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如何啊?
延昭帝笑呵呵地在問她意見, 難道還真的是問她意見不成?
她只是不懂, 明明皇上都知道殿下的身子不可沾女色, 還非要再賜兩個側妃?
兩個側妃, 一個是手握天下兵馬大權的大都督之女,一個是底蘊深厚姻親遍地的簪纓世族的侯府千金,這是覺得她一介孤女幫不了殿下什麽,想給殿下多一點助力?
可大都督明着是蘇皇後一系的人, 暗裏說不得還有謀朝篡位的野心, 光嫁一個庶女做側妃, 能拉攏這樣一位權臣?
這就是想給蘇皇後添堵吧?
還有林家小姐, 雖是侯府千金, 其父卻是次子,承不了爵,外放時也只是個五品官, 也沒聽說有多大才幹,即使回京了,頂了天也就是挂個三品閑職,又能對殿下有多大助益?
這位據說貌美靈秀, 又和殿下有青梅竹馬之誼的佳人, 是來惡心她的吧?
反正從殿下告訴他的一些事來看, 已經颠覆了延昭帝在她心裏溫和儒雅的形象,那其實就是個小氣敏感自私懦弱的中年男人罷了!
就方才大公主那事,盡管延昭帝表現的并不明顯,但她還是從他來來回回反複盯着看的隐晦眼神裏品出了點怒氣。
他大概是在想, 朕的女兒,不過罵了兩句而已,你居然敢打她?還把她打成這樣?朕都舍不得打你算哪根蔥!她就算做錯了,自有朕這個父皇教訓,輪得到你?打公主不就是在打朕的臉!你以為你誰啊!誰給你的膽子!
偏偏她還占理,即使延昭帝氣憤,也得憋屈地責罰愛女。
他能受得了這個氣?
對付不了蘇皇後收拾不了太子,還把你個太子妃沒辦法了?
所以,賞賜美人,是延昭帝對她惡意滿滿的懲罰。
當然,這也可能是她小人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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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延昭帝真的只是覺得太子需要側妃,畢竟也沒哪個王爺像太子一樣寒摻,都二十了才一個正妻,肚子還沒一點動靜,可不得再給賞點美人為皇家開枝散葉。
就像延昭帝說的,哪個王孫公子不是先納妾再娶妻,就是他,對容娘娘一往情深,都先娶了當時的張貴妃,讓張貴妃生下皇長子,似殿下這般的,已是異類。
再說,外人又不知道殿下不能行房,延昭帝還得努力為殿下遮眼,也不能叫蘇皇後知道他已經知道,也免得大臣們知道了,那絕對是不能容忍一個不能生的儲君!那他所有的計策,都将失去意義。
萬事,還是往好的方面想想吧,心裏也痛快點。
可她真的痛快不起來!
她為什麽要跟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殿下是她的!她一個人的!
“兒臣替太子殿下謝父皇愛護。”心裏已是酸水泛濫,說的卻是全然相反的話。
延昭帝對她乖巧賢良的态度很是滿意,又勸勉兩句就叫她坐下,又點了坐在對面的梁貴妃,“朕記得靖王也老大不小了,快十七了吧,之前是……也是該成親了。”
之前是被太子耽誤了啊。
梁貴妃一下子激動起來,語氣卻是止不住的酸不溜丢,“皇上可總算想起這孩子了,臣妾還以為您把他都忘了呢。”
她原本也不是最受寵的,不過是張貴妃死了後,她憑着資歷熬成了貴妃,這宮裏鮮花又是一茬一茬的,除了年節,等閑見不到延昭帝,想吹個枕頭風給兒子娶個好媳婦都不行,現在好,總算想起來了。
“朕怎麽會忘記朕的孩子。”延昭帝語氣和煦道,“朕想想…”
他目光卻往大殿上一掃,每掠過一處地方,叫坐那兒的夫人小姐都繃緊了心弦。
有想當王妃一飛沖天的,自然也有那不要皇家富貴的。
蘇皇後眼神漠然地吃着果子,她倒要看看,皇帝要怎麽胡來!
果然,一點也不辜負她的厚望。
延昭帝說,“徐首輔的六女,柔嘉淑慎,端莊敏慧,可堪為靖王妃。”
蘇皇後差點咬碎一口銀牙!
誰不知道徐首輔是她的人!
徐六是她預備着給她烨兒做正妃的!
除了徐六小姐,延昭帝又點了兩人做側妃,一個是國子監祭酒之女,還有一個,是京衛指揮使司指揮佥事嫡女。
“胡來!胡來!”蘇皇後心裏痛罵,只能看着徐夫人和小臉煞白的徐六上前謝恩,聽着延昭帝無情的勸勉話,又說什麽娶正妻不得馬虎,要欽天監擇吉日,兩位側妃可以挑個好日子一起送進靖王府……
“瑞王還小了些,再過兩年成親也不急。皇後覺得如何?”延昭帝還轉過來問她,蘇皇後自是恭敬微笑,“皇上說的極是。”
不過三兩句話,定了無數人的一生,哪怕是被架空的皇帝,也依然可以如此任性,蠻不講理,毀人一生。
蘇瀾心裏一片悲涼。
那些女子,又有多少人和她當初一樣,對自己的親事,對未來的夫君充滿了恐懼?可又有多少人,能如她一般幸運,即使盲婚啞嫁,最後也心意相通?
有人悲愁,自然有人歡喜,譬如梁貴妃。
那梁貴妃原本也算低調的人物,也不知是不是被靖王的婚事給高興地沖昏了頭腦,在歌舞準備繼續時說,“中秋宮宴上看過仙妃妹妹的舞姿,只覺這教坊司的舞樂庸俗不堪,不知本宮今日還有沒有這個福氣再欣賞欣賞妹妹的白绫舞?”
這宮裏的女人,當真是字字都挖着坑透着算計。
明着是想看仙妃跳舞,暗裏卻是貶損仙妃,把她當舞姬。
先前仙妃幫過她,蘇瀾願意投桃報李,何況梁貴妃提及教坊司,讓她十分不快。
“貴妃娘娘是在說玩笑話吧。”蘇瀾笑盈盈地,眉眼一片純真無邪,“今日可是仙妃娘娘的生辰,怎能讓壽星給大家表演呢?”
梁貴妃被人駁斥,這人還正是太子妃!
這有兒子的後妃,誰不曾做過将來當太後的美夢?故而對讓她不能下臺的太子妃格外有些惱,眸光一轉,有了主意,嗤道,“太子妃言之有理,是不能叫壽星跳舞,那就你來跳一個,給仙妃祝壽,也是你這個做晚輩的一點心意。如何啊?”
當然不好!
誰願意當成歌姬舞姬給你們取樂!
可眼下這種情況,她若拒絕,無論多婉轉,只怕都會讓延昭帝更不喜。
所以,她沒有半分不快地站起來,略有一些腼腆地說,“父皇,兒臣願助興一曲給仙妃娘娘祝壽。只是,父皇也知道,兒臣并不擅歌舞,實在怕污了諸位的眼睛。所以兒臣想,兒臣彈奏一曲如何?”
她可沒撒謊。
延昭帝也确實知道,前些年蘇皇後還曾和她笑言,蘇瀾這孩子聰慧靈秀,學什麽都快,可偏偏學不會跳舞,總是同手同腳,笨拙的像鴨子。
所以延昭帝同意了,不僅僅是因為蘇瀾的态度讓她滿意,也的确是因為她幫愛妃解圍了。
愛妃雖然舞姿絕妙,那也只能他一人欣賞!
在命人拿琴的空隙,仙妃和延昭帝說着話,仙妃神态溫婉淡然,延昭帝滿眼寵溺,忽然仙妃不知看到什麽驚奇的東西,“呀”了聲,滿臉喜悅,那一身清貴仙氣頓時沾染了人間煙火的美妙。
“皇上,下雪了。”她說。
她一開口,所有人都看向了殿外,要很仔細看,才能看到細小如塵埃的雪花在空中飛舞。
也不知仙妃什麽眼力,那麽老遠都看見了。
不過,這些夫人小姐,多數都是喜歡雪的,臉上都多了些真心的笑容。
“父皇,都說瑞雪兆豐年。今年的第一場雪,恰好是在仙妃娘娘生辰這一天,可見皇上和娘娘得上蒼眷顧,都是有大福氣之人。”一片和樂融融的喜悅中,蘇瀾忽然由衷地說道。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延昭帝果然很高興。
即使蘇瀾本來只是想誇仙妃,只是順帶帶上他。
仙妃順勢道,“太子妃這一張巧嘴,真讓人喜歡。雪越來越大,臣妾在殿裏待的有些悶,時辰也還早,皇上,咱們去賞雪吧,太子妃的琴曲,什麽時候聽都成。”
延昭帝知道仙妃這是在幫太子妃,也想着凡事過猶不及,略有懲戒也就夠了。
他握着仙妃的手,“今天是愛妃的生辰,自然都聽愛妃的,走吧,去賞雪。”
蘇瀾悄悄地松了口氣。
一屋子的女人聽到去賞雪,大多數都還是挺高興的,這殿裏雖暖和,确實很悶,一會兒在外面冷了,再回來取暖就是。
衆人都披上披風,來到殿外,風裹着雪花,打在臉上,涼意逼人,卻仿佛也裹了幽冷的花香,叫人無限歡喜,恨不能所有的雪花都敷在面上。
“皇上,臣妾宮中還有事要忙,就先告退了。”這一片祥和的氣氛中,蘇皇後是一點也待不下去了,尋了個借口,福身道,延昭帝虛扶了一把,關切道,“皇後辛苦了。”又囑咐她身邊的奴才,務必要照顧皇後。
帝後一片和睦,待蘇皇後轉身,延昭帝眼裏才露出冰冷,如這滿天風雪,但也轉瞬即逝。
既然賞雪,就不是只站在殿外看看就好,延昭帝牽着仙妃往前走,逛園子,連為他們打傘的宮人也被攆走,道是毀了這片美景。
花都謝了,梅花也只開了數朵,但禦花園的下人早就裝扮好了那些光禿禿的樹幹。
風雪中,紅梅傲雪,杏花如雨,梨花如雲,海棠似錦。
原本,出于安全考慮,蘇瀾一直亦步亦趨地跟着延昭帝和仙妃,但沒走多久,延昭帝和仙妃就撇開了衆人,明顯是要二人獨處了,她和窦少恩等伺.候兩位主子的宮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識趣地另外找路去了,一路都是往人堆湊。
但是,也不知是她把人想的太壞,還是齊王妃故意诳她,直到她随人流回到重華殿,要開午宴了,她也沒遇到任何諸如頭暈要歇息,衣裳被弄髒要去換,或是被人推下水這類事。
真是她想太多?
直到,大殿裏傳來一聲尖叫。
衆女眷面面相觑,驚懼不已,幾個太監先跨進去,然後幾個膽大的女眷跟在後頭一起進去,蘇瀾拉緊了井八的手,也跟着一起。
衆人随着尖叫來到大殿後門一處隐蔽的角落,光線昏暗,又有屏風遮掩,輕易不會讓人注意到這裏。
但此刻,就在這個角落,屏風倒了,兩個赤條.條的人躲在衣衫下,瑟瑟發抖,嗚嗚咽咽,含糊不清地低吼,“滾!都滾開!滾開!”
“吳貴太妃?”
“蘇侍郎?”
這都……什麽事啊!
今天出門沒看黃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