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有時候會想起當年的惡鬼
那天我冷靜下來後立馬就後悔了。
然而媳婦兒手機已經關機了。我給他的朋友以及我倆的共同朋友一個一個地打電話。想了很多個他可能去的地方。
我脾氣真的很差,一發火就忍不住摔東西。當年我追他的時候他就說:“你脾氣太差了,我喜歡脾氣好的人。”
後來在一起了他也說過:“你脾氣要是不改改的話咱倆就分了吧。”
這些年我其實收斂了挺多的,他也誇過我。
可惜狗改不了吃屎。有時候覺得混蛋兩個字兒是生來就遺傳在我基因裏的。
之前我說我倆開始于大學時期一次單純的約火包,這是實話,只是還有一段事兒我沒說。
我倆并不是那次才認識的,我和媳婦兒是高中同學。從那時起他就是學霸。其實我現在這樣全是當年自作孽不可活。
他當年對我不是這樣的,那時他是真的愛過我。
我意識到自己性格很扭曲已經是很久之後的事兒了。當時并不覺得。
我不知道這和我那個不正常的家到底有沒有關系,說實話我更覺得這是遺傳。我不太清楚我爸媽的婚姻有什麽意義,反正自我記事起我爸身邊的男男女女就沒斷過。
不用替我媽抱不平,因為她也沒閑着。
小時候不知道那些花枝招展的人到底是什麽。她們經常跟我爸回家來,對我比我媽都親切,還陪我玩兒。我一般叫她們姐姐。
後來才知道她們想當的是我後媽。
知道她們跟我爸關系不尋常是一回事兒,親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兒。高一的時候我翹課回家看世界杯,一上樓就看到我爸卧室房門大開,床上兩具陳橫的禸體。
我爸倒是雄姿英發,就被他壓的那個有點兒一言難盡,反正如果沒有看見他腿間晃蕩的那個玩意兒我根本沒想過一個男人也能和女人一樣趴在別人身下自尊全無的求*。
Advertisement
那時我還不知道我其實和我爸根本就是一路貨色。
我只知道那個畫面真的惡心着我了。
我當着我爸的面兒揪着那個男的頭發把人從二樓一絲不褂的扔了下去。
一樓院子裏有個游泳池,人沒死。我爸也沒說什麽。
從那天開始我突然變成了一個神經病。以前也和哥們兒勾肩搭背摟摟抱抱的,那天開始不行了。
上學的路上一哥們兒過來習慣性的搭了下我的肩,被我按在地上打成了腦震蕩。他可能到現在都不知道為什麽。
媳婦兒那時候是我同桌。
沒發生這事兒之前我挺愛逗他的。他那時就文文靜靜,腼腆的跟小姑娘似的,但智商又出奇的高,琴棋書畫都玩兒的來,還是全年級第一。
剛開學的時候大掃除,男生都被叫去搬桌子了,老師看他也不是能幹重活的料,所以分配去跟女生一起擦玻璃。他當時還沒大部分女生高,擦玻璃上面點兒的都夠不着。我搬完桌子回來就看見他擦一下蹦一下的特搞笑。
我說:“叫聲哥,我幫你。”
他瞪了我一眼。
然後我從後面兒把他舉了起來,說:“這回夠的着了吧。”
周圍人哄堂大笑,他舉着抹布追着我打了三條街。
他特容易臉紅。皮膚白的人好像都很容易臉紅。随便逗一下就能紅倆小時,所以我特愛逗他。經常放學路上搶了他書包看他邁着小短腿追着我跑心情就特好。
我甚至不知道這些都是喜歡。
情人節的時候有女生送了我一盒巧克力,我不愛吃甜的,就轉手給了他。他臉紅了整整兩節自習課。他其實特別招人喜歡,因為是年級第一,所以平時很多人來問他題,誰來問他都沒一點兒不耐煩。講題的時候也細聲細氣兒的。
有時候我也問他,專門撿一道特別簡單的題,他怎麽講我都假裝聽不懂,後來他鼻子上都急的冒汗,還是一遍又一遍非常細致的重新講。
我說:“哦,我懂了。”
他就笑得特開心,累的在桌子上趴了半天。
作為報答我請他吃了一頓飯,臨走時餐廳送了兩塊兒薄荷糖,我不想吃就全給了他。後來才知道兩塊糖都被他随身裝在褲兜裏,裝了好長時間。
結合我當年的種種行徑,那時他一定以為我也喜歡他。
哦不對,是我以為我不喜歡他。
他是一個特別招人喜歡的人,而我親手毀了一切。
高一快結束的時候有一天下操回來,一進班門我就被一群人鬧哄哄地圍了起來。一個男生滿臉興奮地舉着一個畫本說:“卧槽,劉子期是不是喜歡你!”
什麽叫如墜冰窖,那一天我體會得徹骨。
他們說本子是從媳婦兒書包裏掉出來的,裏面畫的全是我。
那天在我爸卧室裏看到的畫面再一次在我腦子裏清晰地回放了一遍。
我接過那個本子翻了一頁,看到自己的臉的時候基本喪失理智。
媳婦兒就是在這個時候回來的,站在人群外手足無措地看着我手裏的東西。
現在想來當時那群人裏也許根本沒幾個人對此抱有真正的惡意,是我賦予了他們惡意。
我把本子翻轉過來給大家和站在人群外的他看,笑說:“你是同性戀啊,真他媽惡心。”
從那天起,他那麽招人喜歡的一個人成了全校霸淩的對象。我這個真正的惡鬼舉起了讨伐的旗幟,還給每人分了一把刀。那些拿着屠刀的人以為自己堅守了正義。
其實他們不是真的不名所以,只是有了個光明的借口釋放本性中壓抑已久的惡意。
從那天起他再沒有笑過,看我的眼神裏再沒有以前的讓我歡喜的光彩,只剩畏懼。
而我開始靠安眠藥入眠。
那時候大家不厭其煩地做着同一個游戲,撕他的畫本,甚至找出他的日記貼在黑板上。而即便這樣他一直都是年級第一。
他從來都只是看起來弱而已,在他面前我永遠一敗塗地。
高三的時候他被班裏男生圍在走廊上,被撕得所剩無幾的畫本死死抱在懷裏,臉色慘白,但一次都沒哭過。我站在人群外看着他,手腳冰涼。
如果當時手上有刀我可能會殺人,但我不知道我在恨誰。一個男生在扯他的褲子,我腦子裏僅剩的一根弦斷了。我撞開人群的時候聽到他小聲喊了一個名字,不是我的。緊接着我突然被人一拳揍倒在地。
是隔壁班的一個男生。
他接連揍了好幾個人,我不知怎麽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對他說了句:“謝謝。”
他大概以為我在挑釁。
可我是真心的。謝謝他做了我不配做的事。
我就知道,媳婦兒那麽好的人,會有最好的人喜歡他的。
只是那天起我好像徹底沒心了。我也不再吃安眠藥了。
高三就這麽過去了。高考後我和班裏任何一個人都沒再聯系,畢業聚餐我也沒去。因為前一天晚上我吃多了阿普挫侖正在醫院洗胃。
醒來後我就被我爸送進了部隊。
他說:“去部隊裏歷練兩年再讀書吧,省的好日子過多了成天要死要活的。”
說實話兩年部隊生活對我影響很大,每天訓練完累的沾枕頭就着,沒工夫瞎想別的。也是從那時候開始逐漸接受了同性戀,意識到扭曲的是我,不是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