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顧勻佳的檔期空下了。

華夏給她的路線暫時不走親民, 所以以後她基本不會去接綜藝和廣告。磨演技的時間多了,空閑也多了。

薛放說去看電影的時候, 她應下了。一個是檔期的原因,另一個,她想聽他說些事情。

關于從前的事。

電影院不是市內最繁盛的那家, 他找了一個老電影院,人流量不大,設施透露着複古氣息。

自然是包場。

兩個人渾身上下包裹嚴密,一層一層護着。大抵在沒有正式公開之前, 都要這樣見不得光。

當然, 公開後也會被盯着。

最近新上映的幾部電影多是言情片,其中不乏精彩的,讓少女在網上瘋狂嗑糖, 按頭安利。但顧勻佳覺得自己已經過了那樣的年紀, 也看不出當下女孩們能看出的感覺。

讓她看這些大概是浪費。

其中, 還有顧勻佳的新電影《第三個人》。薛放睨了一眼,又挪開視線。這部也不行。

卡在了選擇上。

薛放問:“看什麽?”

顧勻佳擡眼:“災難片吧。”

這樣看來,她可真是個會破壞氣氛的女人。

薛放深深看了她一眼,拉出電影分類,然後把兩部災難片放進列表, 轉過頭問她:“還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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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勻佳努嘴:“随你。”

最後, 他又挑了幾部近幾年的大片,類型多樣,包攬各國。但哪一部看起來都不适宜一對男女觀看。

尤其是他們這樣的關系。

顧勻佳知道, 幾部電影下來,這一天基本就要套牢在這黑漆漆的影院裏了。但她不覺得浪費時間。

毯子披在身上。

她半窩在沙發上。

這樣閑适的時光渴求而不可得。前幾個月她的腦子裏像有一根弦,随時會崩斷。哪會允許她有一絲絲懈怠。

薛放坐在旁邊。

大熒幕上放着一開始選擇的災難片,畫面宏偉,聲音震撼。天災人禍撲面而來,像是身處其中。

兩個人無言。

顧勻佳知道,薛放不是一個愛說話的人。但他今日把她喊出來的做法也絕不是一時興起,只是還沒到能開口的時刻,她需要等等。

等到氣氛合适。

顧勻佳的心思重新放回到大熒幕上。電影的魅力三言二語無法說清。或許有些場景太幸福,或許有些場景很遺憾,但能夠經歷別人的一生就足夠吸引人。

片尾曲響起。

顧勻佳看了眼薛放。

還不說?

沒等她收回眼,薛放轉頭和她對視,他表情淡淡,不驚訝不慌亂,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遞過來。

那張她恰巧見到的照片。

顧勻佳伸手接過,正反掀了掀,沒有什麽異常,她舉着照片,問道:“什麽意思?”

薛放:“關于這張照片,有必要解釋一下。”

顧勻佳:“你說。”

熒幕上又放了一部片子。

大概是治愈系。

片頭是純音樂,音符簡單,單音節跳動着,像某個無眠的午休,琴房裏的灰塵在光束中起舞。

安詳、舒适。

薛放靜靜開口:“八|九年前吧,我那個時候還在北京上學,表演系,怎麽說呢,其實那個時候我很讨厭表演,很讨厭……”

顧勻佳望着熒幕:“是嗎?”

薛放點頭:“嗯。其實當時我們班裏大部分人都是,當然不缺乏有真正為夢想的,但我不是。當時每天早晨跑步練臺詞,去動物園觀察模拟,我都恨不得翹課。但是學校嚴得很,挂科即退學,每個人又不得不遵從學校的安排。”

影片開頭是空境,美輪美奂。

“那時候我經常想堅持有什麽意義,”他的話和熒幕上的畫面格格不入,陰郁沉悶,“每次放假回學校,我都恨不得直接從校門口轉頭離開,當然,我試過,最後被我爸扭着耳朵又送進了學校……”

顧勻佳輕笑出聲。

薛放彎着嘴望着顧勻佳。

“很難想象吧。”

顧勻佳轉頭看着薛放,影院裏很黑,只有熒幕上微弱的光打在兩個人身上。薛放的臉隐在半明半暗中,既清晰又模糊。顧勻佳輕輕出聲:“是啊,沒想到。”

薛放不可置否。

“一直這樣臨近畢業,我的期末作業從來都是墊底通過,還是在給學長學姐打通關系後,”他苦笑,像是有點嫌棄當年的自己,“學校每年給我們放幾百部影片,我也不知道怎麽會那麽喜歡你的第一部作品……”

他聲音漸小。

偌大空間,只剩下影片中演員念臺詞的聲音。念得還不大好。

顧勻佳問:“《冬至》?”

薛放:“嗯。”

顧勻佳靜悄悄吸了一口氣。

“你很直白。”

“如果二十幾歲,我還敢跟你耗一陣子,可惜過了那個年紀。”

顧勻佳:“所以呢?”她難得把視線從熒幕上收回來,盯着薛放的眼睛,“只是偶像,對嗎?”

她期待他說“對”。

這樣事情不會太複雜。

可他搖頭,偏偏說了一句:“不對。”

“……不對嗎?”

“你明明聽清了。”

是,她聽清了。

說出來是他的選擇。

但回不回應是她的自由。

顧勻佳重新仰頭看影片,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這部電影并不好看。劇情不知所雲,演員水平參差不齊,唯一能讓人誇贊的大概只有背景音樂,很襯氣氛。

她餘光能看見薛放。

他盯着她,卻沒開口,靜默了一會兒,他也轉過頭看熒幕。

顧勻佳手裏攥着照片。

此後幾部影片都不如一開始的災難片的吸引人。她渾渾噩噩看完,最後窩在沙發上假寐。

拍醒她的是薛放。

他動作很輕,拍了兩下她的肩膀。顧勻佳縮了縮身子,說:“抱歉,最近事情很多,很想睡覺。”

“沒事。”

顧勻佳仰着頭看他,在這樣的環境下,竟然讓她莫名覺得這個一直很無恥的男人格外溫和。

她起身,薛放去開車。

走出影院時候,風一下子灌進她的脖頸。她本來迷迷糊糊,這下倒是清醒不少。

天色已黑。

再過一會兒,大約會有很多人來看電影,這個時間走将将好,看來薛放是做了些準備的。

她搖頭,邁開腿。

可惜的是她還沒準備好。

薛放将車停好,自己站在路邊的一盞燈下。他摘了帽子和眼鏡,臉露出大半張。

嗯,很有魅力一男的。

薛放把她送到了小區門口。

顧勻佳下車,站定在車窗外,對他說:“我想聽你說一句真話。”

薛放握了握方向盤:“嗯。”

“你喜歡我?”

“……”

“是嗎?”

“是。”

黑夜真是上天賜給人們的恩賜,白日裏所有說不出口的話,在漆黑一片便能聚集起勇氣。

顧勻佳歪了歪頭。

而後她轉過身,揮起手臂,朝他示意再見。她走了十來米,身後有車子啓動的聲音。

顧勻佳背脊一松。

她停下,把手裏攥着的照片拿起看了看,又翻過來默讀那段臺詞,心裏莫名煩躁。

你看,事情複雜了吧。

——

她沒回家,時間還早。

顧勻佳料定,自己一個人在家一定會胡思亂想,于是給徐娅發了個消息,約她出來聚聚。

徐娅這段時間也很累。

戀情曝光對她的影響不小。本來公司裏對她的期望不小,資源也向她身上傾斜。但此事一出,資本壓在她身上的籌碼少了不少。

所以公司猶豫了。

她的檔期已經空了很久。

兩個人仍舊約在原本的餐廳,這個點,幾乎沒了什麽人。

徐娅稍顯倦意。

顧勻佳:“後悔了?”

徐娅挑眉:“什麽?”

“後悔曝光戀情了?”

“沒有。”

“現在這種情況也不後悔?”

“人生太順了,需要有點磕磕絆絆,我認了。”徐娅笑笑,“只是最近确實出了事。”

顧勻佳:“什麽事?”

徐娅嘆氣:“我家裏那點破事,不給你說了,徒添煩惱。”

“那好,”顧勻佳給她倒杯溫水,“我相信你能解決好。”

徐娅接過水杯:“謝謝。”

雜七雜八聊了一會兒,徐娅問她:“大黑天把我叫過來不至于只談這些有的沒的吧?”

顧勻佳:“瞞不過你。”

徐娅:“說來聽聽。”

顧勻佳一五一十地把與薛放的情況說給她聽。說完,她給自己倒了一杯水:“艱難抉擇。”

“你怎麽想?”

“我想什麽?”

“是不是回應他?”

顧勻佳抿着嘴:“大概……不會吧。會躲得遠遠的。”

徐娅笑了一聲。

顧勻佳問她:“笑什麽?”

“沒事,”徐娅收了笑意,淡淡道,“我只是覺得,人們一開始設定的路線往往不是最後真正走的那條路……你和薛放的事情,将将開始,預測不到未來。”

“我可不相信愛情。”

“我也是。”徐娅迎合她。

燈光映在徐娅臉上,她露出淡淡的笑意:“但也許女人根本就沒有愛情,誰對她好,誰就是她的愛情。對嗎?”

她勸顧勻佳:“話別說得太滿,你看,你面前有個活生生的例子。”徐娅聳聳肩道。

“真不該叫你出來。”

“別這樣……”

“我有點慌。”

“事情會越來越清晰的。”

顧勻佳擡眼,灌了口水。

又說:“也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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