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仙妃早起梳妝, 連山又來了, 不同于昨晚, 卻有些慌亂, 進來就跪下,“娘娘,皇後娘娘方才惹怒皇上,皇上直言要廢後, 奴才鬥膽, 求娘娘幫幫皇後。”
仙妃很是吃驚, 一瞬間就想起昨晚的不安, 莫非不是皇上出事, 而是她預感到今早會有不好的事發生?
和延昭帝同床共枕兩年,她自然知道延昭帝的心思,尤其前兩個月讀書人靜坐示威要求廢後之後, 蘇皇後聲望大跌,延昭帝也越發的志得意滿,廢後的欲..望愈發強烈。
但是,現在還不到時機啊!
仙妃是真怕延昭帝一時沖動把事給辦砸了, 趕緊趕過去, 希望還能阻止。
因廢後非同小可, 不便讓太多人知道,她就只帶上了許嬷嬷。
路上她才問起究竟什麽情況。
連山苦笑,示意許嬷嬷後退兩步,才悄聲道, “奴才不敢瞞娘娘,實是昨天夜裏次輔王大人突發疾病,皇後娘娘覺得要趕緊定下接任的人,才連夜請皇上去坤寧宮商議。商量了幾個時辰,總算是定下刑部尚書了,他本就是閣老,有資歷有能力,再合适不過,皇上也連夜命人起草了诏書。可今早上,皇上不知為何突然反悔要改人選,皇後娘娘苦口婆心規勸,皇上卻不聽,還斥責皇後……”斥了什麽也沒說,不過也不重要,“然後皇上就說要廢後,看着卻不像是一時沖動口不擇言,奴才也是沒辦法,才來求娘娘您。”
仙妃一面快速走,一面思索道,“皇上反悔,又是想改誰?”
連山更是苦澀,“娘娘肯定猜不到,就是二十多年前的那位少年狀元,已經辭官數年的柳狀元柳平之,如今衛國公世子的先生。”
原來是他。
去年燈會,還有一面之緣。
事後延昭帝還曾和她可惜柳平之雖有宰相之才,卻因曾被陷害而不肯再入朝為官。
她當時還笑言,皇上若也學前人三顧茅廬,誠意相請,還愁不能讓柳平之改主意?
延昭帝怎麽回答她的?他搖頭說,柳平之雖有才,但太年輕,資歷不夠,即便勉強入朝,也不過做個小官,沒有意義。
不過一年,柳平之因為被連歌刺殺,就能服衆勝任次輔一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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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像是延昭帝會提的人。
仙妃忽然心神一凜,不對,她中計了!
她腳下一頓,心緒飛速反轉,擠出微笑道,“本宮忽然想起,小公主這會兒該醒了,她醒了就只要本宮,本宮先去看看小公主,一會兒再過來。”
連山擡起頭來。
兩個人互相看着彼此,一瞬間就全都看透。
連山的腰杆也直了許多,恭敬的語氣透着威脅,“娘娘,這都到坤寧宮了,何必這麽麻煩還要再跑一趟?娘娘實在不放心小公主,奴才這就叫人把小公主抱過來。”
瑤臺宮離坤寧宮本就很近,仙妃又走的極快,一時沒注意,她已經踏進坤寧宮的大門。
他還用晴寶威脅她!
她還能怎麽辦!
仙妃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好脾氣地說,“那倒不必,是本宮想岔了,自然是皇後娘娘這裏急。許嬷嬷,你代本宮回去看着小公主,她若是鬧着要找本宮,就拿她最喜歡的一捏就會響的布老虎給她玩,跟她說本宮一會兒就回去。”
許嬷嬷眼裏閃過困惑,小公主哪裏喜歡那個布老虎了?她分明最怕那個了。
但她好歹是仙妃的心腹,見此情況就猜娘娘必然有她的用意,也不表現出來。加上她又在連山後面,連山也沒看到她一閃而過的困惑。
她心裏很緊張,應了聲“是”趕緊往回走。
連山卻也沒攔她。
仙妃這才道,“走吧。”
進坤寧宮時仙妃還沒什麽感覺,到進了正殿,才覺得周圍氣氛的壓抑,明明大殿裏空曠的只有她和連山,卻仿佛有千軍萬馬手執利器指着她,叫她心慌的幾乎喘不過氣來了。
不一會兒,有個臉生的太監出來說皇後請她進去。
看到這個太監時,仙妃心裏突地一跳,他看起來怎麽那麽像連歌?!
連歌不是被流放許久了嗎?
仙妃越想越覺得不對。
雖然這個人容貌聲音和連歌都不像,但一個人的身高氣場,下意識的小動作卻是改不了的。
他分明就像極了連歌。
尤其,以皇後如今的處境,怎會貿然重用一個不知打哪兒來的陌生太監?
連山還恭恭敬敬,沒有任何怨言?
他分明就是連歌!
仙妃心潮起伏不定,可她如今也是待宰的羔羊,明知前方有危險,都只能硬着頭皮進去,又遑論對付連歌!
仙妃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如若尋常的,淡然又清高地走進去。
皇後坐在床榻邊上,床.上躺着個人,仙妃定睛一看,那是延昭帝,她驚異地看着皇後,飛快走過去撲倒在床前,大喊幾聲,可延昭帝毫無反應。她害怕的,伸出手放到延昭帝鼻前,還好,還有呼吸。
“皇後娘娘,皇上怎麽了?”仙妃聲淚俱下地問。
蘇皇後嘆了口氣,“皇上與本宮争執時,一時氣怒攻心暈過去了,太醫已經來看過,卻不能保證皇上什麽時候會醒。這偌大後宮,皇上最寵愛的就是蔣妹妹你,所以這段日子,就要辛苦妹妹照顧皇上了。”
“這是臣妾應該做的。”仙妃大驚之後,悲傷地接受了這個事實,“那臣妾能帶皇上回瑤臺宮嗎?”
“妹妹覺得呢?”蘇皇後似笑非笑地看她,仙妃皺起了眉,蘇皇後又嘆道,“皇上昏迷不醒,國又不可一日無君,可惜太子昨夜病發後,不知怎的,卻也暈倒了,命在旦夕,其餘皇子,齊王不堪大用,靖王才幹平庸,瑞王雖是本宮的孩子,但他還小,難當大任,所以暫時還是由本宮監國的好,等幾個皇子都成長起來,能獨當一面,或是等皇上醒了,再另立太子。”
蘇皇後這一段話透露的信息太多太駭人,便是機敏如仙妃,一時也有些消化不了。
太子,竟然命在旦夕?不是說還能活幾年嗎?難道最近半年太過操勞?
還有,皇上昏迷不醒,要有人監國,難道這不是把瑞王推出來的最好機會?皇後竟否了他,選擇自己監國,連一丁點機會都不給瑞王?
難道皇後還真想學那武曌,自己登基當女皇?
仙妃垂眸思索良久,保守地說,“臣妾只是哥婦道人家,不懂國家大事,娘娘不必和臣妾說這些。”
“可是本宮知道,妹妹擅書法,尤其會臨摹他人字跡,叫人真假難辨。”蘇皇後和氣道。
仙妃心跳的很快,只覺自己的耳朵像被什麽堵住了,聽什麽都不真切,連眼前人的面貌都變得模糊。
“所以,就勞煩妹妹代皇上寫一道命本宮監國的诏書吧。”
“臣妾……”
“本宮聽說,妹妹方才來的時候,還在擔心小公主鬧着要找娘親?”蘇皇後溫柔地笑着,體貼道,“若是妹妹不放心,本宮就叫人把小公主帶過來。”
“不要!”仙妃失控一樣尖聲叫道,渾身都在抖,“我寫,我寫!”
齊王清醒過來時已經日曬三杆,他才懵懵懂懂地想起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大驚失色。還未來得及先跟手下說昨晚的事沒辦成,林端亦生死不明,如今該怎麽辦就先聽手下哭喪道,“王爺,出事了!皇上今早突發急病,昏迷不醒,留下诏書由皇後監國,直到他醒過來。可皇上要一直不醒,那這皇位豈不板上釘釘地落在瑞王手上了!”
雖然齊王人是醒了,腦子也清醒了,可反應還有點慢,一臉的懵,什麽跟什麽?皇上暈了?皇後監國?
不是,太子呢?他同意?
手下更是欲哭無淚,“王爺,您有所不知,就在今天早上,太子突然暈厥,聽太醫說,恐怕就這兩天了。王爺啊,昨晚到底怎麽回事,私制火器這等大事也扳不倒皇後嗎?還有立大人,現在都這樣了,他怎麽也沒露個臉?”
齊王很頭疼,是真的疼,像有無數的針在紮他。
等等,讓他想想,他說的太子就這兩天了是什麽意思?
還能什麽意思啊!
“聽太醫說,太子這些年每個月十五都要發病,五髒俱損,早已油盡燈枯,最近還操勞國事,以致猝然暈倒,若是還醒不過來,就只有死路一條了啊!”
齊王一下就站了起來,兩眼空洞的望着東宮的方向。
齊王的呆滞與悲切當然不是在傷心。
當年他的母妃害死了容皇後,他和太子注定勢不兩立。即使最近有所合作,也是因為他們有共同的,難以撼動的敵人,一旦敵人倒臺,他們仍然會是勢同水火。
誠然,他的确希望太子死。
但是,不是現在啊!
齊王呆了很久,才緩過神來。
都說好人不長命,壞人活千年。
就趙燚那個連人心都吃的下去的惡鬼,怎麽可能就這麽容易就死?
他不信!
這一定是是趙燚将計就計迷惑皇後的詭計!
他要親自去看一看。
對齊王的決定,手下很無語,都這時候了,你去看一看就能把太子看醒過來?您當自己靈丹妙藥啊?
要真是太子迷惑皇後的詭計,那就更不可能醒過來了啊!
您先醒醒啊王爺!
但是齊王一意孤行,手下根本勸不住,靈機一動,又問“王爺可知道如今立大人在何處?”也只有讓王爺言聽計從的立大人,還能勸住王爺。
是了。
齊王才想起來似的一拍腦袋,悲痛道,“昨晚立先生根本沒出現,他已經遭了皇後的毒手了!本王身邊定有皇後的眼線,本王從東宮回來之前,先生務必要把這個叛徒給揪出來!”
手下……
想一頭撞死。
王爺啊,您不覺得立先生嫌疑最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