顆藥丸以後,散發出來也是類似的氣息,而當年那個夢裏,他分明感覺到了一絲真正的妖氣。結合夢境裏那些實驗失敗的怪物,他是不是可以認為,有人在捉妖怪做一些不人道的實驗呢?
思及此,夏莫頓時就忍不住了,怒火騰然而起,心裏莫名充斥着一種說不出的厭惡。
他危險的眯了眯眼睛,對孔大爺說了聲:“走。”
很快夏莫就來到了麻雀所說的地方,并成功跟鼠寶彙合。
一見到他,鼠寶就急忙道:“老大,那個男人追着大黑去夏家村了。”
夏莫頓時就笑了:“竟敢追去夏家村,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大黑幹得不錯。”
“老大,那個男人不知道給孔蘇喂了什麽藥,孔蘇剛才都不認識我和大黑了,它,它還咬我。”鼠寶哭唧唧的伸出小爪子,白白絨絨的毛爪爪上,有一道不甚明顯的血痕。小家夥受到的驚吓遠超過實質性的傷害,它毛茸茸的臉頰氣呼呼的鼓着,豆大的眼睛氤氲着一層水汽,要哭不哭的,小模樣委屈極了。
“行了,別嬌氣啊,回頭給你買冰淇淋。”
“我要可愛多。”
“沒問題,你就是吃可愛多長大的。”
“不是,我是吃娃哈哈長大的。老大,我還想喝一瓶娃哈哈,好不好?”
“給你買一板。”
“耶,我最喜歡老大了!”鼠寶哪裏還記得傷心喲,咻得一下蹿到夏莫肩膀上,胖腦袋在夏莫臉上蹭個不停。
面包車後座上,孔大爺羨慕得眼睛都快綠了,他家孔蘇都還沒這麽跟他撒過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