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嚴長霁這輩子都沒這麽丢人過。
一開始他對孟章是抱着興師問罪的态度,才毫無顧忌地沖上去,沒成想對方竟然……
照他以前的脾氣,要有人攔着他做什麽事,他肯定二話不說,直接抄起長戟幹架了。
可這次擋在他面前的不僅僅是曾經的兄弟,更是他未來的“泰山”。
泰山大人大過天,嚴長霁再有本事,想追回小鳳凰,也只能認慫,更何況……他不一定打得過青龍。
嚴長霁:“……”
嚴長霁這一收手,當即被孟章窮追猛打,挨了好幾下狠的。
孟章應知道了他與小鳳凰的事,打得毫不留情,像是要給他一個教訓似的始終未曾收力,嚴長霁沒一會兒便受不了了,出聲喊停。
孟章嘴上說“好”,轉身就一腳踹中他的胸口,将他踢出數丈的距離,繼而騰空飛起,懸停在了灰頭土臉的朱雀面前。
“這麽多年沒見,你還是老樣子,陵光,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
“你……”嚴長霁氣得說不出話。
被踢到的地方一陣尖銳的疼痛,嚴長霁好半天才緩過來,盯着悠然的孟章,拳頭握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小鳳凰出生起便沒爹,嚴長霁是知道的。
冷不丁孟章說他是小鳳凰的生身父親,他卻沒懷疑半點,一是孟章不是愛說笑的個性,總是有板有眼的,十分無趣,再者說,這件事根本開不得玩笑;二是小鳳凰天賦極佳,除了受姒傾的影響外,另一個父親肯定也非等閑之輩,而消失了萬年之久的孟章,則是最有可能的人選之一。
事情一下子棘手起來。
嚴長霁與孟章實在太熟了。
他們自小就在一起,太陽燭照與太陰幽熒雖是他們的創造者,卻沒太管過他們,四靈從出生起便開了靈智,五個人跌跌撞撞地修煉長大,最後各自成了一方之神,他們幾個的關系說是親兄弟也不為過。
他的那些花言巧語能騙過小鳳凰,或許還會瞞過姒傾,可在孟章面前,是絕對不會起作用的。
小鳳凰的親爹是誰都好,怎麽偏偏是這個……
青龍歸位還是他接的,怎麽轉眼就變成老丈人了?
嚴長霁沒辦法,大剌剌地席地而坐,憋屈的同時又有些心虛,說:“沒什麽大事,我跟飛飛鬧了點誤會,我找他半天了。”
他伸出胳膊,撩起袖子,示意孟章看:“這是飛飛給我編的,我的侍女仿制了一條一模一樣的戴在手上,飛飛以為我把手鏈送給她,便生氣離開了。”
“就是一點小事?”
孟章聲音很平靜,可總給人一種風雨欲來的壓力。
嚴長霁硬着頭皮道:“不然還能有什麽?”
孟章嗤笑一聲,劈頭蓋臉地質問道:“照你所說,你二人感情甚篤,又怎會只憑陌生人的一面之詞便心生誤會?你只需像現在這般将手伸出,言明你的态度即可,姒斐豈會一走了之?他下天界遇到螣蛇差點沒命時,你又在哪裏?他還懷着孕,就是因為你的這一點‘小事’,他寧願忍着身體的不适也要獨自回家!”
聽到最後一句話,嚴長霁眼皮一跳,下意識問:“什麽懷孕?”
孟章愕然道:“你連他懷孕都不知道?!”
“他懷孕了?!”嚴長霁脫口而出,說完又猛地意識到不對——他想追回小鳳凰,怎麽能在青龍面前說這句話?
果不其然,孟章看他的眼神變了:“嚴長霁,你到底對我兒子幹了什麽?”
嚴長霁被他看得心煩意亂,破罐子破摔道:“其實我們分開一段時間了,我是真不知道他懷孕……他跟我說過,鳳凰一族都是結為道侶後才會擁有子嗣,所以我……”
孟章打斷了他的話:“所以你就毫無顧忌地玩弄他,欺騙他的感情?”
“我……”嚴長霁想反駁,但卻無法理直氣壯地說出辯解的話,他确實對不起小鳳凰,甚至還想一走了之。雖然他回到天界後,總是會想起跟小鳳凰相處的日子,懷念對方喊他“長霁哥哥”的模樣,但他始終未曾将對方放在一個伴侶的位置上。
可是他真的不喜歡小鳳凰嗎?
必然不是的。
面對他與姒斐的感情問題時,他始終在逃避。
“你可知鳳凰一族極難孕育子嗣,是源于他們必須要毫無保留地愛着對方。在結為道侶之前,他們不會輕易地許下任何承諾。而你卻連他懷孕了都不知道,還跟他分開?胎兒在成長時會不斷汲取母體的靈力,通常需要雙親共同滋養。而你是上古神獸,胎兒對母親造成的負擔只會多,不會少。可他連這些事都不願告訴你,選擇一個人獨自承受。這就是你所說的‘小問題’?”
孟章所說的,嚴長霁完全不知道,他整個人都懵了,坐在地上渾渾噩噩的,腦子裏一片空白。
他都對小鳳凰幹了些什麽?
白澤和他見面時,曾直言他紅鸾星動,當時他的反應是竭力否認,還有些惱羞成怒。
現在回想起來,這也是心虛所致的,他在心虛什麽呢?
在外人面前,他總認為承認自己心有所屬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從洪荒時期開始,他便孑然一身,身邊多一個人陪伴,仿佛是累贅一般。
他強迫自己不去想,不去考慮未來的事。最好他回天界後,如同無事發生一般平靜,在長長久久的歲月中,他與小鳳凰彼此再無交集。
可是喜歡是無法隐藏的,他總想将小鳳凰占為己有,想要抱着他,如連體嬰一樣,一刻也不要分開。
幾乎與天地同歲的朱雀,經歷過開天辟地時的荒蕪與孤寂,見證了上古戰場上的厮殺與殘酷。在這數萬年的時光中,假如讓他回憶,他實在想不出有何令他留戀的事物。
小鳳凰的出現對他來說完全是個意外。
嚴長霁沒法不喜歡小鳳凰。
他實在太過美好了,他是單純的,善良的,總是充滿着朝氣,與自己內心的陰暗面形成了極其強烈的對比。
這樣熱烈的吸引宛如一劑見血封喉的□□,讓他徹徹底底地淪陷了。
在離開南禺山之前,嚴長霁已經有些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發現事情已經到了他無法掌控的地步。以至于他懷疑小鳳凰在給別人編手鏈時,嫉妒得險些發狂。
原本只是一個惡劣的玩笑與利用,到後來他卻栽了進去。
這樣的認知讓他恐懼,他讨厭失控的感覺。
所以接到嚴飛塵的通知後,嚴長霁立刻返回了天界,連反應的時間都未留給小鳳凰,在趁他離開房間時,直接在南禺山消失了。
“我尚不清楚你與姒斐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麽,我暫時也沒有興趣知道。瞧你現在這副模樣,我擔心我知道後,會忍不住弄死你。”孟章毫不客氣地說,而後又逐客道,“你走吧,陵光,就算姒斐不說不想見你,我也不會讓你們說上一句話的。”
“孟章,其實我……”
“夠了!”孟章喝道,再一次打斷了他,“我不想聽你的花言巧語,你當我跟姒斐一樣?你的那些小伎倆我一清二楚,別想在我面前插科打诨。嚴長霁,我奉勸你好自為之。”
嚴長霁終于體會到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滋味,面對孟章的指責,他實在百口莫辯,眼看青龍已幹脆利落地轉身離去,趕緊道:“你不讓他見我,那我在此等着便是!我要親口跟他解釋。”
孟章的腳步一頓,嗤笑一聲:“那你便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