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05：你要不要考慮我
只不過計劃仍然趕不上變化，詹子文期待了許久的自駕游還是沒有去成。
大清早的耳邊就鬧得不行，好不容易有了暑假的他被吵得不得不起床，心裏也有點好奇——怎麽這麽鬧？
一開門就發現一群人堵在了門口，準确的說是對門。
小羽毛！
詹子文的腦子瞬間清醒，撥開哄鬧的人群沖了進去。
洛宇一個人安靜的站在門口，穿着一條單薄的白T恤，臉上無悲無喜，衣服穿在他瘦弱的身上空蕩蕩的，似乎随時都要跌倒。
他沖過去擋在面前，警惕的看着人群。
大人們似乎沒把他當一回事，仍然自顧自七嘴八舌的讨論着，話裏話外都重複着這樣兩個字——可憐。
“真是可憐啊，兒子還這麽小就不在了。”
“誰說不是啊，腎都沒了，聽說現在黑市什麽都在收呢，不少錢的。”
他們……在說什麽。
詹子文敏銳的感受到了什麽，但是他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那個結果。
身側的手突然被握住，一陣冰涼，仿佛是摸到了一塊冰，他轉過頭，低着頭的少年因為留海的遮掩看不清表情，但那留下的眼淚還是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詹子文的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麽都不想去想，什麽也不想去聽，他發狠一般推開面前說個不停地大人們，伴随着一陣——這孩子瘋了嗎的話語聲，拉着身後的人沖進自己家，狠狠地将門關上。
重重的‘砰’一聲，身後的喧鬧被全部隔絕了出去，他全身全心都看着面前的洛宇。
他哭的沒有一點聲音，壓抑在喉嚨裏，眼淚一個勁的往下趟去，落在了地上，也落在了自己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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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這個時候詹子文才知道自己有多沒用，多弱小，一切發生之後他什麽都做不了，只能陪着他一起哭，試圖能給他一些安慰。
管家買完菜，用鑰匙打開門進來的時候簡直震驚了，自家小少爺正蹲在地上抱着隔壁小孩，低聲的安慰着，那副溫柔又耐心的樣子是從未見過的。
他看着少爺輕輕的将他抱上床，體貼的蓋上被子，還進了衛生間打熱水幫他擦拭着臉上的淚痕，終于開口了——
“少爺……你是詹家唯一的少爺啊。”
詹子文的動作愣了下，沒有講話，似乎是沒有聽到，動作依舊小心給他擦着臉，那副輕柔的樣子，仿佛面前的是自己珍貴的戀人般。
管家嘆了口氣不再多說，轉身離開。
房間裏只剩下他們兩個。
将擦過的毛巾重新放回溫水裏洗了兩遍，擰幹蓋在洛宇的眼睛上——哭了這麽久醒來一定會腫吧。
詹子文看了看床頭櫃上的手機，拳頭攥緊又松開，重複了好幾次才像是下定了決心，拿起它走出了房間。
門關上的輕微聲響傳來，洛宇的眼淚再一次順着臉留下。
西伯伯沒有離開，就站在門口，看着詹子文手上的手機嘆出一口氣來。
“你知道會造成什麽後果嗎？”
“我不知道……”搖頭，他的嘴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線條，似乎是下了莫大的決定——“但是我不說的話，我會後悔一輩子。”
一個月前，姐姐詹子晴從國外留學歸家，父親成功的打通了通向國際的線路，而他念完初中也該回去了，畢竟那裏才是他的家……
當時的自己隐隐約約的察覺到對小羽毛的不同，但是他不敢說啊，萬一被小羽毛拒絕了……怕是連兄弟都沒得做了。越是在乎，就越是小心翼翼，長久的忍耐也讓他覺得患得患失，于是在家裏打電話來的時候他并沒有拒絕。
本想陪着小羽毛一起旅游，回來之後再說的，但是現在他改變主意了。
不管對方喜不喜歡他，至少這個時候，想要陪在他的身邊。
管家識趣的離開了，詹子文按下了熟悉的撥號鍵——
“文文怎麽打電話來了？”
一聽就是他姐，二十多歲的人還整天文文文文的叫，弄得他老覺得自己還小。
“姐，爸媽在家嗎？”
“在啊怎麽了？”
手機裏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應該是把手機遞給了別人，果然就傳來了她媽的聲音——“小文啊，是想回家了嗎？”
“哎呀哎呀，都這麽多年了，這幾天都等不了了？”老頭子在一旁插嘴。
“詹毛子！給我閉嘴！小文想家不行嗎？”
聽着家裏一陣熱鬧，詹子文都能想象到是個什麽歡樂的樣子了。
別人眼中白手起家的詹老板，原名詹毛子，接地氣的很，每次惹到媽生氣就要叫一遍名字，老頭子就會安靜如雞。
家裏這般熱鬧，平常詹子文早就跟着他們一起參與進來了，但現在電話的那頭卻十分的安靜。
“小文……你是不是有話要跟爸媽說？”兒子反常的情況很快就被他們注意到了。
“我想留在這裏。”
一片死寂，誰都沒有開口。
詹子晴不解，問道：“為什麽啊文文，不是說好要回來嗎？”
“而且，而且你不是一直不喜歡C城嗎？怎麽又改變主意了？”
是的，C城又落後又不好玩，确實沒有一點值得他留戀的。
但是——“我喜歡上了一個人。”
“是個男生。”
詹子文在說出這句話之前忐忑不安，但是真的說出來之後心裏仿佛瞬間放松了許多。
這讓他想起以前讀過這麽一段——因為一個人，愛上一座城。
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差點沒把他的牙給酸掉，現在想起來反而覺得一點不錯。
C城不是什麽好地方，窮鄉僻壤，還有一堆并不友好的孩子，可是就因為一個人，他會永遠的喜歡着這裏，比喜歡A城還要喜歡這裏，這個到處都是兩個人回憶的地方。
“你說什麽！”詹子晴大吼出聲，爸媽竟然沒有讓她顧及形象，可見也是被震驚到了吧。
他苦笑兩聲，再一次開口——“爸媽，我喜歡上了一個男生。”
電話挂斷之後詹家陷入了久違的低氣壓，唯一的男丁在中考之後出櫃了，這個打擊對于他們來說不亞于公司破産。
老夫老妻縮在一起懊悔不已，都在後悔當年為什麽非要把兒子送出去，現在可怎麽辦？難道要強行把兒子帶回來嗎？
“肯定是出事了。”詹子晴得出結論。
“能出什麽事啊，我的心髒才要出事了啊。”
一家之主的詹毛子只能一個勁的安慰老婆，氣的頭發都要豎起來，“這個死小子，我今天就過去把他帶回來。”
于是當晚三個人就坐上了私家車，連夜趕往C城。
出櫃之後的詹子文看着手機發呆，家裏現在肯定是又氣又急吧，苦笑了兩聲回房，看到洛宇已經醒了。
他坐在床上靠着牆，顯然是沒有安全感，看過來的眼睛紅紅的像個兔子一樣。
詹子文走到床邊試探的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發，沒有反抗，也就大着膽子爬上床靠着他身邊，洛宇依舊安靜着，一句話也不說。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和他面對着面，他說——“小羽毛，雖然你以後沒了媽媽，但是我會一直都在你身邊。”
“所以……如果以後你想找個人搭夥過日子，能不能，能不能考慮一下我……”
這輩子都沒那麽慫過！
詹子文低下頭不敢去看他，并在心裏默默地唾棄着自己，然而整個人都緊張得不行，想要聽到回答又害怕聽到回答，身子都繃的死緊。
接着身前有一片陰影擋住了，臉上就被留下了一個淺淺的水印……哎？
哎！
隐約感覺到是什麽的他擡起頭，看着近在咫尺的洛宇，簡直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然後他慢慢的湊過去，同樣的在對方的臉上留下一個吻，不含一點□□，輕輕地像是一片羽毛，搔刮過彼此的心。
當天晚上洛宇沒有回家，反正自此之後那個家裏也只有他一個人了，詹子文緊緊的抱着他，耳邊的心跳聲像是催眠曲一樣讓他忘記了痛苦，沉沉的睡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