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滾之前,蘇瀾叫了人備好茶點端進去,才離開。
也不必她吩咐下人不要打擾太子殿下——相信也沒人有這個膽。
從院子裏出來,不僅蘇聿和商嬷嬷等着,還有另一個中年美婦,帶着幾個小姐少爺。
“參見太子妃。”那美婦帶着一幹人等行禮,蘇瀾忙上前扶起她,“三嬸嬸,快請起!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多禮。”
原來這美婦便是蘇瀾的三嬸,衛國公府三夫人張氏,如今當着衛國公府的家。
“禮不可廢。”張氏說着和薛嬷嬷一樣的話,不過神态就完全不一樣了。
她握着蘇瀾的手,上上下下的細看,仿佛真能看出蘇瀾是不是掉了二兩肉。
“我苦命的瀾姐兒,這些天可把三嬸擔心壞了,什麽消息都打探不到,還好,還好。”張氏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淚,有些話實在不能明言,只能點到為止,不過,大家都懂。
“讓三嬸擔心了。”蘇瀾抱歉地輕聲說,“太子哥哥在裏邊看書呢,咱們走遠些再說,免得打擾了太子哥哥。”
張氏忽然就變得跟那些會變臉的藝人一樣,臉色精彩紛呈,許是因為趙燚居然會在國公府看書,也可能是因為蘇瀾的那句太子哥哥。
但縱使心內訝然無比,也不敢在這時候多問。
一行人靜悄悄地走遠了些,蘇瀾才輕輕說,“我出門時有些急,回禮還在路上,三嬸勿怪。”
“這些都不重要,都是自家人。”張氏拍拍她手,回了一句,餘光看到蘇聿很着急想跟蘇瀾說話的樣子,一拍腦袋,“瞧我,光顧着正事,倒忘了聿哥兒許久不見你,定想念的緊,你們姐弟且先說會兒話,說完了再讓人告訴我一聲,我再與你說正事。”
蘇瀾抿着唇輕柔笑道,“還是三嬸考慮的周到,許久不見聿哥兒,下午他又要回書院念書,跟着幾個月不得回來,我也有許多話要囑咐他呢。”
在蘇瀾提到書院時,張氏臉色就僵了僵,此時也僵硬地擠出點笑,語氣難免的帶了點酸氣,“正是呢,南山書院學規甚嚴,等閑不得請假,也就是你成了太子妃,聿哥兒才請了四天假回來,落下不少功課,回頭可得要補上。”
蘇瀾摸了摸蘇聿的腦袋,柔聲說,“三嬸的教誨可記着了?等回了書院可不許貪玩,要把落下的功課都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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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聿鼓着小臉,不高興地說,“我很刻苦讀書的,書院的人都知道!”
“那就好。”蘇瀾又跟張氏說了聲,便牽着蘇聿先走了。
待他們走遠,張氏冷下臉,絞着帕子恨聲道,“南山書院又怎樣!刻苦又怎樣!還不是蠢得跟豬一樣!”
“咳咳。”旁邊有人清咳提醒,“夫人,小心隔牆有耳。”
張氏一哼,面有忿忿,但到底沒再吭聲。
這廂蘇瀾等去了蘇聿的住處,一進屋蘇聿就冷嘲,“三嬸總是含沙射影,當誰都跟她一樣蠢得聽不懂,這會兒指不定又在背後抱怨咱們什麽呢。”
蘇瀾笑了笑,“理她做甚,她也就這點手段了。”
“太子妃,吳媽媽還有紫燕等求見。”之前在大門口等候的商嬷嬷進來說道。
吳媽媽,紫燕等,就是蘇瀾被東宮攆回來的陪嫁。
蘇瀾看了眼撇嘴不高興又被打擾的蘇聿,摸了摸他的頭,道,“叫她們進來吧。”
“是。”
很快,兩個中年仆婦和四個大丫鬟,六個小丫頭一起進來磕頭。
“大小姐,老奴不中用啊,身為您的陪房竟然被人攆回來,不但丢了您的臉,還叫您受盡欺負,老奴卻什麽都做不了!老奴對不起國公爺,對不起夫人啊!”吳媽媽一跪下就開始哭嚎,其餘人也跟着一起,哭的人腦仁疼。
蘇瀾幽憐脆弱地看着她們,手帕拭着眼角的淚,等她們哭的差不多了,才幽幽嘆道,“這怎麽能怪你們呢。我知道你們的忠心,你們也不忍我獨自在東宮,一個親近的人也沒有。不過萬幸,殿下待我挺好,我再去求求他,說不定就能同意讓你們也去東宮陪伴我。”
啜泣嘤咛的聲音戛然而止,下面跪着的一片人難以置信又恐懼地看着蘇瀾。
她們不想去啊!
誰想去十八層那種鬼地方送死啊!
于是就有人帶頭說,太子妃能得太子憐愛是好事,可千萬別為了她們這些奴才得罪了太子,去東宮的事還是以後再說吧雲雲。
聽了一會兒,蘇瀾嘆着氣,“你們的忠心,我都明白,且看看吧,左右不管是東宮還是國公府,都不會虧待你們的。”
一群人如蒙大赦,溜的比兔子還快,生怕蘇瀾又改主意去跟太子求情!
真是見鬼了!
那食人鬼怎麽沒把她給吃了!
還陪她歸寧!
“這就是三嬸給你選的陪嫁!”蘇聿小臉上都是怒色,一雙眼睛瞪的圓圓的,像銅鈴,“她也太陰險了!居然還好意思裝模作樣地疼愛你我!”
“別生氣,不值當。”蘇瀾柔聲安慰道,“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她的為人。好在,如今我在東宮,你大半時間也在書院,不用整天面對她虛僞的嘴臉,也可以松口氣不是?”
蘇聿垂下臉,悶悶地說,“可是,這裏是我們的家啊。為了躲開壞人的魔爪,卻讓我們有家歸不得,即使回來,也要小心翼翼,生怕被人謀害了。”
無力的低喃,仿佛一把尖刀,狠狠地紮在蘇瀾心口上。
她的祖父,老衛國公有三子一女,唯有阿爹是嫡母所出,卻因阿爹喜文厭武而不得祖父重視,屢屢想廢阿爹世子之位,尤其大伯參軍後立下大功,更堅定祖父廢世子之心,還是皇後姑母竭力勸阻,才保下阿爹的世子之位,但為了補償大伯,皇上格外開恩,封大伯為世襲罔替的永安侯,如今更是官拜大都督,說一句權傾朝野,絲毫不為過。
但大伯雖然封了侯爺,三叔又覺得爵位該是他的,只是那時祖父祖母相繼過逝,大局已定,他無可奈何。
後來阿爹遲遲沒有兒子,他的心思就又活絡起來,縱使他不能承襲爵位,他兒子總可以吧?
可惜那時阿爹尚未看清三叔的險惡,慘遭毒手,那之後阿娘才察覺三叔的毒計,為了她,為了腹中子,苦苦堅持與三房周旋,勉力生下聿哥兒,但終是耗盡心力,又因救了太子一命而元氣大傷,沒多久就撒手人寰,只留下她們姐弟,在這險象環生的國公府裏,垂死掙紮!
但好在,這些年她們姐弟都堅持過來了,也必有一天,她們一定會将那些害過他們一家的人,全都血債血償!
蘇瀾攬着蘇聿,讓他靠在自己身上。
她那雙總是怯弱不安,叫人一望就忍不住心生憐惜,想要豁出性命保護她的眼睛,卻似堅不可摧的利刃。
“聿哥兒放心,這種日子很快就會過去。你也不必操心這些,只管好好讀書就是,阿姐都會處理好的。”
說起讀書,蘇聿臉一垮,苦惱道,“怎麽好好讀啊,明明那麽簡單的功課,都要裝作怎麽也學不懂的樣子,想問先生難一點的問題都不行!”
蘇瀾捏了捏他鼓起的臉,肉嘟嘟的,真好玩,怪不得殿下那麽兇殘的性子都對這事愛不釋手!
她肅容道,“聿哥兒,須知萬丈高樓平地起,打好基礎很重要,做學問,沒有捷徑,唯刻苦二字。何況你現在還不到十歲呢,完全不必着急。你若再有這種想法,我且要罰你抄一百遍《論語》。”
“知道了知道了,書讀百遍,其義自見嘛,我也就是随口一說而已。”蘇聿可是很怕被罰抄的,生硬地轉了話題,“阿姐,你說太子……姐夫,……對你好,是真的嗎?傳聞不是說……”
他沒敢直接說太子殿下的惡名有多可怕,不過表情已經表明一切。
可怕,自然是真的很可怕!
但殿下也非完全不講道理之人。
“三人成虎,衆口铄金。”蘇瀾神态淡然地說,仿佛那日被吓的差點昏死過去的人不是她一般,“傳聞而已,不必在意。不過他畢竟是太子殿下,如今也是你姐夫,你敬畏着他,也是應該的。”
蘇聿并不是太信,畢竟他才親眼目睹了太子殿下如何一個不高興就責罰一衆人等。
這多殘暴啊!
但阿姐既然這麽說了,太子殿下又真的纡尊降貴地陪阿姐歸寧,那也許,太子殿下對阿姐一見傾心,願為她放下屠刀?
管他呢,反正只要殿下不傷害阿姐,他就相信他是好人!
“對了,你以後給阿姐寫信,就寄到東宮吧。”蘇瀾忽然想起來,說道。
寄到東宮,總不會比寄回國公府更危險。
“哦,我知道了。”
兩姐弟又說了會子話,該交代的,該囑咐的,都仔細說清了,蘇瀾才叫商嬷嬷去請三夫人張氏過來。
雖然她是敬愛長輩的,但她如今是太子妃,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皇家臉面,自然要謹言慎行,又怎能主動去拜見臣婦,給人留下話柄呢。
作者有話要說: 燚哥:孤,對你姐,一見傾心???
瀾妹妹(兩眼淚汪汪):難道不是嗎?
對肉肉一見傾心≈對瀾妹妹一見傾心。
我不管,你們都得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