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 6】
春同學薄唇揚起好看的弧度, 聊作回應:“秀秀,還沒給我介紹你的新同學呢。”
至秀唇瓣輕抿, 不好當着衆人的面洩露心底情緒, 她睫毛輕眨,笑容淡淡的,舉手投足尋不出半點不妥, 文雅娴靜, 落落大方, 依次将寝室三人介紹一番。
介紹完畢,望着杵在一旁看熱鬧的徐浣, 她眸光微閃:“還不知這位同學姓甚名誰呢?哥哥……”她笑意璀璨, 滿身清冷在頃刻間被揉碎化作滿腔溫柔甜美:“哥哥難道不介紹一二嗎?”
那聲“哥哥”喊得極為親昵, 春承抱着貓耳罐的手倏忽一滑, 眉心重重一跳, 她清咳一聲, 鄭重道:“這位是……”
“中文系, 二年級學生, 徐浣。”充當背景板的徐浣不安寂寞地伸出手:“不介意的話, 可以喊我聲學姐。”
“怎會介意?”出于禮節至秀和她握手, 感受到對方指節傳來的陌生力道,撞見那雙戲谑挑弄似乎洞察了一切的眼睛, 她不動聲色松開手:“徐學姐好。”
“學妹好。”
“要一起用飯嗎?”陳燈出聲打斷當下有些奇怪的氛圍,大家同來食堂,可不管怎麽看, 真正餓了的好像就她一個。
至秀想着心事沒來得及做出回應,春承笑道:“可以呀,你們都是秀秀的室友,這頓飯我請你們好了。”
“也請我嗎?”徐浣問。
“學姐不介意的話,當然可以。”
頂着設計系才子的頭銜,羸弱消瘦,且生着張比女人還美的臉,踏入食堂擇窗邊位置坐下,抱着藥罐的春同學自帶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場,以至于左右餐桌空着愣是沒人敢上前,便宜了308寝室的一衆室友,以及來蹭飯順道看望學弟的徐浣。
“秀秀想吃什麽?我去給你買。”春承此刻像極了疼愛幼妹的兄長,自告奮勇,連常不離手的貓耳藥罐都舍得放下。
至秀擡眸瞧她沒幾兩肉的小身板,食堂人多,就春承這病弱的身子,磕着碰着她都心疼,還真怕被人擠沒了,生悶氣是一回事,舍不得又是一回事,于是嘆道:“還是我去吧,你想吃什麽?”
“哎?不勞煩不勞煩,你們吃什麽,我們去!”周绾胡亂扯了扯身邊人的袖子:“春同學既然要請客,哪有再讓你們兄妹奔波的道理,這活我們承包了!”
王零嫌棄地退開半步,轉而露出真誠笑意:“對,你們吃什麽,都告訴她好了。她承包了。”
“……”周绾皮笑肉不笑:“啊,她說的是。”
“那就不啰嗦了!”陳燈主動道:“你們兄妹花錢請客,我們去買飯。怎麽樣徐學姐,有問題嗎?”
徐浣輕笑:“沒問題。我和你們同去。”她話音一轉:“學弟想吃什麽?”
春承懶得多想,況且她如今身子完全都是秀秀幫忙調養,遂道:“秀秀吃什麽我吃什麽。”
至秀語氣平淡地吐出幾道菜名,眨眼,窗前只剩她和春承兩人。
摸着貓耳的春少爺試圖找話題,沒防備至秀紅唇微揚:“哥哥?”
春承不好意思地沖她笑:“怎麽挎着小臉,生氣了?”
“我生什麽氣。我哪敢生哥哥的氣?”至秀閉嘴不言,望着窗外的風景顧自出神。
清清冷冷的側顏,完美的面部線條,美人安靜坐在她對面,一聲不吭,也不理人。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春承抱着藥罐子起身,巴巴地挨着她坐下,兩人肩碰肩,淡淡的藥香味混入鼻息之間,她正襟危坐,腰杆挺得直:“真不理我了?”
“嗯。”至秀發出冷淡的鼻音,再開口字字清晰,溫軟悅耳:“不理你了。”
到了飯點所有人都在嗷嗷待哺,排隊的人很多,陳燈和徐學姐往另一頭打飯,周绾別別扭扭跟在王零身邊。兩人排在隊伍最末,滿肚子話沒人分享也怪難受。
思來想去,周绾還是捅了捅王零胳膊:“哎,你看到沒,原來至秀那樣和誰都有距離感的冷美人,還能笑成那樣?你說……是阿秀好看,還是徐學姐好看?”
王零啧了一聲:“這樣沒營養的話不愧是你想出來的,我真懷疑你怎麽進的京藤。”
“怎麽了?再沒營養你倒是回答啊,你敢不敢答?”周绾瞪她,半晌瞪得眼疼都沒得來一句回應。
她小聲道:“你不覺得怪怪的嘛。”
“哪裏怪?”
“就……”話到嘴邊周绾說不出一二三四五,摸着下巴感嘆:“阿秀和她哥哥感情真好。”
想着方才見識的一幕,王零第一次沒和她反着來,贊同道:“是挺好。”
“那你說,是我好看,還是徐學姐好看?”
王零沉默,眼神複雜地瞥她:“要聽實話還是假話?”
“哎呦,你這什麽眼神?實話實話,有膽子你就說啊!”
沒兩句,千金貴小姐的驕縱脾氣就要壓不住,王零無聊地吹了吹額前劉海:“你和徐學姐,壓根都沒有春同學好看。”
本以為這話會引來強烈反撲,誰曉得周小姐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有道理。春同學那張臉,啧啧,小白臉,我喜歡。”
王零再次被她的恬不知恥打倒,有些後悔為何要理一個腦子有疾的室友,板着臉不吱聲。
眼看唯一的同伴都不理自己了,周绾想着早點回去和春同學說句話,争取哪天把人拐回家。稍微尋思,財大氣粗的周小姐從兜裏掏出一把銀元,拍了拍前面那人的肩膀:“同學……”
有錢能使鬼推磨,就差在腦門貼着‘我不差錢’的千金小姐,憑着一把銀元從末尾沖到頭名,對此,王零毫不吝惜地送她四字——人傻錢多。
一頓豐盛的中飯,七人分別就座,餐桌之上衆人安靜用飯,至秀說不理人,真就沒再理她。春承夾了菜過去,至秀很給面子的都吃了,卻沒分給她多餘的目光。
唯一曉得真相的徐浣看熱鬧看得津津有味。
早聽爺爺說春承從凜都帶來一位未婚妻,所料不錯,便是眼前這位了。醫藥系橫空出世的才女,貌美秀雅,身段窈窕,可看樣子神女有心,襄王無夢,學弟或許連怎麽招惹了人家都不清楚。
爺爺看重春承,但婚姻大事徐浣從來都不是肯聽之任之的人。她有自己的氣節傲骨,她欣賞春承,也僅僅是欣賞。
優秀的人,本身就具有吸引更多人靠近的魅力,春承就有這種魅力。
周绾率先落筷,幾乎同時,其他等人也跟着落筷。
一頓中飯,至秀吃的不多,好在她不是情緒慣常擺在臉上的人,她看向春承,春承慢條斯理地放好長筷,從褲兜裏掏出錦帕擦拭唇角,笑問:“都吃好了嗎?”
“吃好了,多謝春家哥哥款待。”陳燈笑起來帶着純粹的天真,和她暴脾氣上來時判若兩人。
在鮮嫩可口的男色面前,周绾掐滅了所有能惹人讨厭的臭脾氣,和聲細語竟也溢出三分嬌柔:“謝過春家哥哥。”
王零離她最近,不可避免地起了身細皮疙瘩,從從容容揚起笑:“多謝二位。”
“諸位無需客氣,我與秀秀不分你我,秀秀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甚好。那我們就不打擾你們兄妹二人團聚了。”
徐浣促狹一笑:“二年輕的學生和你們新生沒法比,我得趕着去午休了,不然下午上課沒精神。學校風景不錯,有機會的話你們可以多逛逛。”
她目光輕掃,清聲道:“先走一步,改天再聚。”
一人走,其他人也要走。周绾傻呆呆愣在那,被王零一句話震醒:“知不知道,你這個樣子像極了咱們學校水塘邊的呆頭鵝。”
“……”豈有此理!找茬是不是?!
呆頭鵝小姐一股悶氣堵在胸.口,憋得臉色漲.紅,不敢在俊俏的春同學面前暴露本性,拽着王零手腕邁出了六親不認的步伐,308寝舍的室友們蜂擁而散。
出了食堂大門,春承和至秀極有默契地往人少的林蔭小路走。
一個醫藥系風頭正盛的才女,一個設計系自帶光環的才子,但凡她們出現的地方,周遭總免不了竊竊議論聲。
新生入學前三天,學校不急着授課,是以校園處處都是游覽春景的閑人,偌大的操場還有人悠哉地放風筝。
春風柔軟,春意正濃,抱着藥罐子的春同學試探着碰了碰女同學的肩膀:“秀秀真不打算理我了?”
“我理你。”至秀回眸看她:“那你知錯嗎?”
“錯?”春承一怔,态度立馬變得認真,認真之餘還有些說不上來的懊惱:“我不該未經秀秀允許,擅自占秀秀的便宜。”
“占便宜?你當着她們的面冒認我兄長是為了占便宜?”
“是啊。有什麽不對?”
“……”至秀不看她,快步往前走。
“哎?秀秀,秀秀你走那麽快做什麽?”春承擡腿去追。
大小姐身輕如燕地走在春花綻放的林蔭小路,風從她身邊拂過,心底的火氣升起湮滅,周而複始。一鼓作氣走出很遠,在蒹葭湖停下腳步。
好一會兒,春承才趕上來,呼吸不穩:“秀秀,我知錯了,你別惱。”
至秀背對着她,聲音散在風裏:“你知錯,那你錯在了哪兒?”
“我……我錯在對她們隐瞞咱倆的關系?”
“咱倆的關系?”至秀抿唇:“我和你什麽關系?”
“這……名義上我們是未婚夫妻。”
至秀松了口氣,轉過身來看她:“那你選擇隐瞞,是不想被人知道我是你的未婚妻嗎?你覺得有我這個未婚妻很丢人嗎?”
“沒、我從沒那樣想過!”春承連忙解釋。
“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嗎?那以前呢?以前你當着滿堂賓客和我拜天地的時候,可有覺得丢人?”
春承被她問得不知道怎麽回答,四周靜悄悄,至秀默不作聲地等她回答。
“沒有,以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況且……”春承沖她笑:“況且秀秀那麽好,娶了你有什麽好丢人的?”
至秀貼近她:“你是女子,娶親也不覺丢人嗎?”
淡雅的女兒香萦繞在春承鼻尖,她下意識微仰,身子卻沒退開:“沒什麽好丢人的,我和秀秀,光明正大,清清白白。”
“是嗎?那你一會兄長,一會哥哥,春承,你這樣有意思嗎?”
“挺有意思的啊。”春承不安地摸着貓耳朵,一本正經道:“你不覺得,你喊兄長或者喊哥哥時,嗓音很婉轉動聽嗎?”
“什麽?”至秀望着她一陣失神。
“就是……就是動聽啊。”
凜都百貨大樓初遇,隔着更衣室的簾子,春承哄着她喊兄長,京藤食堂擅作主張冒領兄妹名分,至秀氣她不解風情,氣她不承認她們的關系,這會,那股火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熄滅。
春承坦然磊落,說這些話自然不覺不妥,然而話落到至秀這個有心人耳裏,終是難掩暧.昧。
她目色迷離,迷離處勾纏了點點幽怨:“春承,如果我一個想不開,會以為你在借着那聲哥哥調戲我。”
“啊?”春承倉皇退開半步,抱緊小藥罐一臉失措:“那、那你一定要想開點啊!”
見她如此,至秀噗嗤笑了出來,眼角泛開清淺的淚花,笑容甜美:“怕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
她心思一動,問道:“我嗓音很好聽嗎?”
“嗯。”春承老老實實點頭:“喊我的時候更好聽。”
“這樣呀。”至秀明眸善睐:“那你湊過來。”
“做什麽?”說着她上前半步,大小姐擦着她耳畔紅唇微張:“春承。”
“哎?真好聽,你再——”
“哥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