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工作計劃容易寫,家庭關系卻有點難搞,林母一直沒消氣,特別難哄。

林父林母結婚早,林母十八歲就嫁給了當時二十三歲的林父,但子女緣薄,直到十多年後,林父三十五歲那年,他們才擁有林秀香。

林母體質難懷上孩子,努力了很多年,中間好不容易懷上一個,沒滿三個月就意外流産沒了,之後又是好多年沒有喜信。

就在林父林母已經放棄希望,準備聽人勸解抱養一個孩子的時候,林母又懷上了。

中年得女,林父林母對林秀香疼愛非常,尤其是林母,在當時的醫療環境下,為了生林秀香吃了非常多的苦。

又因為林秀香是個女孩兒,重男輕女的林奶奶根本不願意照顧月子,林父又要上班,林母壓根就沒坐月子。

別看林母現在風風火火地上着班,罵起人來也中氣十足,其實身體虛得很,稍微受點寒涼就要生病,而且一病就得去醫院半點不能拖的那種。

林父就更不用說了,他比林母還大五歲,如今已經五十七了,一些老年病也都慢慢找上門來。

這也是林秀香格外擔心父母身體的原因。

等林秀香把工作計劃安排好,寫了出差申請單,去找領導審核簽字後,又去財務部填了借支單,預支了差旅費後,時間已經到了下午七點半,早過了平時的下班時間。

林秀香蹑手蹑腳地回到家,林父正在廚房炒菜,裏頭的卧室門關着。

“爸,我媽還生氣哪?”林秀香放下包,換了拖鞋,悄悄溜進廚房。

林父往外看了看,确定林母沒出來,點了點頭,“能不生氣嗎?你媽那麽愛崗敬業一人,今天都氣得沒去上班。”

林秀香縮了縮脖子,不說她父母那一輩,就說林秀香自己這一輩,都擁有愛崗敬業,為集體奉獻的崇高品質的。

林母是那種除非自己真病得爬不起來,不然就是天上下刀子,也得扛着鋼板去上班的人,她不去上班,可見真是氣狠了。

“這可怎麽辦呀!”林秀香犯愁,想到等會還要跟林父林母說出差的事,她就更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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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聽到她要去本省最東邊的兩個市出差,林母一下子就炸了。

“我怎麽不知道檢驗組的職工還要出差的!”林母飯也不吃了,放下筷子看林秀香。

林父已經從燈泡廠退休,林母又不在廠裏工作,再加上這幾天在鬧林秀香離婚的事,林父林母竟對林秀香調崗的事一無所知。

聽到林秀香說自己申請調了崗,林母捂着胸口,氣得都有些上不來氣。

“你怎麽不膽子大到把職也辭了!”調崗到銷售部跟離職有什麽區別,跑兩個月拿不到一分錢工資,難道廠裏還能再讓你回檢驗組?

一看林母捂胸口,林秀香額頭青筋就直跳,緊跟着心慌,她趕緊去扶林母,“媽,你別生氣,你不高興打我兩下都行,千萬別氣着自己。”

林父也吓了一大跳,趕緊在一邊幫着哄,好不容易林母氣順下來,林父也忍不住訓林秀香,“你這孩子,怎麽現在辦什麽事都不跟家裏商量一下!你眼裏還有沒有你爸你媽了!”

現在說什麽都是錯的,林秀香老老實實地低頭聽訓,還是林母瞪了林父一眼,林父才收了聲。

“媽,爸退了有幾年了,對廠裏的情況不清楚,自從包銷合同取消後,廠裏庫房積壓了大批銷不出去的燈泡,再這樣下去,別說我一個小檢驗組長,我就是坐辦公室,也只有下崗一條路可走。”林秀香抱着林母的手臂靠着她說話,林母推都推不走。

燈泡廠其實還算好的,林母做街道工作,其實現在已經有效益不好工廠的停産,工人被遣散回家的情況了。

只不過燈泡廠一直是省裏的龍頭企業,即便有庫存積壓,現階段也只有領導操心,恐慌沒有蔓延到職工及家屬身上。

“哦,你去銷售部,你就能力挽狂瀾,挽救燈泡廠,不讓職工們下崗了?”雖說對閨女撒嬌很是受用,但林母還是冷着臉,竭力把嘴角往下壓。

“……”林秀香,這叫她怎麽答。

雖然自信她去銷售部,別的不說,廠裏積壓的庫存她肯定能銷出去,但廠子能走多遠,林秀香還真沒那個左右的本事,具體還得看領導看産品看上頭政策。

見林秀香說不出話來,林母臉上的表情又好了點,伸手把林秀香推開,“行了,先吃飯,吃完飯我再跟你算總賬。”

“……”林秀香。

忐忑默默地吃完飯,林秀香還沒來得及開口,林母就進了裏屋,林父則收拾碗筷進了廚房,林秀香要去幫忙,被林父給趕了出來。

林父就是這樣的性格,別說現在退休了,就是沒退休以前,自己能幹的活都自己幹,從不叫林母和林秀香沾手,尤其是林秀香,沒嫁人前,在家裏真的是油瓶子都沒扶過。

做飯還是林秀香嫁到趙家去,趙母不肯動手,林秀香沒有辦法,自己慢慢一點點學會的。

林秀香想拿掃把掃掃屋子,但屋子裏收拾得幹幹淨淨的,根本就沒有她下手的地方,最後她只能拿水壺去給陽臺上林父種的花草澆水。

但陽臺連着主卧,得穿過林父林母的卧室,林秀香站在卧室門口沒敢敲門。

“杵門口幹什麽,過來。”正猶豫着,林母拉開口,被站門口的林秀香驚了一下,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林秀香老老實實地把水壺放下,跟着林母去了沙發那裏。

見林秀香又想挨過來搞糖衣炮彈那一套,林母冷着臉坐到了單人沙發上。

林秀香,“……”

“先說說你跟文生的事,這婚真沒半點回旋的餘地了?到底為什麽過不下去,你跟我說說。”林母還沒忘記離婚的事呢,見林秀香要張口,林母補了一句,“別拿胡話哄我。”

那邊林父洗完碗,也擦了手過來坐,他沒跟林秀香一塊坐,而是拉了凳子來,坐在林母邊上,一起看向林秀香。

壓力山大這詞真不是誇張,是真實存在的,林秀香此時就是這樣的感覺。

知道不能再糊弄,林秀香老老實實地把她和趙文生的情況說了一遍,當然不止是這兩年的事,她把上輩子的一些事也給蹂巴了摻和着一起說了。

聽到趙文生心裏惦記着別的女人都不樂意跟林秀香履行夫妻義務時,林母沉默了。

林父更是一臉的火氣,要不是林秀香臉上看不出太多傷心的表情,林父恨不得去趙家把趙文生痛揍一頓。

“媽,我知道離婚不好聽,但我不想守活寡,趙文生心裏沒我,他心裏不幹淨,我也不樂意要他。”林秀香說到這裏,心裏還真有幾分難過,最開始,她是真情實感喜歡過趙文生的。

林父不等林母開口,“離了就離了,你安心在家住着,爸養得起你,誰敢說閑話,爸抽他大嘴巴子。”

想到自己疼了二十多年的閨女這樣被趙家人糟踐,林父就氣得要命,更心疼林秀香獨自承受着這一切,還要為了他們兩個老的忍着。

林秀香愣了愣,明明上輩子……很快林秀香自己就反應過來,其實上輩子婚一直拖着沒離,不全只是父母攔着的原因。

一開始她自己心裏也是有留戀的,再就是過于好面子要強,只說趙文生心裏有別人,不肯将婚姻裏最糟糕的一面洩露出來。

當時趙文生被父母逼着也不願意離婚,他一說要好好過日子,兩家父母自然把矛頭對準了她。

林父林母不光反對她鬧離婚,反而覺得她是瞎作瞎胡鬧,亂折騰。

後來她鬧得厲害了,林父林母拿身體健康相挾後,她因為擔心他們的身體,又對趙文生完全失望,幹脆不提這事,專心事業,才又拖了十年。

是她忘了,其實這世上最見不得她受委屈的,只有林父林母。

林秀香憋了兩輩子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流出來,“爸,媽,我錯了。”

上輩子的她,是真的錯得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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