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場架
夕陽西下，放學鈴聲在校園裏回蕩。
教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淩理才悠然轉醒，臉上還有書本壓出的睡痕。他昏昏沉沉地往門口走，還沒幾步，周默打過來電話，讓他去學校後面的公園幫個忙。
淩理問：“對方多少人？”
周默數了數：“七八個吧。快點來，江時傾是給你留的。”
淩理頓住腳步：“他也在？”
周默聲音平靜：“不然還有誰這麽狂？今天我下樓梯的時候，這小子瞎了一樣往我身上撞，我十分溫和地讓他道歉，你知道這小子說什麽嗎？他竟然說‘滾’。操！老子都沒發火，”
這麽張狂，還真挺像江時傾的一貫作風。
不過今天到不能怪江時傾脾氣不好，說到底，要不是昨天周默把他們倆往一張床上送，江時傾也不會被人那啥了。
他喝醉之後可能還記得什麽，也記得周默就是該千刀萬剮的罪魁禍首，看他不爽是應該的，只能怪周默自己倒黴，往槍口上撞。
淩理便道：“可能江時傾今天星期不好吧。”
他的反應實在不對，周默狐疑道：“你今天怎麽了？這麽友好，跟他睡出感情來了？”
淩理臉一黑：“滾！”
要說以前，有這機會找江時傾麻煩，淩理一定撫掌稱快。可……現在他剛占完人家便宜，反過來又要去欺負人家，不大地道吧。
周默頂着一張冷臉，賤兮兮地說:“反正你快來，好歹你跟他也有同床之誼，一會下手可輕着點。”
淩理惱怒：“我還沒跟你算賬呢，昨天是不是你給我們開一間房的？”
周默道：“不是給你們創造個單獨相處的機會嘛，同學之間要團結友愛。再說，人家長得挺争氣，就算真發生點什麽，你也不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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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虧你姥姥！
淩理面沉如霜，說了句“等着”，怒氣沖沖地挂了電話。
他想，江時傾身體都這樣了，還要跟人打架？不愧是他看上的男人。
原地站了幾秒鐘，淩理打開手機，給班主任發了條短信。
“報告老師，學校後山公園，有學生聚衆打群架。”
他滿意地看了兩遍，一轉身，朝公園約架地點趕去。
于是這場戰鬥，還沒有開始，就已經夭折了。
淩理趕過去的時候，兩邊正劍拔弩張的對峙着。
淩理一眼就看到站在中間的江時傾，畢竟是校花，站在人群中也閃閃發光，把周圍的群衆襯托得暗淡無光。
而淩理和江時傾一對眼，雙方都是一陣尴尬。
他晃到周默身旁，問道：“現在是什麽進度了？”
周默還是一臉平靜的神色：“正等着動手呢。這種時候得先端着，哪邊先沉不住氣哪邊就是炮灰，看他們能忍多久。”
淩理顧念着江時傾的身體，擡起手，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剛要說什麽，對面三班的同學卻一陣騷動。
擡眼望去，只見江時傾跨了出來，俊秀的臉桀骜不羁，他指了指周默：“簡單點，直接一對一吧。”
呦，挺狂！
淩理聽得心潮澎湃，真想親自教育教育他。
周默勾了勾嘴角：“行啊。”
兩人不愧是六年的狐朋狗友，周默一擡腳，淩理就知道他要動真格了。于是略一側身，擋住了他：“我來吧。”
周默看他：“什麽意思？”
淩理目光微微閃躲：“這小子太狂了，我先會會他。”
周默又勾着嘴角看了淩理兩秒，最後意味深長道：“行，好好表現。”
江時傾大概也沒想到，打架還能臨時換人的。
其實跟誰打都沒有問題，江時傾從小狂到大，也不是第一次被人看不慣了。可眼看着淩理一步步朝自己走來，臉色蒼白腿腳虛浮，江時傾緩緩握緊了拳。
離了差不多兩步的距離，江時傾憋了半天，臉色難看：“你打吧，我不還手。”
淩理：“？？？”
他愣了一會兒，真想問“兄弟你這是幹啥呢？難不成還被我睡出感情了？”
不過好歹大庭廣衆，得給校花點面子。淩理收斂神色，拽拽地道：“什麽意思？看不起人是吧？”
江時傾眉頭一皺：“不是……”
淩理看見他糾結的表情，一時竟覺得有點好笑。
他本來怕周默下手太重，萬一傷了人就不好了。打定主意要讓江時傾幾招，最後來個平局，皆大歡喜、把酒言歡、相逢一笑泯恩仇！
看着江時傾苦大仇深的小臉，淩理還想再嘲諷幾句，卻見後方出現兩個人影，其中一個戴着眼鏡、矮矮胖胖，是自己班班主任，跟在他身後的是個高個子西裝男，兩人一前一後，直直朝這裏奔來。
淩理的腳步一下停住，他猛地伸出了手。
江時傾還以為會狠狠挨上一下，下一刻，他的手卻被緊緊牽住了。
“快跑啊！”
淩理牽住江時傾嫩嫩的手，一轉身，就往公園大門跑去。
其他人：？？？
要不是這倆人一直勢同水火，衆人還以為他們要私奔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好一會兒，遠處的教導主任和二班班主任直沖而來，衆人大驚，皆作鳥獸散。
教導主任跟在後面跑，一邊吼道：“別跑！都給我站住！站住！！！”
淩理還不知道抖機靈的嚴重後果，腿腳飛快的他，已經拉着江時傾跑到了學校前面的那條街。
大難不死，淩理心有餘慶，劇烈地喘了幾口氣。直到江時傾動了動手指，他才反應過來，連忙松開了手，跟着嘴裏禿嚕出一句：“怎麽，害羞了？”
江時傾臉拉得老長。
他的反應太過直率，淩理笑了：“逗你呢，又生氣。”
江時傾飛快地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口氣很差：“有意思嗎？”
淩理好脾氣地道：“沒意思沒意思，我最沒意思了。”
江時傾瞪他，眼神兇狠。
以前看到他這副張牙舞爪的樣子，淩理總是要湊上去招惹招惹的。然而現在他底氣不足，只得忍耐下來，心想口頭上的便宜，就讓着他點吧。
兩人沿着街往車站走，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夕陽下兩個人的身影越拉越長，不遠處公交站牌靜靜地立着。
江時傾停下腳步，不看淩理：“你家住哪？”
淩理笑問：“怎麽，查戶口啊？”
“……”江時傾本來想送他回家的，一對上這人調侃的眼神，心中那點恻隐之心随之消褪。
182路公交車呼嘯而來，又一個急剎車停下，整個車身因為巨大的慣性震了一震。
淩理贊了一句“好身手！”，眼看着車門打開，一串人湧了下來，他看清車號，轉頭沖江時傾道：“我坐這路車，你要跟我一起回家嗎？”
江時傾：“……滾”
淩理不在意的笑笑，沖他擺擺手，轉身朝公交車趕去。
他的背影是少年的高挑和挺拔，三兩步跨入公交門，很有活力，江時傾目送着公交開動，直到彙入馬路的車輛洪流，才慢慢收回了目光。
“這人原來是這麽厚臉皮的嗎？”
他默默地想着。
淩理不知道江時傾心中是怎麽吐槽他的，回到家還在自我反思，是不是以前對江時傾的認知出錯了，怎麽突然發現這個人還挺可愛的。
他整個人大字型躺在床上，頭發還沒有完全吹幹，發梢凝着水滴滲入枕頭。
周默突然發過來消息：“卧槽！我被老張抓到了！”
老張就是剛才去公園抓人的教導主任。
淩理一下精神了：“震驚震驚震驚！傍晚公園角落，少年竟被中年男子做了這種事！”
周默：“……我抽你了啊！”
淩理收起幸災樂禍的嘴臉，疑惑道：“不過，你四肢健全，是怎麽被老張追上的，我看他走幾步路都在喘。組織對你很失望啊，同志！”
周默惱火：“老張不中用，可你們班主任也太能跑了，活脫脫的馬拉松健将啊。我本來看到老張追不上了，就在路邊歇了會，氣還沒喘勻呢，就被你們班主任逮住了。”
淩理：“……”印象中班主任胖胖的身影，頓時升華高大。
周默：“被老張教育了半天，現在剛從辦公室出來。啊，外面的空氣真新鮮！”
淩理：“你開心就好。”
周默又道：“還有，你知道老師今天為什麽會去公園抓人嗎？”
淩理瞬間萎了，虛僞地問：“為啥呀？”
周默道：“我剛剛聽老張和你們班主任交流，說是有人舉報的！靠！這是哪裏來的三好學生，閑着沒事瞎JB操心。老張還說以後要多提倡這種行為，争取發揮學生的帶頭作用，我看他是要發展地下情報線吧？”
淩理臉一紅，默默退出了聊天界面。
周默嘆氣：“不說了，明天我還得去辦公室寫檢讨，得養精蓄稅”
淩理心裏默默道，不是哥們坑你，只能怪你自己太倒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