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人心叵測(一)

除夕當天,江新華特地去了肖容孫三家一趟,倪行健在容家蹭茶喝,剛好不用另行去請了,請他們去家裏吃年夜飯,一起聚一聚。

王珊帶着王剛去了野豬村,今天是過年,他們要去陪奶奶和叔嬸過年。宋勇那個傻大個也跟着去了,理由是保護這對姐弟。宋勇也不知什麽時候起,才王珊有了不一樣的心思,大家都看出來了。但王珊還沒能從被丈夫抛棄,女兒慘死的漩渦裏爬起來,江家衆人也不少多言。

年夜飯很豐盛,有雞有魚有肉,肉是中午才從孫長壽家買來的。他家的豬躲過了地震,卻逃不過年關。山珍河鮮都齊了,還有桂花酒米酒飲料佐飯。往常這只能算是平常的家常菜,在這年月已經算是五星級的享受了。

大家吃得都很盡興,一頓狼吞虎咽,桌上的飯菜一掃而空。容倪兩家剛來村裏時,拿筷子的姿勢都是優雅無比,喝起湯嚼起菜來都是無聲無息的。但現在已經被一群泥土子帶壞了,吃飯只注重量不注重過程了。

以前都是用春晚下飯的,但現在連電也沒有,春晚自然也是沒有。沒了春晚,大家輪流說着笑話,大小孩們更是故意醜态百出,逗大家樂。只是笑着笑着,氣氛慢慢冷淡下來,陰影時時如影随行,壓在大家的心頭,讓人歡笑不能。

最後以收發紅包結尾,随便打開一個紅包都是上千上萬的數目,要是換做以前,簡直是樂得能飛上天。但如今,大家各提着幾打鈔票頭疼,拿來燒嫌有塑料的臭味,拿來上大號,嫌太硬了,真是一無事處啊!只能互相安慰彼此,都是萬元戶了。

除夕就這樣過去了,正月初一是街坊鄰居互拜年的日子,錢錢一樣受到了嫌棄,餅幹糖果野果才是大小孩中意的東西。江芷窩在家裏幫奶奶接待客人,不是她畏懼他人審視的目光,只是覺着出去不方便而已。外面天寒地凍,要是磕了碰了把另一條好腿再摔瘸了怎麽辦。

正月初二,原本是回娘家的日子,但因為道路原因,不少大小媳婦是有娘家不得回,只能窩在家裏陪公婆丈夫孩子。劉秀蘭本還在暗自傷神,想念着年邁的老母親,不知道她老人家怎麽樣了,沒想到她弟弟劉家和帶着侄兒劉全上門了。這一路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走過來的,真是難為他們了。

劉秀蘭很歡喜,歡喜得什麽也不顧了,只知道到處翻吃的,端過去給弟弟侄兒吃,嘴裏還不停說話,一直沒閑着,“家和,媽怎麽樣了?她老人家還好嗎?還有麗麗和小紅小勝呢?他們怎麽沒有過來?”

劉家和只顧着吃,壓根就不理會劉秀蘭的話,劉全推了他爹一把,見他爹還是沒反應,只好怏怏地道了一句:“他們都還好。”說完後,又左右開弓,開吃了。

劉秀蘭也不惱,光是看他們吃,就看得淚流滿面的了,他們是吃了多少苦,這會落到有這種吃相啊?劉秀蘭眼淚掉得更多了。

為迎接他們倆,劉秀蘭把除夕時都舍不得殺的母雞炖了,端上了桌,魚也是江河剛去仙人湖裏捉的。劉家和劉全兩人已經很久沒有聞過葷腥了,一見有肉,四只眼睛直放光,也不理會是在親戚家做客,把一盆雞全吃光了,連骨頭都沒留一根。江書傑握着筷子,停在半空中,他本來還在研究是吃雞爪還是吃雞腿的,最後還是想吃雞腿占了上風,筷子剛拿起,結果盆都不見了,被劉家和端到他和兒子身邊了。

看着江書傑嘴巴一扁,呂薇連忙把他抱下飯桌,左哄右哄,總算是把這小祖宗逗樂了,不再計較有沒有雞腿吃了。

劉秀蘭臉上青紅交加。弟弟和侄兒的做法讓她臉上無光,她實在是沒辦法接受自己親人怎麽變成這樣了。“家和,你們不要吃得這麽急,菜還有,別咽着了。”劉秀蘭小心地勸了幾句,希望他們能收回窘态。

劉家和停下手裏的動作,擡起頭,沖着劉秀蘭說:“姐,咱媽還沒飯吃呢,你家要是還有,那我就打包回去吧,我也不嫌棄,只要來些魚肉就行。”

“啊?哦…”劉秀蘭想死的心都有了,真想掀翻桌子把他揪出去,但想到自己的母親,把一口老血又咽了回去,機械般地應了聲,默默掉頭,去廚房準備“外帶”了。

就這樣,兩人連吃帶拿把江家僅有的一些好東西都拿走了。除了吃的外,江書傑身上穿的新棉襖也被劉家全拿走了。他的原話是:書傑穿太大了,給我家小勝穿正好。

剛把他們送走,劉秀蘭氣得在家裏砸枕頭。東西她舍不得砸,只好砸砸不壞的枕頭出氣。江新華在一旁看着她砸,看着她砸累了才開口:“秀蘭,你別生氣了,等天氣好點後,我們把媽接過來住就行,這樣他就沒理由拿媽做幌子了。”

“新華,我不是心疼這些東西,我是氣他不給我這個姐留點面子,屋裏那麽多人,他也說得出口,連書傑身上的衣服都能扒去,他哪裏把我這個姐放在眼裏了。”劉秀蘭越想越氣,氣得飯都吃不下,在炕上躺了幾天。多虧了有游安悉心照顧,之後總算是胃口恢複了。

正月初五,石剛帶着幾個夥子外出了,陳家國留守。地震之後,倪行健和帝都那邊失去了聯系,這時間長了,他心裏越發沒底,所以派石剛出去打探情況。

這一路不用想都知道危險重重,石剛挑了3個身手最好的小戰士,臨走前還寫下了遺書,若是他們真回不來,就托付給陳家國交到他們親人手上。

石剛走後沒多久,村裏又出事了。

這次出事的是野豬村的兩戶人家,據說是有舊仇,新怨是某次食物分配不均。舊仇新怨疊在一起,某戶女主人嘴巴又毒,于是械鬥開始,一個武力強,追着另一個往山上跑,結果兩家男主人全掉到山溝裏,等着大家去救援。

這都是些什麽破事,江有柱邊穿衣服邊嘀咕,但王大炮都派人過來喊了,他又不能不管。臨走前,江有柱尋思了一下,把留守的陳家國也喊上,這都已經天黑了,山裏又有野獸,多些人去保險些。

江新華江新國兩兄弟帶着江河江湖也去了,其中被追的那個是王衛強的小叔子,因為是親戚的親戚,江家不好袖手旁觀,總要派幾個人跟着去幫忙才行。

江新華他們才走一個來小時,劉家全又來了。這次是他一個人來的,渾身上下都是*的。劉秀蘭本來氣還沒消,一見弟弟凍得發抖又心軟了,慌忙着找衣服燒水伺候他。

收拾得幹幹淨淨的劉家全盤腿坐在炕上,喝着暖暖的姜湯,喝完後慢吞吞地把原由告訴江家人,因為家裏少吃的,他被迫出來打獵,追一頭鹿追着追着就到了三山村的地界,結果鹿沒追着,他自己掉進三山河裏。好不容易爬起來,想着離姐姐家近,就這樣來了。

江芷在一旁冷眼看着劉家全,她總覺得這其中有鬼,他們家和自己家隔了好遠,中間隔着座山呢,怎麽追頭鹿追到這裏來了。而且看他手上臉上都是完好無缺的,連摔破皮的痕跡都沒有,怎麽也不像追了這麽遠的。還有他端碗的手一直在抖,若是凍的,喝完姜湯後已經全有緩解,自己怎麽瞅着他越抖越厲害了。

抽了個空,江芷把奶奶拉到一旁,把可疑之處都和她說了一遍。

常婕君皺着眉頭,“我也覺得他神情有點不對勁,難道是他家有什麽事,不方便和我們說?”常婕君以前就不喜歡這個劉家全,這是個十足十的小人,有好處就是親戚,沒好處就是仇人,以前大兒媳婦不懂事,老被他唆使着回來吵架。後來大兒媳婦也長心眼了,慢慢地疏遠他了,家裏也寧靜多了。

江芷學着奶奶皺着眉頭,嚴肅地說:“他不會是和外人勾結來打劫咱們家吧?”

“傻丫頭,你想哪去了,他都一個人來的,咱們村外還有圍牆呢,外人怎麽進來。”這丫頭越說越離譜,常婕君都懶得答理她了。

話雖是這樣說,常婕君還是留了個心眼,把游安江澈都喊了過來,叮囑他們小心點,一有什麽不對勁就馬上去找孫家或容家。外面都有人吃人的情況了,所以雖然是親戚,但防人之心不可無,何況他也來得太蹊跷了,家裏的男人出去了,他就來了。

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常婕君還來不及做準備,就有一夥兇神惡煞的男人沖了進來,個個手裏都提着刀和棒子,一看就不是善輩。

江家衆人吓得魂飛魄散,一時間屋裏只能聽到東西落地的聲音。

江澈攔住想要邁上前的奶奶,顫抖着說:“你,你們是什麽人,沖進我家來幹什麽?”

帶頭的一個中年壯漢邊嚼槟榔邊說:“我們來幹什麽?這要問問你們身後的老劉啊!”

這夥人剛沖進來,劉家全就從炕上一躍而起,躲到江家人的身後。聽這帶頭的人一說,江家衆人都把目光投向劉家全。

劉家全看了看劉秀蘭,再轉過頭看了看那一夥人。帶頭的壯漢把口裏的槟榔一吐,斜着眼睛盯着劉家全。劉家全吓得全身直哆嗦,兩條腿都要打顫了,“我,我…也是沒辦法啊!姐,你不要恨我。”

“你這個畜生!”劉秀蘭怒火沖天,顧不上旁邊有群歹徒虎視眈眈,抄起手邊的板凳就往劉家全頭上砸。

“慢着,誰讓你動了。”刀光一閃,緊接着一道冷冷地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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