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溫婧剛一走進門,正預備直接跑到床前撲到床上躺着,卻意料之外地撞進一個寬闊的胸膛。

有種淡淡的茉莉清香,很熟悉很熟悉。溫婧一下子吓得愕住,趕忙推了一把,将自己和男子距離保持在半米開外。

林衍成已經摘去了墨鏡口罩,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溫婧“啊”了一聲,驚愕萬分,怎麽回事……她明明回來自己的房間,怎麽林衍成還在?

“阿、阿成,你、你怎麽在這?你不是應該,在你、你房間的嗎?”

林衍成看着溫婧被他蒙的傻傻地團團轉,不由覺得好笑。不過面上還是板着,她剛才不知道在跟誰聊天,竟然一路上都沒有理他,還藏着掖着,衍成想着,連面色都有些不好了。

真是,一點都不想理她。

溫婧看林衍成在屋子裏站着半天都不說話,臉色看上去也不太好,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試探着問:“阿成,是、是你嗎?”

林衍成無奈,扶着牆徑自走到卧室,撂下一句:“你希望是誰呢?”

聽着陰恻恻的。

林衍成看上去很不高興的樣子,溫婧不知道自己哪兒惹到他了,還在對他怎麽在她房間的事捉摸不清,便趕緊跟上,不依不饒地問他:“阿、阿成,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林衍成自顧自坐到床上,大爺似的将一雙腿放到床上,連洇出來的血也幹住凝結,不再流了。幸好,他的自愈能力還不錯。不然遲早被這個女人害死。衍成瞥了溫婧一眼,不耐煩地說:“傻子,就開了一間房。”

就開了一間房……

聽了這話,溫婧的臉“騰”的紅了。她是個敏感的小丫頭,一聽這話就想歪了,緊張羞澀地說不出話來。全然忘了這句話的重點在于那個“傻子”。

衍成本來氣得不想理她,奈何溫婧這副小模樣,渾叫他忍不住說:“剛才到底幹什麽來?”

溫婧攥着自己一角,怎麽又回到了這個問題……她還以為剛才就算翻過頁去了,這怎麽又問一遍。可是瞧着林衍成的面色已經越來越不好,溫婧想了半天,還是随意扯了個理由:“我、我和別人聊天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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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爛的理由……

林衍成只覺得是敷衍自己。他還不知道她是和別人聊天了?瞧她剛才那一臉如沐春風的樣子,看了就叫人生氣!

“和誰?”

“和、和……”不知是哪位哲人在小學生思想品德教育上說過,不要輕易撒謊,你撒了一個謊,可能要用一百個謊去圓。

呃……哲人誠不欺我。

這事一說程月勢必暴露,不爆寫文的事是她們倆的共同想法。溫婧磨磨唧唧,磨蹭半天,才終于扯出了個:“我、我的一個網友。”

“叫什麽?男的女的?”

“呃,叫,叫‘追’……男、男的吧。”

林衍成一愣,旋即換了面色陰冷,讓人不敢直視。

追?她怎麽想出來的?他現在是不是該慶幸,她不知道他就是“追”?呵,他怎麽不記得自己剛才和她手機聊天了?

溫婧看林衍成許久沒有說話,發覺好像說錯了話,又趕緊自己打圓場:“呃,也就随便說了幾句……”

誰知林衍成聽了這話卻更生氣了,他靠着床頭,神色不悅地擡眼看着她,伸出手說道:“手機拿來。”

“啊?”

“手機拿來我看看。”衍成又說一遍。

溫婧一聽,趕忙将手機藏在身後,生怕他奪去,發現了她在寫文的事。

“好,”林衍成忍着怒氣,掏出了自己的手機,一通搗鼓之後扔給了她:“自己看看吧。”

溫婧疑惑地從床上撿起林衍成的手機,一拿起來,赫然一個微信的界面,上面幹幹淨淨,只有一條對話框,沒有備注,寫着:沂水醬。

她的微信昵稱。溫婧十分疑惑,不知道林衍成這是什麽意思,擡頭看他,糯糯地問:“阿成,這……什麽意思啊?”

林衍成面色看不出喜怒,只是讓人平白感覺有濃濃的壓迫感,溫婧連跟他說話都字斟句酌,生怕說錯了什麽惹得他不高興。

林衍成冷笑:“點進去看看。”

溫婧似懂非懂,聽了他的話,點進去。最後一條是他發的: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他并不知道他媽媽見過你,讓你轉學的事呢?

溫婧又往上翻了翻,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是“追”的微信賬號!

她大駭,手機險些掉到地上,話也哆哆嗦嗦說不利索:“這、這是怎麽、怎麽回事?這個賬號、怎怎麽會在你的手機裏?”

林衍成不答。

溫婧咽了口唾沫,有些不敢置信地:“難道,你、你就是‘追’?”

林衍成還是不答。

溫婧卻有些急了。一直以來她都當“追”是個二次元永遠不會見面,永遠不會在現實生活中有任何交集的人,她把他當成一個聽衆、一個知交,什麽話都同他說過。說過寫文的事,說過影視的事,說過演戲說過喜歡的人,甚至,連那一段不願意同別人提起的往事,都說過……

在“追”的面前,她幾乎是一個赤身裸體的人,他幾乎知道她人生所有想與人分享的小秘密。

現在,卻突然告訴她,這個本以為虛拟世界的人,正活生生生活在她身邊,還是她口中那個自己喜歡的人?溫婧不敢想象,多少次,他在屏幕彼端看着,看着她像個跳梁小醜,講着自己有多麽多麽喜歡他,講着自己曾為他受過多少委屈……

溫婧的眼眶不由自主地紅了,比從前的每一次紅了眼眶都羞恥、急躁。她直直盯着眼前那個一言不發的男子,幾乎是從牙縫裏蹦出來幾個字——

“原來……我一直是個傻子……”

這世上絕不會有比她更傻的人了吧?被騙了那麽多年。難以想象,剛剛,她還在他面前扯那麽拙劣的謊,他聽了還不知道心裏怎麽嘲笑她吧?

呵呵……她這麽多年,活得多像一個笑話。

溫婧說完那句話,再也不想聽到林衍成說什麽,徑直跑到門口,拎起自己的背包就跑。

林衍成似乎發現自己做錯了。剛才一時氣急,沒想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衍成這個兀自懊悔着,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溫婧已經極度悲傷地說完了那句話,轉身就跑。

他有些後知後覺地:“小婧!——”

只聽“噼裏啪啦”的一陣響,林衍成見溫婧出了門,連忙一陣掙紮着從床上起身,一連串的動作碰掉了不少剛才放在床上的東西。不過這時他根本無暇顧及。這裏不是京城,也不是H市,連他自己都人生地不熟,如果她出了什麽事,他連去哪找她都不知道。

可惜他的腿今天因為幫飛機上那位老女士帶氧氣面罩已經又一次複發,這才剛剛結痂,他的腳甫一着地,就覺得錐心刺骨地疼。

可他還是下了床,不顧腿上的傷,扶着牆盡量快步地往外走。

沒有了溫婧這個人形拐杖,林衍成的行動愈發不方便,他邊走邊撥溫婧的電話。

手機貼在耳朵上,卻只聽到一陣又一陣的“嘟……嘟……嘟……”

林衍成急的幾乎要砸手機。

* *

也不知是跑步太颠,還是太過傷心,溫婧一奪門而出,眼淚珠子就“滴答滴答”地掉下來。止也止不住的。

溫婧跑的很快很快,快的讓人幾乎頭暈目眩,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林衍成追上來。她不要再跟他去什麽美國,也不要再跟他待在一塊了,這一切的一切,都讓她無法面對。

她是一個多麽失敗的人啊。

從來都被玩弄在股掌之間。

溫婧跑到酒店門口,正巧看見馬路上駛過的出租車。想也沒想,就沖着司機師傅招了手,她要離開這兒。要回到自己那個小窩兒裏去。

就讓她像只縮頭烏龜一樣,再也不要見他了吧。

林衍成頭一次感覺到力不從心。在這個對他來說十分生僻的城市裏,舉目無親。他的腿受了傷,根本追不上她。若關了往常沒事的時候,絕不會讓她這麽輕易地跑出去。衍成這時真有些無計可施。他無力地倚靠在酒店門口。腿上才結痂的傷又因為這會兒跑來跑去慢慢洇開了鮮血。

他只能寫了條短信——

小婧,對不起。

“對不起”,可能是世界上最沒用的三個字,它既不能讓逝者死而複生,又不能讓生者節哀順變,不過是說出來顯得禮貌些。

溫婧直接按了删除鍵。路上的時候,她就已經把火車票買好了,她要回京城。回到她自己那一隅之地,雖然窄小,沒有華麗的裝飾,沒有別具一格的風情。但卻有着別的地方全都沒有的溫暖。只屬于她一個人的溫暖。

八個小時後,當溫婧回到京城西站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晚上的火車站并不安靜。仍舊延續着它白日裏的魚龍混雜。因是夏天,很多人甚至将自個兒帶的鋪蓋卷打開了,直接在地上打地鋪。

每個人的生活都有不如意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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