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顧勻佳挑眉,盯着薛放。
薛放仍舊波瀾不驚,臉上挂着溫和的笑意,他淡淡道:“其實在還沒有踏足演藝圈的時候,我就很喜歡顧小姐的作品,尤其是《冬至》,是我的心頭好。如果能和顧小姐合作,我自然很高興,也算是圓了一個年少的夢。”
他說謊。顧勻佳知道,若是條件允許,他能離她八丈遠。
但那主持人沒有經驗,對薛放的言辭很是相信,笑的像個單純的小娃娃。他轉過身,又問顧勻佳同樣的問題:“那顧小姐呢?”
呵,當然不願意。
條件允許,她會離他十丈遠。
“當然願意,”顧勻佳莞爾一笑,“這是我的榮幸。”
她扯着面皮假笑,好吧,她承認她也在說謊。他們兩個都是東诓西騙、招搖過市的大騙子,企圖騙過世人,名利雙收。
她沒資格說薛放什麽。
“那顧小姐有沒有看過薛放的電影?推薦一部吧?”
“其實每一部我都很喜歡。”
她又在說謊。
她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她壓根沒有看過薛放一部作品,更莫提推薦其中一部。
薛放盯着她笑,顧勻佳知道他在嘲諷她口是心非,和他是一丘之貉。但沒辦法,她難道要當着他幾千萬粉絲的面說“我惡心死他了”的話,這不是自讨苦吃嗎。
何況她也沒資本敢這樣說。
主持人來回看看兩個人,又看了看手裏的稿子,猶豫着想要繼續問下去。但薛放的臉已經冷下來,但凡有點眼色,都知道他不想繼續接受采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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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那主持人是個有眼色的。
他憨憨笑了笑,擺手離開。顧勻佳清晰看見他轉身那一刻,臉上顯露出愁眉苦臉之色,大概是因為回去會挨批吧。
而始作俑者薛放,正一臉冷漠的坐在她對面。雖說這算是耍大牌,但人家就是有這樣的資本。
不像她,哪敢冷臉。
又過了一會兒,岚姐敲門進來,後面跟着薛放的經紀人,一個三十歲留着胡子的男人,明舍。
岚姐朝顧勻佳遞了個眼色:“剛剛,沒出事?”
顧勻佳聳聳肩。
明舍也走到薛放面前,将手搭在他肩上:“我和岚姐沒接到采訪的消息,大概是節目組自作主張。我們剛剛已經處理過了,以後不會有這種情況。你,沒說什麽吧?”
薛放低聲:“說了。”
明舍:“啥?”
岚姐:“說漏了?”
薛放擡眸:“說我很喜歡顧小姐的作品,”他盯着兩個人,“如果合作,我深感有幸。”
明舍一掌拍在他背上。
薛放無奈:“……舍哥。”
明舍被耍了一遭,冷下臉,伸手粗魯地把薛放拽起來,拉着往屋外走,邊走邊回頭說:“岚姐,顧小姐,我們先離開。要上臺了。”
岚姐抽着嘴角,點點頭。
末了,她回過頭,一臉謹慎地問顧勻佳:“你沒說漏吧?”
顧勻佳擡頭望着天花板:“如果合作,深感榮幸。”
岚姐:“孺子可教。”
“不過,以後确實要規避這種情況。公司已經商量過了,若是有薛放的通告,一律不接。”岚姐側頭說,“至于以後,你倆要離婚,找個聚少離多、性格不合的理由離了,通知大衆一聲就好。”
顧勻佳愣了下:“你怎麽就确定,我倆以後會離婚?”
岚姐眨眼:“不離婚,你倆一輩子靠嘲諷對方活着?”
“嗯,也是。”
岚姐嘆口氣:“放心,你倆離婚前,公司不會再讓你和薛放同臺,畢竟你倆面對面冷笑,兩件公司都很尴尬。”
顧勻佳點頭。
岚姐說話算數。或者說她的公司說話算數。自此以後,她确實沒再和薛放同臺過。兩個人就像兩條平行線,縱使身處同一個世界,但南轅北轍、分道揚镳。
時間倏忽即逝。
顧勻佳回過神,望着窗外。
恐怕岚姐怎麽也想不到兩個人磨磨蹭蹭折騰了兩年,還是法律上的合法夫妻。距離她在微博上發“聚少離多、性格不合”的那天,似乎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那天,不知道是什麽場景。
——
《甜甜西米露》距離開播還有一段時間,主創人員已經卯足勁兒各個渠道跑宣傳。顧勻佳跟着團隊跑東跑西,但由于不是一番二番,基本只是去打醬油。
徐娅來電話約聚會的時候,正撞上顧勻佳的空檔期。
顧勻佳一琢磨,出門赴約。
徐娅是她圈裏難得的好友,從小玩到大的姐妹。小時候徐娅就水靈可愛,從童星一路晉升為一線藝人,去年更是憑借一部作品一舉拿下金雞獎最佳女主角。
簡言之,流量與口碑齊飛。
餐廳裏,慵懶的音樂悠悠。
顧勻佳盯着對面的徐娅,幾個月不見她就黑了一圈,不禁感嘆:“你去非洲拍的什麽新戲?”
徐娅眼皮一擡:“新疆,多厲害的防曬霜都敗給了那個地方。”她搖頭嘆息,“不過我會盡量在一周之內白回來,讓你見到一個依舊水靈靈的我。”
“一周,”顧勻佳打趣她,“你是打算把美白丸當成一日三餐吃嗎?”
徐娅皺着眉,擡手佯裝要打她:“滾吧你。我是因為一周後有一個綜藝節目,一定要白回來,否則我都能想象那期節目播出以後,網友又會想出什麽新段子——‘我的天,她怎麽黑成這幅鬼樣子’、‘我就說她平時是把粉底當牆底抹的’。唉,可怕。”
顧勻佳感同身受:“一線明星确實太可憐了。”
徐娅不可置否:“不美麗對我們女人來說太可怕了。但反外貌或者裝扮上有一絲絲的瑕疵,都是一種罪。網友總希望女明星滿足她們的想象,要麽甜美弱小需要保護,要麽霸氣全開被人仰望。所以我們天天能見少女嘤嘤怪和硬氣女漢子。”
顧勻佳啧啧稱贊:“一針見血,清楚透徹。鼓掌鼓掌。”
徐娅不說話,忽然湊近揚眉一笑:“我看劇也很一針見血。你那部新劇,鐵定撲街。”
顧勻佳鼓掌的手陡然僵住,笑意逐漸消失。她趴在桌邊,整個人愁容滿面:“雖然我自己也這麽想的,但這樣明面上說出來就是你的不對了。”
她皺眉:“朋友沒得做了。”
徐娅抱着手臂,盯着她半晌不說話。餐廳的音樂換了一曲,她才悠悠開口:“小佳,你和十九歲的時候很不一樣,那個時候你很争強好勝。現在,”她嘆口氣,“說你是鹹魚都侮辱鹹魚。”
顧勻佳擡起頭,一臉茫然:“唔,是嗎?以前的事太久了……我忘了。”
徐娅沒說話,只是默默推過來一個藍色文件夾。
顧勻佳疑惑皺眉。
徐娅道:“電影劇本。”
“裏面有一個小角色還不錯,本來是我經紀人挑出來的,但是無奈我行程有變,和拍攝計劃撞上了,我就想着拿過來給你看看。角色戲份雖然不多,但勝在出彩,不是讓人看一眼就忘記的那種。你拿回去仔細看看,說不定有驚喜呢?”
顧勻佳撫上文件夾表層。
她突然笑笑:“驚喜?你覺得最近有什麽能比薛放沒拿到獎更讓我驚喜,興奮的?”
徐娅盯着她不搭話。
“你不看看導演是誰?”
顧勻佳眯着眼,翻開劇本。
導演一欄赫然寫着三個字:姜其韋。
徐娅歪頭:“認識嗎?”
顧勻佳苦笑:“如雷貫耳。”
姜其韋,擁有新生代鬼才導演之稱。前年,由他導演拍攝的小成本喜劇電影獲得金馬獎最佳原創劇本,同時取得過億的票房成績。觀衆稱他為“一個優質的商業片導演。”
顧勻佳盯着徐娅發愣。
“聽說這部電影他着手準備了四五年呢。我只能幫你到這裏了。”徐娅笑笑,伸出手捏捏她的臉,“不能說了,我還有事。”
她戴上墨鏡,提着包,踏着銀色高跟鞋走出餐廳。順着她的身影,顧勻佳看見了餐廳外的天空。
嗯,格外藍呢。
——
說不興奮,那是假的。
顧勻佳驅車回家後,便馬上端起劇本,細細琢磨。
姜其韋的作品以喜劇諷刺和幻想世界見長。他本人極其擅長以幽默诙諧的風格去講述一個荒誕或是寓言形式的故事。
顧勻佳大致看了看劇本。
徐娅口中的小角色戲份确然不多,大約時長九十分鐘的電影,她占不到五分鐘。角色是一個三十歲的離婚女人,熱血仗義,脾氣火爆,目睹殺人案後與死神擦肩而過,最終耗盡勇氣,屈服于死神之下。
電影的試鏡時間上周已經截止,但角色一直沒有滿意人選。因為徐娅的推薦,片方破例給了她一個機會。
顧勻佳打電話給岚姐報備。
她本以為這是一場周旋戰,誰想岚姐只是一句話:“你要有那本事就去。”
顧勻佳愣住,臨挂機,她聽見岚姐很小聲的吐槽:“沒事做什麽白日夢。”手機傳來嘟嘟聲,顧勻佳摸摸鼻子。這是什麽意思。
壓榨她的吸血鬼在嫌棄她?
顧勻佳苦笑,放下手機。
她拉來家裏放置已久的攝影機,調試好後找了一個正對着自己的位置。
因為試鏡時間已過,劇組不會再專門抽出來時間給她試鏡機會,她只能己在家裏錄好像,将錄影帶給劇組寄去。
這是個艱難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