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縣太爺披了衣服急急忙忙趕到屋裏, 何隽之正沉着臉寫了狀紙,行禮後,讓小厮把人壓上來, 把狀紙一遞, 解釋事情原委,等着縣太爺的判定。

縣太爺本來已經就寝, 大半夜的被人鬧起來,剛想發火, 一聽是何隽之, 火急火燎從床上坐起, 披着衣服就過來了。

“既是如此,石山何在?這事和他有關,他怎麽沒過來”縣太爺看了寫了差不多有兩頁的狀紙, 開口道。

何隽之皺眉“發生如此之事,他受了驚吓,我知曉此事經過,由我來即可”

縣太爺“……”想起當初在堂上拿着刀恐吓人的人, 實在想不出石山受了驚吓的樣子。

“咳,既然這樣,就先關到牢裏幾天”縣太爺看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貨郎, 看樣子也是被教訓了一頓了

“依我看不妥,此事事跡惡劣,必須重重懲罰,幾天勞獄不足以懲戒!除該有的賠償之外, 該打的板子得打,還要避免以後他存報複之心,且為了石山的名譽也不可太過張揚”

縣太爺這下不說話了,怎麽越聽他講事情越嚴重,打板子、關牢裏、賠償都不夠還要怎麽着,這何隽之是怎麽了,這貨郎和他有仇嗎?

縣太爺“……那總不能砍頭吧,又沒出命案”

何隽之“砍頭自然不至于,此等人留在和溪鎮太危險,是該讓他以後不得再入和溪鎮,縣太爺,你看此舉尚可否?”

縣太爺“……,恩,尚可,尚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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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石山這事,一早就傳個一遍,第二天來買吃食的人一部分還存了看戲的心思,霍掌櫃一早讓福來過來看了看情況,得知他無事,就回去了。

石山趴在櫃臺上和去上學院的小南瓜招呼了幾句,等人走遠了,就直接趴倒在櫃臺上,一副蔫了的樣子。

那貨郎聽說被趕出了和溪鎮,讓不少人唏噓不已。

大林讓他實在不行就回後院去休息,左不過也忙得過來,石山打了打哈欠看着和平時差不多的客人,招呼了幾句就去睡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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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石山起早神清氣爽,也休息夠了,開始幹活,但卻發覺今天店裏的客人竟然比平時少了一半,看看不說話只知道做事的劉豐,又看看和他對上眼的胖丫,最後拉了大林過來小聲問道“什麽鬼情況?”

大林看了他一眼,壓低聲音,不太好開口的樣子,半響才在石山耳邊說了幾句。

原來因為貨郎的事情,石山之前做的種種事情不知怎麽的就傳開了來,又偷東西又偷漢子的,這樣的人品,誰還敢來店裏吃飯。

又是這堆破事!石山抓了抓後腦勺,看店裏稀稀拉拉的幾個人,連店門口的餌塊攤子也比以前少了大半的客人。

“先這樣吧!這種事我現在有幾張嘴也講不清,沒那麽多客人那就飯菜少賣點,餌塊少弄些就行!喜歡傳就傳,我也不在意,等過了這陣,要是人還少,我再想想法子”石山也沒辦法,攤上這麽具身體,怎麽着也得受着,難不成還真不活了?

石記樓開店到現在,這幾天是最閑的,大林和胖丫急得不行,一起來和石山說店裏的生意不好,月錢就暫時不要給那麽多了,等店裏的生意好了再漲上來,他們在石記樓做工了那麽長時間,知道石山的性格,那些謠言再傳得繪聲繪色也比不上他們自己相處下知道的人。

接連幾天石記樓的生意下滑,石山翹起個二郎腿,盤算着再不想法子解決這個情況,好不容易開起的店可就垮了,不過,這偷東西偷漢子的事情再怎麽傳也不可能在鎮上鬧得沸沸揚揚的,他又不是什麽大人物,怎麽鬧得人仰馬翻的?

石山抓了把炒花生丢進嘴裏嚼着,店裏稀稀疏疏的幾個人,腦神經七轉八轉的幾個來回,該不會是被人坑了吧……除了關家,他好想沒得罪什麽人。

“誰是石山?”

門口的聲音拉回了石山的注意,一個小丫鬟趾高氣昂的掃了店裏的所有人一眼,最後定格在櫃臺那邊正翹着二郎腿的石山身上,看了好一會,似乎是确定下來了什麽,下巴揚起,眼珠都要頂到頭頂上了。

“這家店,我包了”手一擡,在櫃臺上放下的錠銀子。

石山看了明顯眼生的人,又瞧了一眼櫃臺上的銀子,站了起來,笑着迎客“你一個人包我整一個店?”

“哼!我家夫人要見你,自然是要包下整一個店”丫鬟理所應當,語氣頗有些不耐,一副讓石山做好接駕的樣子。

夫人?石山納悶,移了身子朝門口看去,門口正停了一頂朱紅色的轎子,四個轎夫立于四側,一個丫鬟立于一邊,轎子邊上的一個字讓石山眯了眯眼,笑容立馬收了起來。

“今天,店裏不做生意,你要想包店,換一家”石山冷着聲音朝人道。

丫鬟不樂意了“你開門做生意,怎麽不做了?快把店裏的人都清一清,我好扶我們夫人進店,而且店裏也沒幾個人,銀子我再加一錠,別貪心得找不着北,兩錠銀子連川福樓都可以包了”

“我是老板,我說不做就不做,你們夫人要進店是你的事,和我的客人沒半毛錢關系,趕緊走人”

店裏的大林有些奇怪,石山的樣子奇奇怪怪的,臉上的表情厭惡到了極點,比上次他爹來店裏鬧時還黑上一分,朝門口的那頂轎子看去,轎子頭邊上那一個被風吹起又落下的石字讓大林扯了扯身邊的劉豐“該不會又是他爹那邊的人吧”

這邊丫鬟在糾纏着石山,那邊轎子裏的人由丫鬟扶着走了下來,素白色又簡單的服飾,布料上好,配上少有韻味的容貌,眼眸一擡,美目流轉,雖上了年紀卻保養得體,丫鬟扶着人進了石記樓。

這邊還在和石山糾纏的丫鬟看到夫人進來了,退到夫人身後,還瞪了石山一眼,被氣得不輕。

石山随手拿起櫃臺上的木算盤,立在櫃上,發出好大的聲響,朝對面的人冷聲道“我是不是該在店門口寫一塊牌子,狗與biao zi不得入內!”

何嬌笑得和小白花一樣,一副不和小輩計較的表情,聽了石山的話也不生氣,倒是找了個凳子由丫鬟扶着坐下,然後四下打量的這個店,扶了扶頭上的金色朱釵“小山,你瞧這麽久沒見你如今都這般懂事了,娘我很是欣慰,我帶了些補品來給你補補身子”說着擡手讓丫鬟把一個長錦盒擺到石山面前的櫃臺上打開。

“這是你爹高價買進的藥材,你拿着養養身體,他總歸是關心你的,你不要因為我怨了他”臉上一副愁容,我見猶憐。

錦盒打開,裏面躺着稀稀拉拉的幾根藥材,白拿個這麽大的盒子裝,感情是挂羊頭賣狗肉,撐面子啊!

“拿走,要吃補品我自己會買,輪不到他石大富假好心,更輪不到你黃鼠狼給雞拜年,佛口蛇心!”石山擡手“啪”的合上長錦盒的蓋子。

“你這說的什麽話,我們夫人好心好意來給你送東西,你這有爹生沒娘教的……”開始進店要包店的丫鬟看不上石山,聽罷就朝石山嚷着,沒說完就被何嬌喊住了。

“綠萼,說什麽!還不向小山賠不是!”語氣上是責備,但若不是她縱着,一個丫鬟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

丫鬟怎麽還不知道自家夫人的意思,退到一邊,別說賠不是,現下還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

“是我沒管教好下人,小山,你別在意”何嬌朝石山賠不是“你看那天定個日子回家吃飯,以前的事過了就過了,如今改了就好,大富他一直想你,上次從你這回去,足足病了四五天才好,你去了他也能高興些,你不喜歡我,我不出現就是”

聽聽,真是懂事貼心,就是靠着這樣子把石大富勾到手的吧,表面白蓮花,內裏黑透了,從剛剛進來到現在說的話裏話外都指責石山不孝順,我呸!賠了三畝地就把人掃地出門的是誰,如今也好意思在我面前惺惺作态!

這何嬌有些手段,柴米油鹽不進,比石大富難對付得多了,石山不想和這女人繞來繞去打太極,擡起櫃子上的長錦盒就朝人砸去“你一個娘們少來給我說這些,別的暫且不說,偷錢這事到底怎麽回事,你我都清楚,什麽叫過了就過了,我以前做的事是不要臉,但也好過你,怎麽樣,和人偷情的滋味是不是特別爽?明知別人有老婆,還和着勾勾搭搭有了孩子,哪天我找人立一塊biao zi牌坊送給你,你一定喜歡得要命吧?”

何嬌被石山扔過來的錦盒吓白了臉,沒想到那個唯唯諾諾的石山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她找人打聽過,石山自從上次沒死,性格大變,沒想到這麽張狂!何嬌的臉上閃過一絲陰狠,轉瞬即逝,聽到石山接下來說的更是倒吸了口氣,對石山這個野種愈發的痛恨,面上卻是不顯,拿了帕子在一邊小聲的啜泣了起來“嗚,我知道你怪我!我和大富是真心相愛的,你娘臨死前也是願意成全我的,嗚,小山,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你不能這麽編排你的親爹啊”

說得那叫一個好,要不是當事人是自己,石山都要泡壺茶看戲了。

“我編排?呵,找人算算你女兒兒子和我差幾歲,你進門又是多久生下的孩子,你當別人都能被你糊弄?”石山說着笑出聲音來,眼睛一眼不眨的盯着何嬌“何婊子,門在那,你是我拿掃帚攆你走呢還是自己麻利的滾呢?”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石大富才來店裏鬧過,這娘們後腳又來了,硬的不行來軟得,還真當他們家是一盤菜了?

“小山,啊!”何嬌才喊了一聲,就尖叫了起來,花容失色。

“咯咯咯咯咯咯”母雞小白在何嬌身上撲騰了半天才落了地。

小南瓜眨巴眨巴眼睛,站在自家阿爹的腳邊,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麽,指着何嬌的衣服喊道“啊,小白拉屎了!”

什麽,何嬌一看,衣擺上果然一坨鬥大的雞屎,隐隐還散發着味道,她感覺自己要昏過去了。

身邊的兩個丫鬟忙上前去扶着她,又怕碰到她衣擺上的雞屎,叫叫嚷嚷了半天。

素白色的衣袍上真是增添了獨樹一幟的風景。

這麽一鬧,何嬌竟然還強挂起笑容,也沒出聲指責石山父子倆,還柔聲的說着要給小南瓜見面禮,比石大富有腦子多了,一肚子的壞水肯定也多,有這麽個心計頗深的女人,怪不得石大富一家過得是如魚得水。

石山把背着小布包,正要去上學的小南瓜拉到一邊,拎着他的小耳朵教育“嘿,把小白弄回去,以後不能讓小白到前廳來,特別是有客人在吃飯的時候,萬一它拉便便了怎麽辦,我們要為別人考慮”

小南瓜偏頭,似懂非懂,他明明記得上次阿爹還拿臭臭的泔水到前廳潑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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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石山對石記樓生意一籌莫展的時候,縣太爺直接帶了兩位夫人來了石山的店裏給他狀聲勢,還有青溪書院的書生們也來了,一連包了石記樓三天,石山自然是承他們這份情,但沒想到的是何隽之也一連來了三天,他往店裏一坐,周邊的桌子根本就不敢有人去坐,還是後面縣太令和他坐了一桌才好了些。

也虧得這樣,還在觀望石記樓情況的人也鬧明白了,縣太爺和書院先生都在這吃飯,謠言什麽不可信,石老板平時做生意也厚道,瞎湊什麽熱鬧,該吃飯吃飯,都好幾天沒吃米線餌塊了,明天就去石記樓吃到飽為止。

冷清的石記樓慢慢的客人開始回攏,又恢複了熱熱鬧鬧的樣子,二樓的何隽之喝着手裏的茶,半響起身,在櫃臺上擱下銀子走了。

等石山反應過來的時候只看到一抹墨色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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