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林家雖然住在一樓，但家裏采光很好，他們這裏的宿舍樓當初建的時候，還修了半層地下室，用來給職工們存媒的，所以一層也并不潮濕。
顧懷渝站在客廳裏，打量着屋裏的擺設。
想到先前跟林秀香有說有笑的男青年，在得知他要來林秀香家裏吃飯，而自己卻只能默默離開時微妙的表情，顧懷渝心裏不免就有些得意。
林家客廳的擺設跟大部分普通人家差不多，窗邊擺着個大書桌，牆上挂着幾個相框和領導人相，飯桌擺在靠廚房的那面牆，沙發茶幾擺在靠西的牆邊。
書桌的桌案上壓着塊玻璃，玻璃底下壓着照林家人的相片，和記着重要電話號碼的信紙。
林家的照片很多，不管是玻璃下壓着的還是牆壁上的幾個相框，裏頭全是照片，有林父林母年輕時的，也有林秀香的。
最多的還是林秀香的，從小到大的都有，有正經在照相館拍的照片，也有許多生活中被抓拍的，以及和小夥伴的照片。
有小林秀香趴在地上看螞蟻的照片，也有她打過架後，頭發松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腳下鞋都丢了一只的照片，有在公園騎大馬和父母的合照，也有被猴子騎在腦袋上抓着頭發呲牙咧嘴的單人照……
“你有什麽忌口的沒有？”看到顧懷渝在看照片，林秀香心裏覺得挺羞恥的。
她老早就想把那些相片撤了，但林父死活沒肯，這些照片許多都是林爺爺在世時給她拍的，很有紀念意義。
父女鬥争的最後結果是，林秀香小時候的糗照大部分留着，少女時期的照片全收到了家裏的相冊裏頭。
“随便做點什麽就好了，我不挑嘴的。”顧懷渝一邊看照片，一邊沖廚房裏的林秀香道。
林秀香，“……好。”
說實話，林秀香現在都有些回不過神來，她确實是打算要請顧懷渝和皮律師到家裏來吃飯的，但絕不是今天。
不管怎麽說，總得給主人一些準備時間吧。
結果顧懷渝完全不按牌理出牌，林秀香只能先把找小工的事放到一邊，匆匆去菜市場買了菜，再把人領回家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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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秀香有些茫然地看着案板上待切的豬肉，明明可以拒絕可以改天的，怎麽就昏頭昏腦地答應了呢！
是因為顧懷渝說得太過理所當然？
想到顧懷渝還興致勃勃地跟她去了菜市場，給她拎菜籃子，林秀香就忍不住撫額。
不用想，估計她還沒出菜市場呢，流言就該滿天飛了。
林母下班才進家屬院，就被帶着暧昧笑容的老鄰居拉到一邊，鬼鬼祟祟地問她，她們家秀香是不是處對象了。
“……？”林母，我閨女處對象我怎麽不知道！
等聽到林秀香領着個年輕俊朗的男同志去菜市場買菜，回了家後也沒出過來，林母眼睛就亮了。
哪裏還有心情跟鄰居瞎扯，敷衍了幾句就直奔家裏去。
見到家裏大門洞開，窗戶也敞着，林母心情就更好了，心裏十分滿意，她大步進屋，果然就看到客廳裏站着個高挑的男青年，正帶着笑容看牆壁相框裏框着的相片呢。
光看身高長相，林母是一百個滿意，比趙文生高，比趙文生俊，衣着打扮幹淨利索。
林秀香聽到門口動靜出來，一見林母臉上那毫不遮掩的滿意笑容，就額角直抽抽，“媽，我給您介紹一下，這位就是給來娣介紹律師的顧懷渝同志，這是我媽。”
“伯母，您好。”顧懷渝微微彎腰問好。
“好好好，小顧你坐。”得知顧懷渝的身份，林母心中希望的小火苗熄滅不少，不過總還抱着一絲絲希望，等知道顧懷渝今年才二十，林母就徹底沒想頭了。
可惜啊可惜！林母內心惋惜不已，看林秀香的目光滿是恨鐵不成鋼，“要是你晚投生兩年，多好。”
“……”林秀香正在切辣椒呢，聞言默默地看了林母一眼，“媽，我爸不是說，我要是晚到兩個月，他就直接去結紮了嗎？”
這年頭沒有孩子的家庭的壓力是不可想像的，林爺爺林奶奶盼孫心切，給林母施加了許多壓力，還有林外公和林外婆也一樣，林母自己也給了自己很多壓力。
林父心疼林母，想着兩人都這麽大歲數了，可能命裏真就不能有孩子，心裏就琢磨着去結紮一下。
這樣的話，就是他不能生，林母那邊自然就不再有壓力。
私下裏林父醫院都找好了，緊接着林母就查出了有孕。
“我就那麽一說！真是，我說一句，你就有十句在那裏等着，專門氣我來的。”林母白了林秀香一眼，又看了眼客廳乖巧坐在沙發上的顧懷渝，滿臉可惜。
林父從外頭回來的時候，臉色還有些不好，等知道林秀香只是感謝顧懷渝幫忙請他吃飯，而且顧懷渝比林秀香年紀還小後，心情瞬間又變得有些矛盾。
難怪林母總笑他，既盼着閨女能碰着好人，又怕閨女被人給哄走舍不得。
有客人的情況下，林母會允許林父喝點酒，林父想了想，幹脆讓林秀香去喊了老陳過來一起作陪。
顧懷渝本來不緊張的，但從林母一進來，他自己也不知道怎麽了，下意識就變得乖巧起來，特別怕自己哪裏表現不好，給林母留下不好的印象。
等林父回來，又把林秀香的師傅請過來，顧懷渝就更緊張了，人也跟着莫名其妙地拘謹起來。
好在他什麽場面都應付過，心裏再拘謹再提着心，面上卻半點不顯，只刻意注意着各個方面，他哄老人的本事也極為擅長，一頓飯吃下來，林父和陳師傅嘴上不說，但心裏對他是欣賞的。
至于林母，更是直接把喜歡寫在了臉上，甚至直接撇開林秀香，邀請顧懷渝以後多來家裏做客。
飯後林母陪着林秀香送的客，路上遇到打量不止的鄰居，林母都笑眯眯地說是娘家子侄。
等出了家屬院，告別了林母和林秀香，夜風一吹，顧懷渝才突然想起，他跟顧越鴻約好了三點回省城去的。
“該死！”
學校宿舍裏，楊小禾臉色非常難看，她不知道顧越鴻到底怎麽了，明明人已經申請調回來了，卻一直不肯同她進行夫妻生活。
上次回來看她，是說工作上還有事情要處理，必須趕着回去，之後則是一直在忙調職回來的事，現在放假來她這裏，又說要早點回省城去。
本來定好的是三點走，楊小禾想着可能是真有事，也就沒有多說什麽，但現在顧懷渝一直沒回來，天都已經黑了，顧越鴻居然還不解風情地在廳裏坐着。
“越鴻，小叔叔可能有什麽事耽擱了，去洗澡吧，水我都給你燒好了。”楊小禾已經洗過澡了。
她換上了以前顧越鴻最喜歡的那件睡衣，可顧越鴻只是一臉疲憊地坐在沙發上。
畢竟夫妻幾年，楊小禾無聲的邀請顧越鴻怎麽可能感受不到。
但他感受更深的是，他和楊小禾之間現在存在着很嚴重的問題，在問題沒有解決之前，他沒法往前一步。
“好。”顧越鴻沉默着起身。
楊小禾還沒來得及高興，樓下就響起汽車的聲音，楊小禾心裏一咯噔，扭頭去看顧越鴻，顧越鴻已經停住了腳。
“老顧，還走不走？”顧懷渝沒敢像往常一樣喊大侄子，默默地換了個稱呼，也沒敢上樓，只在車間朝樓上喊了一聲。
想着顧越鴻要是不應聲，他就趕緊開溜，去老頭子那裏躲上一陣子。
別看他是當叔叔的，但顧越鴻真生起氣來，他還真不敢惹這個大侄子。
顧越鴻看了眼楊小禾，拿着沙發上的公文包和外套，“我下周再過來看你。”
“越鴻！”楊小禾追了幾步，沒追上顧越鴻。
聽着樓下汽車聲音遠去，楊小禾再控制不住情緒，沖回卧室，撲到床上痛哭起來。
顧懷渝的底細，林母已經摸得差不多了，京市出生祖籍本地，現在陪父親回老家療養，在省城自己做點小生意，年方二十，單身未婚無對象。
大概是每個已婚中年女人心裏都住了個媒婆。
林母現在想做媒的心蠢蠢欲動，洗漱回房後，第一件事就是跟林父排查身邊有沒有足夠優秀的未婚女青年同顧懷渝相配。
林父也挺喜歡顧懷渝的，雖然顧懷渝才二十，但說話做事都很穩重，一點都沒有他這個年紀年輕人跳脫不着調的樣子。
聽着父母在那裏研究着紅線怎麽牽，林秀香只笑了笑，擦幹了頭發回屋準備整理明天要熨燙的衣服。
“秀香，別忙太晚，早點休息。”林母揚聲叮囑了一句。
林秀香應得很利索，但照舊還是忙到了淩晨。
哪怕是重生回來，成功也不會是唾手可得的東西，該付出的努力，該吃的苦頭，一點也不能少。
第二天林秀香還得上班，給夏衛疆和蘇雪蘭開會，安排他們接下來要做的工作，上次搶到手的片區，也得盡快安排出差行程。
別看林秀香離婚都快小半年了，但她在家裏呆着的時間還真的不多，出了兩趟差，還去學習了一趟。
林母對此有些不滿，可看林秀香幹得高興，也不好多說什麽。
得知林秀香又要準備出差，林母非拉着她，讓她推後幾天，“我跟你大姨約好了，下周跟人男同志見面，你不許走，聽見沒。”
“……媽，我不想，我……”林秀香拒絕的話根本就沒有說出口的機會。
林母一瞪眼，直接打斷，“你什麽你，你大姨那麽大的歲數，還惦記着你的事，你能拒絕？”
老太太今年六十八，比林母大了足足十六歲，把林母當女兒一樣拉扯大，對林秀香這個晚來外甥女也是當親孫女一樣地疼。
不能，林秀香默默地滿眼委屈地看向林母。
林母滿意了，只當看不到林秀香眼裏的委屈，高高興興地準備跟林大姨商量見面的地方和見面的暗號來。
現在流行小青年約在公園見面，長輩們不瞎摻和。
林秀香最近幾天，肉眼可見地有些暴躁，夏衛疆和蘇雪蘭沒事的情況下，都盡量躲着她，有問題也先兩人互相排查，盡量減少被林秀香訓的可能。
雖然因為相親心情不好，但林秀香的衣服賣得很不錯，她找了兩個小工，每天上門來幫忙熨好衣服挂起來，省了林秀香不少事兒。
有人幹活，衣服就銷得很快，林秀香賣的時候，屋裏也在加緊熨好往外拿。
趕在相親前，林秀香那一千塊錢的貨全部清空，除去成本、人工、電費這些，到手淨賺了四千六百塊。
算錢的時候，林父林母都傻了，這也太賺錢了一些。
林秀香這次進的衣服款式好顏色鮮亮，價錢比街上百貨大樓可便宜不少，不然哪裏能引得女職工和附近居民的瘋搶，就這還賺這麽多呢，那人商場賺的可不是更多？
“服裝業本來就是暴利行業，一件衣服的成本價十塊錢，在店裏至少能賣到六七十塊，商場标價七八百的服裝，成本價也不過一百左右，因為大批量生産鋪貨甚至能更低。”林秀香在本子上邊記賬邊跟林母說。
重生的好處就在于，足夠多的經驗和标準以上的審美眼光。
上輩子林秀香初入服裝市場，被人坑了一批倉庫過季的存貨，血虧一筆，後來也是大虧小虧吃了無數，才慢慢把生意做起來。
現在經驗有了，眼光也有了，所以才能這麽順利。
“這錢要真這麽容易賺，那大家怎麽不都去做這生意？”林母把錢收起來，林秀香說好了錢讓她管，就真讓她管。
林秀香想了想，自誇道，“雖然利潤豐厚，但服裝市場的水也很深，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賠得血本無歸，要懂流行會選款，想把生意做好，還得有一定的天賦，我剛好就有。”
林父林母對視一眼，無語又無奈，都不肯搭理林秀香。
林秀香也就得意了兩天，轉眼就被林母和林大姨推出去，跟陌生的男同志相親去了。
秀峰公園拱橋邊的小亭子裏，穿着白色西服的男青年，手裏拿着本《青春之歌》，林秀香一路念叨着，生怕自己忘了關鍵信息認錯了人。
她自己則是穿了條藍色的格子連衣裙，手裏被林母強塞了一朵假的紅玫瑰。
公園裏相親的人不少，像林秀香這樣拿着花的女同志不少，大家碰到了，免不了羞澀地相視一笑。
更多的還是拿着報紙、雜志或書本等人的男青年，看到林秀香，好些男青年都滿懷期待地看過來。
無他，林秀香太好看了，五官明媚漂亮，打扮淑女清純。
林母今天親自出手給林秀香打扮的，長卷發被編成了大辮子垂在腦後，化着淡妝，頭上別着發卡，務必要往端莊的方向走。
“同志你好，是陳向輝嗎？”把關鍵信息對上後，林秀香主動走上前。
叫陳向輝的男同志還沒轉過身來，亭子下面的臺階上，顧懷渝先扭頭看過去，一眼就看到了格外良家的林秀香。
再看看她手上的玫瑰花，對面男同志手裏拿着的書，在幹什麽顯而易見。
顧懷渝，“……”
“走什麽神，我跟你講，人小姑娘來了，你可別把人給吓走了，好好說話。”顧父擡起拐杖敲了敲地，板着臉看向顧懷渝。
然後顧父看了眼上頭亭廳裏已經接上頭的男女青年，“等他們走了，你就上去等着，我跟人小姑娘家長說好了，就約要亭子裏見面。”
說完，顧父抓起拐杖腳步利索地走了。
“……哈哈，陳同志可真是優秀，這一身西裝格外襯你，特別打眼，我一眼就認出你來了……”
能不打眼麽，混身上下一身白，額頭上點個紅，都能在公園扮丹頂鶴了。
“沒有沒有，就随便穿了穿，我也覺得我很适合白色……”
顧懷渝默默翻了個白眼，這人是不是傻，林秀香說得那麽浮誇那麽虛假，他難道真以為林秀香在誇他？
“林秀香同志，我們走一走吧，我最近在看書方面很有些心得，想跟你仔細探讨。”陳向輝有些羞澀，提出跟林秀香走一走。
林秀香确實想走，但她想一個人走，但林母下了死命令，不到午飯時間，不許出公園門，她只能硬着頭皮繼續聊下去，“好。”
有話在這說不行？還想走到哪裏去。
顧懷渝覺得這陳姓男青年過分單純了，說不定就要被林秀香欺騙感情，他不能就這麽眼睜睜地聽着。
擡腳就要上亭子去，結果才走了兩階，遠遠就見陳向東騎着單車狂奔過來，然後猛地在林秀香身邊剎車停住。
電光火石之間，陳向東跳下車扯住林向香往身後一拉，“堂哥，對不住，秀香不能跟你相親。”
“……？”林秀香，陳向輝。
說完陳向東拉着林秀香要走，林秀香沒讓，而是讓他留下來把事情說清楚，她怎麽覺得哪裏不對呢？
三人重回亭子，顧懷渝也退回他先前站的地方，除非從亭子探出身體來，不然看不到他躲在那裏。
陳向東一臉羞愧地看向林秀香，今天林秀香和陳向輝相親這事，陳向東媽媽也在裏頭摻和了一手。
上回陳向東跟家裏說要跟林秀香結婚，陳父陳母沒同意，陳父是直接拒絕談這件事，陳向東沒有辦法，只能纏容易心軟的陳母。
陳母被陳向東鬧得沒辦法，想了想，還是要先了解一下人女同志，轉頭就去打聽了下林秀香，結果正好趕上林秀香跟趙姑媽大戰那天，直讓陳母大跌眼鏡。
這下換陳母也堅決不同意了，但陳向東不死心啊，找着機會就說林秀香的好話。
陳父陳母一合計，這樣不是辦法，最好還是讓林秀香早點結婚，讓陳向東死了這條心。
正好陳向東堂哥前些年喪妻後一直獨身，身高相貌是比陳向東差了點，但家庭條件也很不錯，自己也在外城公家單位工作，配林秀香一個離異婦女還是配得的。
正好陳大伯一家操心陳向輝成家的，林大姨也心急林秀香的事，到處托人，陳母找個中間人一牽線，就這麽約好了見面的時間。
“堂哥，對不起。”陳向東也是今天臨時沒事回家，聽到他媽跟伯娘閑聊才知道這事的。
陳向輝看了看自家堂弟，又看了看林秀香，“行了，我知道怎麽一回事了，我沒事，你還是好好跟林秀香同志道歉吧。”
陳母雖然希望林秀香趕緊嫁人，但也沒有害林秀香的意思，陳向輝工作穩定，人品也不錯，家庭條件比陳向東家還要好一些，人也比陳向東更穩重。
至于為什麽把林秀香介紹給陳向輝，大概是想着陳向輝在外省工作，就算尴尬，也只有過年尴尬一回。
“唉，你是顧懷渝嗎？”
正聽得起勁的顧懷渝看了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女同志，然後，下意識擡頭……
作者有話說：室友整了小龍蝦誘惑我……所以，我先去吃夜宵去了~
明天多更500字~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