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娘娘, 該起來喝藥了!”

薛采薇懶懶睜開眼睛,一個翻身就見到對面牆上挂着的春景圖,一雙妙目似籠了層揮不去的雲霧。

幾株瘦木, 在蒙蒙細雨中微吐新芽, 意深遠, 但未免寡淡, 遠觀的多,真正駐足欣賞的又有幾人。

一如她。

最在乎的那個人目光永遠不可能停留在她身上。

“主子, 快喝藥吧,涼了傷胃。”

“先放着,我待會喝,那件水粉色褙子做好沒,你去催一下。”

“那奴婢将藥碗這裏了, 您一定記得喝。”

明嫣臨出門時又回頭看了一眼,眸中略帶憂色。

須臾, 薛采薇撐着身子坐起,端過了藥碗仰頭喝了兩口,留嘴角一點褐色藥汁,便将剩餘的湯藥全都倒進床外圍花架子上的盆栽裏, 再将空空如也的藥碗放回原處, 自己又躺了回去。

明嫣捧着新做的衣裳進屋,看到空碗,又不着痕跡瞥了瞥那頭花架子,什麽也不說, 将衣裳放在床頭, 拿出幹淨帕子仔細為主子擦拭嘴邊的藥汁。

“可以了,”薛采薇推開明嫣, 似乎喝了藥精神好了點,神情頗為振奮,“快給我梳妝,打扮得明豔一些,和皇上約好了,不能遲到。”

桃紅柳綠,又是一年春歸處,封凍住她內心的冰雪又何時能消,做戲久了,連她自己都信以為真,可終究仍是意難平。

觀景閣位于禦花園東面地勢最高處,周邊假山怪石嶙峋,紅牆綠瓦的兩層閣樓群泰然矗立在花樹之上,各種美景盡收眼底,清朗秀麗,直看得人渾身舒暢無比。

沈妧拾級而上,立在石階中段,前面一溜的水藍色身影,後面也是一串的人,就像進京赴考的學子,心情膠着地等待考官的校驗。

顧怡站在沈妧身後,養在深閨裏的嬌小姐,哪裏受過這種累,就跟罰站似的,一晃小半個時辰過去了,前面的人竟是半分都沒有挪動,不禁撅了嘴嘟囔:“再這麽站下去,腿都要斷了,還選什麽選,直接擡回家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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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妧離得近,聽得分明,回過頭,一只手指豎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示意,顧怡瞧了瞧從一旁臺階走下來的楊姑姑,沖沈妧點了點頭,疲軟地笑了笑,一雙小細腿真有些撐不下去了。

楊姑姑先是走到容宓身邊,關懷問詢:“容小主感覺如何,要不要到旁邊坐坐,休息一下?”

“姐妹們都在站,我又哪能歇着,姑姑放心,我撐得住的。”

容宓來之前就在祖母那裏受過教誨,心知這是太後有意考驗她們,也是做給太皇太後和皇帝看的,自己身為容家人,當然不能在這時候掉鏈子,尤其楊姑姑還是太皇太後的人,更要博取她的好感。

楊姑姑料到容宓是這麽個反應,笑了一下,不再多問,繼續往下走,而容宓猶豫了一瞬,也悄悄轉過了頭,想看看楊姑姑接下來會找哪個秀女。

當看到楊姑姑走到了沈妧身側,容宓面上依然淡定,內心卻起了波折。

她和沈妧同一屋住了兩天,也沒看出這個小表妹有什麽過人之處,為何楊姑姑獨獨對她特別眷顧?

莫非,沈妧收買了楊姑姑?

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沈妧有個腰纏萬貫的外祖父,別的沒有,可就是不差銀子。

若是這樣,那她得找個時機求見太後,反映這件事,弄虛作假的人,沒資格入選。

楊姑姑看沈妧額頭上沁出了一層細密汗珠,示意她拿帕子擦一擦,衆目睽睽,自己也不便出手。

沈妧本就是做樣子給人看的,楊姑姑一來,她就抽出了帕子擦掉額上的汗,只是可能有些脫力,手軟拿不穩,剛擦完,帕子就掉了下去,還是楊姑姑眼疾手快,将帕子接住遞還給了沈妧。

“沈小主若是受不住了,可到一旁歇着。”

這話是有畫外音的,歇下了,什麽時候被叫到,那就不好說了,畢竟,後頭還有那麽多人在排隊等着,沒人願意讓你一個中途歇息了舒服了的重新插到自己前面,那也太不公平了。

沈妧咬着唇,做出很為難的表情,面上也很是糾結,可疲軟的雙腿抖了抖,身子也輕顫不止,好似真的堅持不下去了,晃晃地都要往後倒了。

她後面的顧怡也是一臉疲态,在沈妧回應之前,顧怡先舉起了手:“姑姑,我不行了,我想歇歇。”

楊姑姑的目光落到顧怡身上,笑道:“那顧小姐出隊伍,自己找個地方坐坐,但切記,不可叨擾到其他秀女。”

有野心有目标的女子,哪怕只剩最後一口氣了,也會咬牙挺過去。

“我曉得的。”

顧怡重重點頭,宛若輕盈的小鳥快速飛了出去,仿佛重獲了自由。

楊姑姑注意力又轉回到沈妧身上,話裏有話道:“沈小主也可像顧小主那樣,不過,出去了,想回來就得排在最後了,要知道,這名額都是先到先得,越到後面,機會可能就越少了。”

“謝謝姑姑提醒,不過,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強求!”

沈妧嬌嬌俏俏笑出一口白牙,似這冉冉升起的驕陽般炫目,楊姑姑看了也不由默嘆一聲好樣貌,可惜沒什麽野心,這宮裏最不能缺的便是鬥志。

看到沈妧和顧怡坐到了一邊,其他秀女也有些眼熱了,可為了家族也為了自己,她們做不到那麽豁達,好不容易排到了隊伍裏,不想從頭再來,最後也只是看着,卻不敢輕易邁出去,憑着信念在堅持。

沈姝原本排得比沈妧還後,可沈妧一出來,就注定要落後自己很多了,但細想想,沈妧竟然敢出來,想必有後招,畢竟,原本四叔報上去的不是她,最後進宮的卻是她,可見她背後的關系有多硬,沈姝不願意去猜想沈妧的靠山,可直覺告訴她,那個人很有可能是秦昇,或者容峥,無論哪一個,都不是沈姝樂見的。

主樓人潮湧動,好不熱鬧,側殿那邊因為禦駕到臨,提前進行了圍禁,只留幾名伺候的宮人在內,其餘皆退到樓外,不得靠近。

秦昇站在觀景臺上,遙遙望着主樓,樓前長長的臺階站滿了秀女,其中有兩個特別顯眼,因為她們離開了隊伍,坐到了臺階邊沿處,兩人腦袋挨腦袋,垂着頭,好似精神不振,實則,眼如鷹隼的秦昇看她們的姿勢就知她們在竊竊私語,以小姑娘的性格,表面樂呵呵,心裏說不定已經在抱怨了。

嬌滴滴的身子,哪裏吃得了久站的苦。

“這次選秀好別致,第一關考的難道是罰站?”

輕盈盈的笑聲,仿佛莺歌燕舞,女子人還沒到眼前,一股香粉味已經飄入了秦昇鼻尖,秦昇眸光幽沉,回轉了身,朝特地跑到樓下接人的皇帝拱了拱手,順便出于禮節地向薛采薇颔首,道了一聲貴妃娘娘,便錯開了目光,不再看過去,好似兩人從未有過任何交集。

薛采薇特意精心打扮,口脂嫣紅,妝容濃麗,名副其實的貴妃氣派,又不失扶風弱柳的嬌态,面上也是挂起雅麗的笑靥,溫言軟語道:“聽皇上說太皇太後要為秦郡公選妻,這些秀女裏面不少才貌雙全的女子,希望秦郡公能夠心想事成,得償所願。”

說着言不由衷的話,只有薛采薇心裏清楚自己有多難過。

“秦昇謝過貴妃娘娘吉言。”

秦昇面上感激,內心不以為意,這個他親手救助的女子,在深宮裏面浸淫,想活得好,不變不可能,但願不要面目全非走向極端。

“日上三竿,讓一群養在閨中,身嬌肉貴的小娘子就這麽等着怕是不妥,也不知母後這麽做的用意,未免苛刻了。”

秦冕站在了露臺上眺望主樓,眼裏有着不認同,純粹是以旁觀者的心态。

皇貴妃又看了秦昇一眼便收斂了心神,裙帶翩跹,步履款款走到皇帝身邊,巧笑着打趣:“皇上這是看中了哪個妹妹,生出這般憐愛之心,不如直接叫人過來相看,也省得再折騰。”

“表妹這是醋了?”

秦冕收回視線,眉眼帶着促狹的笑意,伸手在薛采薇鼻頭上輕輕勾了一下,“朕的心意,你難道還不明白?除了你,朕眼裏還能看得到誰?”

“皇上又拿臣妾逗樂了!”

薛采薇摸了摸鼻子,撇着小嘴,好似委屈,滿足的笑容卻從眼裏不經意地流露了出來。

空氣裏好似都彌散着一股膩死人的甜味兒,秦昇極目遠眺,望着遠處的亭臺樓閣,自動過濾掉屋裏的兩個人,一心一意賞景,不想聽也不想看。

“堂兄,你瞧那兩名女子,其他人都好好站着,唯有她倆不按常理,倒是有點意思,不知容貌如何,從這裏也看不真切......”

皇帝已經很久沒有看過這種熱鬧了,也是起了興趣,加上無心選秀充實後宮,有個秦昇擋着,巴不得多推些人給他,以減輕自己的壓力。

秦昇自然知道皇帝提到的是哪兩人,他一來就注意到了,但他在意的只有一個,也不想被皇帝這樣打趣。

“進宮參選的秀女有兩百多人,性子也是各不相同,這兩個只是累了歇一歇,也不足為怪,臣聽聞這裏面有個秀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十歲便拜在儒家大師門下,實為世間少見的才女,若能将此女召入後宮,可謂是錦上添花,紅袖添香,一大樂趣。”

秦冕很喜歡聽堂兄講話,字字铿锵,言之鑿鑿,讓人特別有傾聽的欲望,頓時起了幾分興致,好奇問道:“皇兄可知這位秀女出自哪家?”

私底下,秦冕仍是喜歡稱呼秦昇為堂兄,這樣更有親切感,就像兒時那般,逝去的時光總是最美好的。

“便是太後娘家侄孫女,沐恩侯嫡女容宓。”

秦昇話一出,秦冕也想到了,之前太後也有跟他提過,可畢竟是自家人,不好誇得太過,秦冕也就沒當一回事,這次選秀他也猜到太後肯定要召容家女入宮,但秦冕對容家的女兒敬謝不敏,已經有了一個太後,他不想再在後宮裏看到容家人了。

想到煩心事,秦冕神色暗了下來,薛采薇站在他身側,看得清楚,稍稍側首朝後頭的秦昇使了個眼色,這也是她少有的能跟他交流的機會。

秦昇跟薛采薇視線一對上便快速挪開,走到皇帝的另一邊,換了語氣,以一個堂兄的身份進言道:“皇上即位已有三年,論理也該有皇後了,就是您不願意,兩位太後,還有文武百官也會急,您寵不寵幸是一回事,立不立皇後又是另一回事,在臣看來,這兩者之間沒有絕對的沖突,最後還得看皇上如何協調了。”

這堂弟雖不靠譜,但比亂臣賊子好應付多了,秦昇還是想挽救一下,救不了了就做其他打算,到時他也籌備得差不多了,勝券在握,也更輕松。

皇帝本就有些扛不住,秦昇一席話簡直說到他心坎裏去了,哪能不松動,只不過,秦冕回頭看向一語不發的薛采薇,眼裏浮現絲絲歉意,原本答應了她,怕是不能做到了。

薛采薇也充分展現出了她的善解人意,搭上皇帝胳膊,輕輕一笑:“表哥好,這天下才能好,采薇才能開心,其他的,都不重要。”

只要皇帝心在她這裏,就算有了皇後也只是擺設,容家想再出一個皇後,也要看有沒有那個運道了,福氣太滿了,跌下來的話,會更慘。

“容朕再想想。”

秦冕看着溫和,實在內心執拗,認定了的事,想要更改,太難了。

沈妧這一坐就不願起來了,眼看着秀女們一個個往上走,進去了就沒出來,樓那邊估計有另一道門供她們回宮,隊伍也是越來越短,沈姝從她面前掠過沒有看她一眼,面上看不出疲累,很有自信的樣子,沈妧不得不佩服這位堂姐,得有多大的毅力和鬥志支撐着搖搖欲墜的身子。

她身旁的顧怡推了推她:“我們要不要也回去排個隊,不能總這麽坐着。”

“等最後一名秀女走到我們這裏,我們再跟在她後面,反正已經坐了這麽久,也不差這一時半刻了。”

沈妧倒是看得開,她們的一舉一動恐怕已經被宮人禀告到幾位貴主那裏了,挽救不了了,不如破罐子破摔,惺惺作态反倒別扭。

顧怡一想也是這麽個理,再說有人陪着,也不那麽怕了,別看沈妧年紀小,可顧怡總覺得她很能扛事,跟她在一起特有安全感。

等到沈妧和顧怡進樓,已經是申時,早膳本就吃的不多,又候了那麽久,兩人都是饑腸辘辘,恨不能一進去就馬上出來,然而,進到房間裏,別說太後和妃嫔了,就連個飛蟲都看不見,倒是擺了好幾張紅木大桌,桌上整齊放着筆墨紙硯。

楊姑姑領着她們最後六人到右側牆上挂着的一溜木牌前,說着規矩:“你們随意選一個,翻過來,按照木牌上的要求來做,只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不管有沒有做完都要停下,若是拖延,成績作廢。”

幾名秀女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在觀望,沈妧餓得小肚子都開始咕咕叫了,見不得她們拖拖拉拉,自己率先走到木牌前,随便點了一個牌子,楊姑姑命宮人翻開,沈妧定定看着牌子上的大字。

作一幅你最喜歡的畫!

呵呵,這好辦,越簡單越喜歡。

沈妧抽完,顧怡也趕緊跟上,她抽到是自作一首詩,不得抄襲照搬,小臉登時垮了,她能完全背下來的古詩也就那麽二三十首,更別提自己作了。

一詩一畫,各自選了張桌子,開始發揮。

沈妧已經有了想畫的內容,動筆以後也很順暢,寥寥幾筆蜿蜒勾勒,楊姑姑看她神情輕松,持着墨筆的姿勢很像那麽回事,不禁好奇走過去探看,見她所畫之物,更是莞爾一笑。

一杆荷葉筆挺挺立着,一只小蜻蜓立在了葉片邊沿,振翅欲飛。

看似逗趣,也過于簡單,但好像有隐含了禪意在裏面,小姑娘大多愛鮮豔愛繁複,能畫出這樣的作品,也是心思剔透了。

楊姑姑深思以後,看着沈妧的目光裏多了一絲欣賞,怪不得太皇太後特別提到,總歸是有與衆不同的地方。

這幅畫,最後自然呈到了太皇太後面前,太後伴在婆婆身邊,看太皇太後面容愉悅,不由湊過來瞧了一眼,這畫的什麽鬼,太簡單了,簡直是兒戲。

“你愛花團錦簇,我愛青喬痩木,個人喜好不同,本就沒個統一标準,以你的眼光來要求所有人,今後誰還敢表現出真性情,個個都巴着你捧着你,滿臉假笑,你就高興了?”

當然高興,她身為太後,本就該享受天下所有人的頂禮膜拜,但這話是不能跟太皇太後說的,這位婆婆本就對她諸多挑剔,她可不想自讨沒趣。

“既然太皇太後喜歡這畫,那就勉強算她過關了。”

“什麽叫勉強,這麽好的畫就該打高分。”

一句話堵得容太後啞口無言,這位婆婆二十年如一日的品味,她實在是欣賞不來,也不敢茍同。

“可她規矩太差,吃不了苦!”

“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難道非得倒地不起,去掉半條命,你才高興,都是人生父母養的,你的孩子無端被人這麽折騰,你心裏能好受?”

太皇太後是越老越心軟,也更喜歡會随機應變的小姑娘,懂得保護自己,才是聰明人。

容太後被婆婆幾句話說得沒脾氣了,只能努力讓自己想開,一個失怙女,又出自小門小戶,能翻出什麽風浪,只要不影響到容宓的地位,留下來給太皇太後解悶也不是不可以。

“母後,您看宓兒寫的這一手好字,又是自己做的詩詞,讀來朗朗上口,又頗有意境,遠遠在其他人之上,足以拔得魁首---”

“是你選妃,還是皇帝選妃,選進來的人最後都是為了伺候皇帝,自然以皇帝的意思為主。”

太皇太後将畫收起,放了回去,吩咐嬷嬷:“将這些選好的作品都送到乾元殿,讓皇帝來評出前三甲。”

太皇太後一旦開了口就再難勸動,容太後心不在焉地陪了一會就起身告辭,太皇太後看着兒媳消失在門口的背影,不禁搖了搖頭。

年紀大了,反而不經事了,什麽都想緊抓不放,到頭來什麽都抓不住,徒留一場空。

容太後回到自己宮裏,親近的內侍立馬送上來一封信,是容侯特意遣人送入宮的,容太後意興闌珊打開信,看完以後神情不見放松,反倒更凝重了。

沈妧,怎麽這麽熟悉呢,太後欣賞的那幅畫,署名的好像就是沈妧。

一個小丫頭片子,到底哪裏好了,得到太皇太後的青眼,自己的侄孫子也想求娶她,沈家那種門第,別說做正妻,就是許個側室也是高攀他們容家。

容太後将信揉碎,丢進了火盆裏,看着漸漸升起的火焰,腦子裏紛繁複雜。

不管皇帝喜不喜歡,她必須選幾個她中意的人進來,未來的皇後,必須聽她的話。

容侯遞了信到宮裏,這邊秦昇也很快接到了消息,他站在禦桌前,打開畫卷,勾了手指在那栩栩如生的蜻蜓上點了點,她就是随手畫幾筆,也是美的。

皇帝出恭回來,刻意放緩腳步,悄聲走近秦昇,秦昇耳力極佳,早就聽到了那細碎的腳步聲,但皇帝有着興致,他也樂于配合,因為,他正想借個由頭露些蛛絲馬跡。

“堂兄對這幅畫很感興趣?”

皇帝見他異常認真地端詳一幅畫,倒是難得的場景,不由出聲問道。

秦昇微微驚訝地回身,唇邊的笑意卻未來得及退去,秦冕不僅好奇,更有了幾分給人做媒的興味,眼角輕輕一掃,瞥到畫卷角落處的名諱,暗暗記了下來。

“皇兄再多看幾個,看有沒有更喜歡的?”

秦冕将容宓的詩稿翻了出來,秦昇草草掠過紙面一眼,委婉拒絕:“這詩看着高雅,秦昇只愛耍幾下大刀,怕是欣賞不來。”

皇帝都不想沾惹的容家,他更不可能接手。

最終,皇帝多方考慮,将左都禦史的嫡次女推上了魁首,顧及容太後的面子,給容宓賞了個第三,而第二名,幾乎所多人都猜錯了,連當事人自己都想不到。

“天吶,你太厲害了,那麽多秀女,你得了第二,我果然有眼光,沒有看錯人。”

名次公布下來,顧怡比沈妧本人還要激動,拉着她蹦蹦跳跳,好不歡樂,容宓和趙鈴更是心情複雜,一個善于隐藏,一個表現明顯,同樣都感覺到不可思議,這兩人不僅沒有落選,其中一個還榜上有名,特別是容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會輸給一個吃苦怕累的小丫頭。

“六表妹畫藝師從何家?”

容宓終是忍不住,頭一回主動跟沈妧攀談。

沈妧也是一臉蒙,老老實實道:“從未拜過師,都是自己在家畫着玩。”

不說還好,一說,更招人恨了,素來沉得住的容宓也難以維持平靜了。

“六表妹不願透露也就罷了,何必這樣戲弄人。”

“我跟你沒仇沒怨,為何要戲弄你?”

容宓的發難,沈妧只覺好笑,她從頭到尾都是懵的,只有接受的份兒,又有誰顧及她的感受。

“看來沈六小姐是有意藏拙了,不過人不可能一直得意,有些人,光是這一次就用盡了全力,下回,可能就沒這麽好運了。”

趙鈴寧可将沈妧這次獲勝看做走了狗屎運,就是不想承認她的實力。

沈妧還沒回話,顧怡就替她怼了回去:“吃不到葡萄才會說葡萄是酸的,那麽我們就走着瞧,看笑到最後的是哪一個。”

顧怡對自己沒什麽信心,但她特別相信沈妧,覺得沈妧有這個實力。

“那就拭目以待,看誰技高一籌。”

容宓也被激出了脾氣,冷冷回嗆。

四個人,分為兩派,算是徹底撂開了話,連表面功夫都不願意做了,沈妧心道自己怕是跟容家八字不合,兄妹兩人,一個個都盯上她了,她莫名其妙地就被架在了火爐上。

到了用晚膳的時間,宮人送來了飯菜,四菜一湯,是她們四個人的份額,也只有這個時候,四個人才會圍坐在一桌,難得和諧,不過也是暗中較勁,各自用飯,誰也不搭理誰。

趙鈴喝完了一碗湯,頓覺胃中暖烘烘,正要盛半碗飯,剛一起身,不一會兒,瓷碗掉落,發出清脆的聲響,她捧着腹部,面容扭曲,臉上不停冒冷汗。

容宓跟她坐得近,看她很痛苦的樣子,吓了一跳,趕緊挪了過去問她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我肚子,肚子好痛!”

“肚子痛,是不是葵水---”

話還沒說完,容宓自己臉色也變了,腹中難忍的絞痛令她也無暇顧及趙鈴,自己倒回了座位上,痛到咬牙。

“啊,好疼!”

這時,坐她們對面的顧怡好像被感染了似的,抱着肚子,痛得哇哇叫。

捧着飯碗的沈妧看着眼前突發的一幕幕,驚得合不攏嘴,放下了碗筷,想做點什麽,可一站起來,看看這又扶扶那,最後一個都幫不了,沈妧只能趕緊跑出屋,将楊姑姑叫了過來。

楊姑姑在深宮二十年,看慣了這場面,回頭直直盯着沈妧,眼裏有着審視和疑慮。

“我去叫太醫,你就在這裏看着她們,哪裏都不準去。”

話落,楊姑姑又叫了兩名宮女守在這裏。

這時候,沈妧還有什麽不明白的,楊姑姑這是将她當做懷疑對象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三千字晚上再發,先讓作者緩緩休息一下,劃重點:虛驚一場,女主會沒事的,親媽舍不得,男主更心疼!所有的陰謀陽謀全部反彈,反彈,反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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