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沈妧一進院子就聞到股嗆鼻的藥味兒,從小廚房那邊飄過來,屋頂煙囪依稀可見白色輕煙,守院的婢女領着她和秦昇往裏走,尤不棄和凝香有意識放慢了腳步,只在院子裏打轉,沒有繼續跟着主子。

這位容世子是個古怪人,身份不夠的來訪者,不讓進屋,他們這些閑雜人等還是自己識趣,不去讨那個嫌了。

一般來講,堂屋是敞着的,方便進出。

可阿妧放眼看過去,堂屋大門緊閉,門口立着兩個人高馬大的侍衛,見她和秦昇走過來,卻沒有開門的意思,而是一臉正色地要求他們把身上可能傷人的物件先取出來,等離開時,他們再歸還。

這裏頭住的難道不是沐恩侯世子,而是皇子皇孫不成?

真正的皇子皇孫,在她身旁站着呢。

秦昇氣勢明顯強過兩個侍衛,他負手而立,冷聲譏諷:“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都忌憚,你們世子摔壞的怕不是腿,而是腦子。”

始作俑者一點心虛感都沒有,面上磊磊落落,端的是一派清風明月,凜凜正氣。

兩個侍衛雖然心驚少年這通身氣魄,但強烈的護主意識使得他們不敢退讓半分,依舊堅持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家主子如今腿不能行,多防範一點總是好的,還請二位見諒。”

一個說完,另一個指了指沈妧頭頂的發簪:“譬如這個,傷起人來也是能夠致命的。”

阿妧心頭猛地一跳,她夢裏就是用銀簪子殺死容峥,難道容峥意識到了什麽?

“容世子既然這樣貪生怕死,那就一個人都不要見了,關起門安安心心養他的腿吧。”

秦昇說着攬過阿妧瘦削的肩頭,作勢轉身帶她離開。

寬大的手掌,将她圈得牢牢,果然是很有勁兒,沈妧一瞬間腦子有點暈,臉頰也微微泛紅,想掙開他,可對方力氣實在是大,她使出吃奶的勁兒扭動肩膀,掙得臉紅脖子粗,郁悶的是,絲毫撼動不了這個精壯的少年郎,反而被他圈得更緊直往懷裏帶。

沈妧這回不止羞窘,更多的是着急,他和她這般親密,傳了出去,吃虧的是她,倒黴的也是她。

“表哥,你放開我,我自己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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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走太慢,這裏藥味太重,聞多了有毒。”

在秦昇眼裏,有關容峥的一切,全都糟糕透頂,爛到骨子裏。

秦昇步子大,阿妧小短腿,被他帶着,跟得吃力,腳步細碎又急促,長長的裙擺在身後一圈圈蕩開,仿佛迎風而行,就差飛起來了。

“秦昇,你快停下。”

沈妧都快被氣哭了,就沒見過這麽霸道的人,只憑自己痛快,一點也不顧及身邊人的感受。

少女嗓音天生清甜軟糯,即使生氣訓斥人,聲音也是軟軟的,反而更像是使小性子,對他嬌嗔。

鬼使神差地,秦昇腳步慢了下來,自己也沒想明白,身體就已經做出了反應。

真是,中邪了。

腦子裏不禁閃過父親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別狂,這世上總有個人能收拾你,是你天生的克星。”

過去的他,嗤之以鼻,而現下,秦昇扭頭看向只到自己肩頭,脆弱得他一手就能捏斷的小白兔,試問,蒼天饒過了誰......

凝香看到秦昇攬着自家主子走過來,眼珠子都要瞪直了,腦門再次刷刷充血,第一反應就想沖過去,這回卻被身手更快的尤不棄拉住:“冷靜點,本來沒多大的事,你一鬧,都往這邊看,到時為難的還是你家主子。”

他家主子說好聽點是眼高于頂,不中聽的講那就是雞蛋裏挑骨頭,多少女子往他跟前湊,環肥燕瘦應有盡有,發了瘋似的自薦枕席,也沒見主子搭理過誰,守身如玉像個清修的和尚,好不容易有了中意的小姑娘,可不能讓這個莽撞的小婢女壞了事。

秦昇過了一下手瘾,适可而止,不想将小姑娘逼得太緊,可他一松開,小姑娘毫不留戀,乳燕般投入婢女懷中,他又覺得,還不如多抱一會兒。

反正,她心裏怕是已經記恨上他了。

院子裏發生的一幕幕,侍衛看在眼裏,等人離開了,快速進到內室向世子禀報。

內室的門窗關得緊緊,又有個青灰色屏風擋在了窗前,青天白日,卻是絲絲光線都透不進來,陰沉沉的令人感到無比壓抑,唯有床邊架子上挂着一盞紅紅燈籠,散發着稍顯喜氣的光暈,照着容峥因為不見日光而過于慘白的俊臉,顯得越發詭魅,妖冶。

侍衛始終低着頭,說完以後,連呼吸都在克制,安安靜靜等着主子回應。

“他們很親密?”

從頭頂傳來的聲音,很輕很輕,好似風一吹,就淡了,散了,沒了。

“秦公子擁着沈六小姐,瞧着确有幾分親密。”

想不明白,世子為何如此在意這位六小姐,但世子的私事,他們無權過問。

“下次,六表妹再過來,你們不準攔她。”

男人連忙應是,頓了一下,又問:“那秦公子呢?”

容峥笑了,陰冷冷道:“他可不是公子。”

混世魔王還差不多。

輕輕松松,就能将天下攪得大亂,叫人又恨又忌憚,卻拿他一點辄都沒有。

出了楓園,沈妧火速跟秦昇分開,只想離他越遠越好,最好這輩子再也不要碰到。

然而,一直走到了前院和後院交界的垂花門口,沈妧忍無可忍回過頭,秦昇直挺挺立在她面前,隔着幾步,面無表情,渾身散發着一種生人勿近的清貴冷豔,好像她和他只是巧遇,并不是他跟了她一路。

“秦表哥,你好像走反了。”沈妧壓着火氣提醒秦昇。

秦昇眼眸平靜,看了看門那邊,反問:“這難道不是通往後院的唯一通道?”

“是,但表少爺你不住後院,一個外男也不适合過去。”凝香代主子回話,比沈妧更想離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貴客遠遠的。

秦昇這回笑了,看着沈妧黑眸熠熠:“确實不合适,但你的祖母這時候應該很想見到我。”

豈止是老夫人,整個沈家都炸開了鍋。

沈奎被人擡着回來,折騰好半天才醒,胳膊折了,哎呀呀直喚疼,崔氏這心裏頭不停滴血,叫上大爺一道,前往寶松院給兒子讨公道。

朱氏一慣愛看熱鬧,這麽精彩的戲碼哪能錯過,崔氏前腳撲到老夫人跟前淚流滿面,她後腳就到了,臉上表情也很到位,驚訝又擔憂道:“大嫂這是怎麽了?出什麽事了?怎弄得這般傷心?”

不知道的,還以為死人了。

朱氏心裏又默默補了一句。

“這就要問小妹的那個好兒子了,乖張狠戾,兇殘至極,下手一點都不知道輕重,都快将我們奎兒打殘了,一只胳膊說廢就廢,這麽肆意妄為,下次怕不是連我這個大舅也敢打了。”

說是為兒子讨公道,沈榮考慮到的還有自身安危。

沈姝聞訊趕來,見父母一個個義憤填膺,情緒激動,想為秦昇開脫,可話到了嘴邊怎麽也吐不出來,就怕一次将父親母親都惹惱了。

老夫人雙眸沉沉,掃了一圈屋內衆人,落到沈姝身上,見她欲言又止,便問道:“三丫頭,你可有話要說?”

于是,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到了沈姝身上,沈姝更覺如鲠在喉,準備了一肚子的話,可就是說不出口。

這時,外頭有人禀報。

“秦表少爺來了。”

崔氏一聽來人,頓時渾身豎起了刺,憤憤道:“母親,奎兒是您嫡親的孫子,您可得為他做主啊!”

沈榮跟着道:“母親,此子乖戾,根本沒将沈家放在眼裏,說打就打,不如趁這個機會叫他離開,我們沈家接待不起這種嚣張跋扈的客人。”

先前還想着讨好,但感覺勢頭不對,沈榮轉身就翻臉。

朱氏是看熱鬧也不嫌事大,忍不住插嘴道:“他好歹也是堂堂一個郡公,身上又流着皇室血脈,說不定哪天又被認回去了,人家住了才幾天就趕客,不太合适吧。”

崔氏一記眼刀子掃向朱氏:“打的不是你兒子,你當然不心疼。”

這時沈姝也慌了,想也不想就道:“不可以趕秦表哥走。”

趕走了他,沈家真的要完。

“看來,我似乎不太受人待見。”

清俊少年郎昂首闊步邁過門檻走進屋裏,高高的個子,鶴立雞群般将屋內一幹衆人比了下去,更不提身上那股天生威儀的浩然之氣,僅僅一個眼神,就能看得人縮肩膀抖三抖。

濃烈的母愛使得崔氏站了出來,滿是控訴道:“我兒怎麽說也算得上你表哥,你将他打得胳膊都要斷了,到底知不知道什麽是兄友弟恭,又将我們沈家置于何地。”

“母親,不是這樣的,當時是哥哥先動的手,說要教訓秦表哥,還叫了好幾個家丁,秦表哥迫不得已才還的手。”

她為了他,不惜冒着得罪母親的風險,她這樣大的付出,必須讓他親眼看到,才值得。

作者有話要說:

2019,大家都要旺旺旺,發發發!!!

然後,祝自己新書大賣,hhh!夢還是要做的,萬一哪天成真了呢*^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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