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游說白虎(下)
方園帶着阿鼠河勇等人跟了進去,鷹和阿犬等人在外面等着。
白虎部落所在的山谷很大,村寨只占其中一部分。村寨中央的廣場上矗立着一塊白虎雕刻,形象逼真生動。廣場上有不少在幹活,往來的男女老少精神狀态都不錯,他們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方園等人。
這一路上,領她們來的姑娘在不停說着話。
方園和阿鼠一心想多從兩人那兒了解些白虎部落的事,那兩個姑娘明顯是受了授意的,很多話說到一半就打住了。
白膚姑娘多少有些過意不去,讪笑着說道:“都是……不讓說了。不過,我的名字可以說的,我生在下雪天,以白虎的白為姓,叫白雪。”
“很好聽的名字。”方園笑道。
白雪頓了頓又說:“我阿哥叫白岩。”
方園知道這白岩就是白部部落的族長。想必是他囑咐白雪不讓她透露部落情況的。既然如此,她也不好再打聽什麽。轉而便和白雪讨論起了衣服和食物。白雪果然很感興趣。盡管兩人的語言有時不通,盡管有時她聽不懂方園口中的新詞是什麽意思,但兩人仍然聊得十分盡興。
很快,他們一行人就到了寨子裏最大最豪華的木屋前面,白雪的房間在東面一間,有個面色暗黃的中年婦人正在觀摩方園帶來的羊毛毯子。這位中年婦人應該就是白岩和白雪的母親。
中年婦人打量了方園和河勇一眼,眼神中有一絲戒備,說話語氣也有些冷漠。
她看着方園,先出聲問道:“你拿來的東西是用羊毛做的?”方園點頭。
“那是怎麽做成的?”
方園笑笑,“這是我們部落裏的一個婦人織成的,我不會做。”
“阿母。”白雪搖着中年婦人的胳膊,似在提醒她這麽做不妥。這個時期雖然是一個沒有三觀的時代,但人們對于一些事還是有共識的。像是不能随意打聽別人吃飯的本領等等。你不能大刺刺地問人家陶部落怎麽燒陶,問什麽鹽族在哪兒找到鹽的。當然,能偷偷學會是另外一回事,但不能當面明着問。
對于這個大家都知道的規矩,白母不可能不知道,她之所以無所顧忌,說明她根本不把方園他們放在眼裏,也不把鷹部落放在眼裏。
經過白雪的提醒,白母果然不再問這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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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問:“聽說你們和青狼部落打仗了?”
方園答道:“是的。狼猛帶領五百勇士攻打我們部落,被我們打退了。”
“你們部落有多少人?”
“一百一十人。”
“一百一十個男人?”
“不,一共是一百二十人,四十個能打獵的男人,三十個孩子,二十五個女人,剩下的是老人和殘疾。”
白母吸了一口氣,這麽少的人竟然把以青狼部落打退了。她看向方園的目光有少許變化,但大體态度并沒有改變。
白母嚴厲地盯着方園說道:“你們打跑了青狼,可是怕他們還會再來,你來白虎就是要我們幫你打。”
方園笑着承認,她正待開口詳加解釋。
就聽白母冷哼一聲,神情激動地說道:“不行,我不能讓我的兒子,讓我們白虎部落的勇士去送死。我的三個男人,我的阿兄都是在打仗中死的!”
“你拿這點東西就想讓我的兒子,讓我們的勇士去死,你想得太好了!”
白母說到最後一句時,語氣已經是□□裸的質問和斥責。
白雪本來有點過意不去,但她一聽到母親的話,态度也有些轉變,她才不願意阿哥為了別的部落送命。
她壓中心頭的渴望,将羊毛衣服和毛毯推到方園面前,說道:“你們想換就換,不換就拿回去吧。我不會拿她換我哥哥的。”本來開始她覺得讓這個女人見一見哥哥也沒什麽,但阿母的話給了警醒。萬一哥哥真答應了呢?
屋裏的兩幫人都默了一下來。氣氛一時陷入僵局。
方園臉上神色沒變,她心平氣和地對兩人說道:“我明白你們的心思,打仗時無論多勇敢的戰士都有可能随時送命。我也讨厭戰争,也想要像你們這樣生活。”
“可是,”方園話鋒一轉,接着說道:“有時不是我們想怎樣就怎樣,偏偏有人跟我們做對。拿我們天鷹來說,我們是個小部落沒招誰沒搶誰,每天打獵捕魚,只想讓全族的人不餓死。可是青狼部落的人卻總來搶我們,去年秋天搶了一次,今年還沒到秋天又來搶。它不光搶我們,周圍小些的部落都搶了。大些的部落他暫時不敢搶。不過,要不了多久,他就敢搶那些大部落了。他說過的,等我們這些部落被他們滅掉之後,他會有更多的奴隸和戰士,到時想怎樣就怎樣。”
方園說到這裏,故意停頓下來,以便讓白母有時間思索。
這時,阿鼠一臉悲戚地附和:“她說的對,我就是被青狼滅掉的河母族人。”
“你是河母族的?”白母臉上流露出一絲驚喜。
“是的,她也是。”阿鼠指指河勇。
白母一手拉着一人,态度緩和了許多。原來,她當年跟河母族的首領有些交情。
“你們被滅掉之後怎麽沒來白虎呢?”
河勇看了白母一眼,淡淡說道:“來過了,你們不見我,也不幫我們。”
白母的唇動了幾下,想說些什麽最終又停下了。
氣氛再次僵硬起來。
阿鼠正要說話打破這個僵局。這時就見兩個婦人進來問道,“族長和大巫的飯要做什麽?是麥飯還是粟飯?”
白母和白雪借着這個機會出屋跟那兩個人小聲嘀咕了幾句,她們再回來時,态度又有些微妙的變化。
“我們要吃晚上的飯了,你們部落離得遠嗎?天黑之前回不去會有危險的。”白母這是在下逐客令了。
河勇的臉上有些挂不住,正想發作,卻被阿鼠悄悄攔下了。
方園也不覺意外,她笑着說道:“我們正要回去。”說着,她毫不留戀地邁步出屋。
河勇和阿鼠雖然不明白她的本意,但仍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
“哎,你的東西。”白雪追了出來。
她用充滿歉意的目光看着方園,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方園主動緩解她的尴尬:“沒事的,今日能見到你和你阿母也沒白來。這東西就當我們的見面禮了。”
“這……”白雪手摸着柔軟細膩的羊毛衣服,小心翼翼地看了阿母一眼。
白母開口道:“收下吧。讓人拿一些我們部落的東西換。”
方園又說:“不,我們不換,是送的。”
接着,她又對白雪說道:“你能叫人到部落外面把我們的人叫進來嗎?我車還有幾樣新東西要送你。”
白雪轉頭跟白母低聲商量,白母遲疑了一下便答應了。
沒多久,阿鷹和阿犬他們便推着車子進來了。果然,板車在這裏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有不少人在後面跟着,有的人還好奇地伸手去摸。
板車在木屋面前停了下來,周圍已經圍了很多人,他們接頭接耳地議論着。
方園上前,将車上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拿下來,像是背簍、籃子、弓箭、各式石器。還有大石和雙木做的袖珍石器木器。大石甚至做了一個精致的石磨,就混在衆多東西中間,方園這會兒才發現。
“你這個怎麽用?”圍觀的人群中有個皮膚黝黑、雙眼晶亮的七八歲的小男孩指着背簍大膽問道。
方園笑着讓男孩站在背簍裏,男孩遲疑了一下,最終抵不住好奇心,竟真的站了進來人。方園讓河勇将背簍背了起來,輕松自如地走了幾步,男孩在背簍裏興奮地喊叫。
方園解釋道:“知道怎麽用了嗎?可以背孩子,也可以背很多東西,采集時用最好了。”
小男孩從背簍裏走了出來。接着方園又請他和幾個孩子試做了一下板車,這些孩子一起興高采烈地大喊大叫着,其他人的情緒也被感染了。對方園他們的戒備少了些許,越來越多的人上前搭話。
方園接着又向白雪要了些麥子,她也是聽到他們要做麥飯時才突然想起來的。
麥子要來,她用石磨當場表演起了磨面的技術。當泛黃的面粉從小石磨的磨眼裏流出來時,她無一例外地在衆人的臉上看到了驚奇和豔羨。這還不夠,方園表演完磨面又得寸進尺地向人借了炊具,再做了蔥花烙餅和面條,然後又将他們帶來的食物也順道烹煮了。
面餅的香氣,炸魚的香味,炒肉的味道,混雜在一起,大大刺激人們的嗅覺。
方園做完這一切,看了一眼天色,佯作驚訝道:“這麽晚了,我們該走了,我們要去下一個部落。”
方園站起身,看看了阿鼠和河勇等人,笑着說道:“這些食物就歸你們了。”然後方園命人将東西一件件地、緩緩地裝上車子。在衆人不絕于耳的議論聲中,惋惜而複雜的目光中慢慢地離開。
走了十幾步,方園果然聽到了她想聽的話:“先別走,我們族長讓你進來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