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妖言》設定的背景是一片不存在于歷史上的大陸,名為東洲,東洲修士與妖族并立,為了争奪地盤和修煉資源,二者勢不兩立,人族修士禦使靈獸、修煉功法,妖族則靠着天賦技能和強悍的體魄稱霸一方。

楓眠溪飾演的離癡,是一名獨來獨往的散修,一頭白發,喜歡穿一身繡着雲紋的寬袖黑衣,白色滾邊的深藍色腰封下,垂着一只翠綠的笛子。

這第四幕拍攝的場景,就是離癡在收留靈狐厲尤後,和他在一個小鎮宅院中隐居的那段悠閑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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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準備!收音筒收好,戳到鏡頭裏了!”

“那個誰!就是你!說你呢!趕緊的,退出鏡頭範圍!”

“鼓風機呢?快快!”

“場務!叫人把地面掃一下,太髒了!”

在副導演喋喋不休的招呼下,各部門迅速行動了起來,眨眼間,方才還混亂嘈雜的片場就安靜了下來,所有的東西都井然有序地收好,就等着導演開拍了。

他們這次租借的場地是一座帶有庭院的宅子,地方很大,院子裏還有梨樹和池塘,十分漂亮。

但是原本很大的庭院在被拍攝器材和一堆工作人員占去一半地方後,等拍到鏡頭裏,就只是一個布置精致的小院子了。

劇本的背景是三四月間,梨樹開花的時節。但現在都快入冬了,劇組只好往那棵葉子都快掉光的梨樹上粘了些假花,遠遠看着滿樹堆雪,倒像那麽一回事,但鏡頭拉近,還是能發現端倪,不過這點不礙事,可以讓後期處理一下。

伴随着導演一句“action”,現場霎時靜了下來……

【正是三月中旬,冰雪消融,化成了暖春。

坐在屋子裏的離癡聽見外頭靈狐的動靜,眉峰微不可查地動了動,他起身,黑色袖擺拂過矮幾,緩步走了出去。

手指挑開面前的珠簾,他邁着步子,走到了屋檐下。那只靈狐正蹦跳着跑到他面前。他目光下移,落到那只黑色狐貍身上,眼神稍稍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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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一陣狂風迎面席卷而來,把離癡的長發吹飛了……

吹飛了……吹飛了……

現場頓時鴉雀無聲,片刻後,先是有一兩個人噗呲噗呲地笑出聲來,緊接着,衆人盯着楓眠溪的頭頂,一陣又一陣哈哈哈哈爆炸般響了起來。

導演也是無語了,只好暫停,揚聲問道:“怎麽回事?”

正操控鼓風機的那個工作人員很無辜道:“花瓣一直吹不下來,我就加大了風力,然後……”

在劇本裏的這一幕是十分唯美的,相貌俊美的離癡公子從屋子裏慢慢走出來,梨花被風吹過,紛紛揚揚雪花一樣落在他身上……然而那樹上的假花粘得太緊了,鼓風機沒把花瓣吹下來,反倒把楓眠溪的假發吹走了。

其實也不能完全怪工作人員,畢竟今天原定拍攝的并不是第四幕,臨時改動之下,有些疏漏在所難免。

導演顯然也知道這點,心裏對頻頻遲到的黎見鳴越發不喜,但這也沒辦法,只得叫人重新收拾再拍一次。

副導演連忙張羅去了,立刻就有幾個工作人員帶着人形梯站上去弄假花。

楓眠溪在假發脫離的那一刻瞬間出戲了,他擡手摸了摸,只摸到了網住自己頭發的發網。

小徐幫忙把假發給楓眠溪找回來,宋琬迎則快步上去幫他重新固定發套加補妝。就這麽耽擱了十幾分鐘後,這場戲才重新開拍。

楓眠溪又坐了回屋子裏,他閉着眼睛重新入戲,等到外頭傳來一聲“action”,他原本溫和的神色消失了,變得清冷疏離。

這間屋子裏同樣有一架攝影機,重點将楓眠溪臉上的表情和拂過矮幾的袖擺拍了進去,一直拍攝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屋子內,等到了外頭再由其他攝影機補充拍攝。

導演坐在機位前,面前幾個不大的屏幕接通那幾臺攝影機,分別顯示着演員在幾個不同角度下的影像,看着楓眠溪在鏡頭中的表現,他滿意地點點頭。

【離癡聽着靈狐的聲音,緩步走到了庭院中,他垂眸看着仰頭看他的黑色狐貍,清風拂過,吹落一樹梨花,落在他肩頭發上,恍惚間柔和了他的眉眼。

聽着小狐貍稚嫩的叫聲,他蹲下身,輕輕撫摸它油光發亮的柔軟毛發,開口道:“可是餓了?”

黑色的小狐貍眷戀地蹭着他的掌心,叫聲稚嫩又歡喜。】

當然,以上是最終會呈現給觀衆的理想畫面,現實是,楓眠溪蹲在地上,摸着一只道具布偶,那手感比他掌心的繭子還粗糙。

“卡。”商聞之坐在機位後面,擡頭道,“這一幕過了,蹲下身跟狐貍說話那個,再補拍個近景。”

鏡頭立刻拉近,給楓眠溪拍了個大特寫。

然而導演在屏幕前看了又看,卻還不滿意,補充道:“給離癡補個光,好好的人都給拍黑了。”

附近頓時有人噗的一聲笑了出來。商聞之導演看着斯文正經,卻是出了名的顏控,但凡是長得好看的,除非劇情需要,否則他絕不能容忍鏡頭把人拍殘了,像其他導演的戲裏因為鏡頭問題把人的臉部拍得微微變形那種,在他這裏是絕不可能出現的。這一點早也是出了名的,因此在他執導的影視劇裏,演員總顯得比其他時候更上鏡些。

聽了導演的吩咐,場務駕輕就熟地給楓眠溪加了塊反光板。

于是楓眠溪微微低頭,對着面前的補光板,輕聲念了句臺詞,“可是餓了?”

補光板:……

這第四幕戲都是離癡和小狐貍的互動日常,內容雖然較多卻并不難,一個下午就過得七七八八了,除了道具和一些鏡頭問題,楓眠溪幾乎沒有ng過,這對于一個新人來說,實在是難能可貴。

商聞之卻是看着鏡頭,又是欣賞又有些可惜,欣賞的自然不必提了,可惜的就是少了調教新人的樂趣。當真是寂寞如雪啊!

商聞之捏起落在肩上的一片假花花瓣,嘆了口氣。

“怎麽,他演得不好?”

突然響起的聲音把商聞之吓了一跳。他回頭一看,沈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到了他身後,正微微傾身,看着他面前的屏幕。

商聞之皺了皺眉,臉上的胡子跟着抖了抖,有些不滿道:“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說話之前出個聲,我血壓都要被你吓高了!”

沈霖不為所動,道:“剛才我跟不少人打過招呼,是你沒聽見。”

商聞之:……

好好好,你是老板你說了算。

第四幕戲已經徹底結束了,工作人員正忙前忙後地搬東西,見到沈總來了連忙為他搬了張凳子。

沈霖道了聲謝,在商聞之身邊坐下,他讓導演将之前拍攝的畫面調出來給他看看。

出現在屏幕裏的都是未經過剪輯的素材,看着有些亂,沈霖卻從那些細枝末節的地方看出了這個新人的天分,他面上不禁露出幾分欣賞,贊道:“他很不錯。”

商聞之點頭,道:“确實很有靈氣,比不少上過科班的都強。”演技這個東西,有時候也真是奇妙,有的人在藝校學了好幾年,卻演得一塌糊塗,有的人從來沒有摸過劇本,卻滿身都是戲。他嘆道:“跟你當年一樣,都是老天爺賞飯吃。”

沈霖笑了笑,不置可否。

……

楓眠溪這個時候已經在化妝間卸妝了。雖然只是連續演了幾個小時的戲,卻比他從前在山上練一天的劍還要累。

宋琬迎一邊給他卸妝一邊笑着說:“休息室裏有張沙發,要不你待會兒去躺一會兒?”

“不了。”楓眠溪微微笑道:“我還是想盡快回酒店休息。”他想跟家裏通個視頻,還要争取時間打坐練功。

宋琬迎笑了笑,“演戲是不是很累?”楓眠溪現在也才二十多歲,明明是個比她小了好幾歲的大男孩,看着卻仿佛比她還成熟。

“還好。”楓眠溪回道:“很有意思。”演戲的時候,他需要全身心地投入,完完全全去體驗另一個人的喜怒哀樂,這确實是件很費心力的事,但是這一下午下來,他也不是沒有收獲,演戲并沒有他想象中那麽枯燥無味,反而十分有趣,那份劇本、那個租借來的宅子,那個存在與他腦海中的離癡……這一切對他而言,似乎已經微微透出了神秘的魅力,引誘着他不斷往前走,僅僅是一個下午的時間,他就發現,自己似乎已經喜歡上演戲了。

宋琬迎和楓眠溪這邊一邊卸妝一邊聊天,旁邊的黎見鳴早已經裝扮好,穿着那好幾層的衣服別別扭扭地走了出去。

可等他出去一看,卻發現工作人員已經開始收拾器材,似乎準備收工了。而導演和副導演等人也不在了。他站在原地半天都沒人搭理,還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麽,只好拉住了一個從他身邊經過的工作人員,問道:“導演呢?我接下來拍哪場戲啊?”

那名員工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都已經下午五點了,今天的戲都拍完了,今天沒有夜戲。剛剛沈總來了,導演和他吃飯去了。”

黎見鳴頓時有一種被忽視了的憋屈感,“怎麽沒人通知我?我都化好妝了!”

這名工作人員也是有些無語,“您不知道嗎?您下午來得太遲,化妝又化那麽久,楓哥就把第四幕全都拍完了,今天已經沒您的事兒了。”

這時導演助理路平跑過來,十分歉意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導演本來讓我通知你今天下午沒有戲份了,結果太忙我給忘了,實在對不住!”

看到路平連連道歉,黎見鳴也不好鬧得太僵,可心裏那股氣憋得他實在難受。這一下午他在化妝間折騰那麽久,結果白等了?

他在原地站了許久,也沒個人幫他卸妝換衣服,心裏愈發覺得難受。本來他就是家裏萬千寵愛着長大了,這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麽忽略。

黎見鳴此時已經忘了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在于自己,只覺得這個劇組所有人都不待見自己。早知道就不來演戲,他心裏開始有些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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