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隔了幾天, 通知下來了。
不管公司裏有多少人為鹹婷惋惜,這次, 電影女主演的角色實打實落在了顧勻佳頭上。
裏裏外外質疑聲音很多。
可能也包括網絡上。
顧勻佳有些害怕,打心底裏的那種。但何郁摁着她的頭,讓她多翻多看網上的評論, 找到自己可以彌補弱勢的點。
她硬着頭皮去做。
顧勻佳本以為,網上的質疑一定會比公司裏的質疑更多。可真正看下去,才發現并非如此。
大多數評論是“期待”。
更甚者,出現了幾個誇她的。有個網友在微博主頁發了一大段話:“我覺得子藤那部小說落在顧勻佳手裏其實也不錯。這幾年, 觀衆也不是傻子, 多多少少能看出來她在努力轉型,努力演戲。我就想說,一個演員如果真心想給大衆帶來好作品, 我們一定能感知到。希望顧勻佳這次不要讓我們失望。”
她複制了這條評論, 然後給何郁發過去, 問她:“公司給我請的水軍?這麽敬業?”
何郁回她:“不好意思啊,公司沒有那閑心。”
“真的?”
“為什麽騙你?”
顧勻佳無法描述這一刻的感受,像是無邊的黑暗裏透進來一絲光線,耀眼,溫暖。
她愛死了這種感覺。
——
Advertisement
由于電影裏女主演前後期是兩種狀态, 顧勻佳也必須随着這種狀态改變身材體型。
先減肥, 再增肥。
何郁特地放了她的假。
進組前,顧勻佳的首要安排就是減肥,以及找尋小琦身上那種背負罪孽感和孤獨感的狀态。
公司找了一個營養師。
她的三餐全都被打包算好。最甚的幾天, 只能咽下一個半雞蛋。整日裏,只見素食,不見葷菜。
代餐食更是難以下咽。
何郁把劇本傳給她,電影裏,小琦後期是一個很安靜,默默無聞的人。她落魄、孤僻,甚至帶着一點暴躁,這樣的角色和顧勻佳平常很不一樣,她只能讓自己努力靠近一點,再努力靠近一點。
一個月她幾乎不跟人說話。
顧勻佳把自己悶在屋子裏,拉着窗簾,有光但不亮的那種狀态。她在屋裏坐着或躺着,一遍遍回想之前看小說的情景。然後在屋裏模仿小琦的言行舉止。
精神和身體的雙重壓制,顧勻佳瘦的很快,整個人很幹巴。
一個月後,進組。
顧勻佳拉開窗簾,光亮伸進屋裏,顧勻佳沒準備,眼睛被刺得生疼,她眯着眼。
似乎,是曙光。
——
到了片場,她下車。
遠處有一個人影,他穿着一身警|服,朝他揮揮手。
……薛放。
顧勻佳問旁邊的工作人員:“請問,薛放老師也是這部電影的演員嗎?”
“他客串一小警察。”
顧勻佳點點頭。她走到薛放身前,看着他身上的衣服說:“難怪呀,好心給我導演的名片,是因為在這裏等着我。”
薛放沒回答她。
他說:“瘦了。”
顧勻佳說:“正常。角色需要,能瘦下來我挺高興的。”
他又說:“說話也沒氣力。”
顧勻佳:“那不挺好的。”
“是挺好的。”薛放說。
顧勻佳“嗯”了一聲,朝他擺擺手:“我先走了。”
“好。”薛放目送她離開。
肩胛被人拍了一下,薛放回頭。孟冀攬着他的脖子,也望着顧勻佳的背影:“我之前邀請你那麽多次你都不來客串,她一進組你就立馬跟來了,還假惺惺說什麽因為咱倆交情深,不要酬勞。”
薛放拿手肘朝後一推。
孟冀躲開,笑了兩聲。
“孟冀,幫個忙。”薛放正色道,“拍攝的時候,你多引引她。她有時候演戲需要靠感覺。”
孟冀滿口答應:“成呀。拍出演員最完美的一面,本來就是我們當導演的職責。”他又拍了拍薛放的肩膀,“放心。”
“改天請你吃飯。”
“那說準了。”
“準了。”
——
電影沒有用原著本名。
改成了《無盡等待》。
拍攝頭幾天,顧勻佳依舊保持着不與人說話的狀态,每天拍完後,她就穿着戲裏的服裝回酒店。
影片開始是小琦的獨白自述。關于經年之前的那場意外,和她的近況。她在鏡頭前穿起一身教師職業裝,手法熟練地盤起頭發,然後把教案裝進背包,出門擠地鐵。
它展示了小琦的正常生活。作為一名小學老師,每□□九晚五,看孩子批作業的正常生活。
學生對她的評價很好。
她是傳統意義上的好老師。
這樣的日子周而複始,枯燥,也讓她的等待變得遙遙無期。
直到有一天。
她的學生之間發生了鬥毆事件。這在小學算是惡劣行徑,小琦按照校規請了家長。
可那個小孩的家長是警察。
事情由此展開……
拍了幾天,她的狀态一直保持着,幾乎沒出什麽差錯。除了孟冀說她:“表情不豐富,比如笑,幾次笑都很單一,一種感覺。”
孟冀三十三歲,但屬于天賦型導演,從二十三歲執導的第一步影片開始,他就站在世界中心,每一次的作品都沒讓人失望過
這樣的人看演員也準。
當晚劇組發盒飯時,顧勻佳沒有一點餓意。這部戲的體力消耗不大,但她之前減肥過度,身子很虛弱,經常體力一透支,她就覺得頭昏眼花,四肢無力。小助理害怕,舉着盒飯想往她嘴裏送。
顧勻佳蔫蔫說:“我真不餓,放着吧,餓的時候我自己會吃。”
小助理嘆口氣。
顧勻佳托着臉,面前突然出現一雙黑皮鞋,她擡起頭,微眯眼。薛放一身警服,胳膊夾着警帽,正低着頭看她:“想白天的事?”
這看穿人的本事,就是比她那沒頭腦的小助理厲害。
顧勻佳毫不遮掩:“對。”
“先吃點,我教你。”
“真的?”
“嗯。”
“可我不餓。”
“你現在的狀态,不吃飯,明天就等着低血糖,頭暈嘔吐吧,然後整個劇組等着你,耽誤進度。”
顧勻佳擡着頭看他
她歪歪頭,朝薛放身後的小助理說:“看見沒?得這樣勸我。”
小助理哼了一聲。
顧勻佳如了意,扒拉了幾口盒飯。由于她的體型要保持着,盒飯專門定制,分量很少,寥寥幾口。
她拖着身子回了酒店。
薛放在後面跟着。
她坐在床上,朝薛放說:“薛老師,請您不吝賜教了。”
“深感榮幸。”
薛放不似顧勻佳業餘出身,他早年在學校裏就經受過系統練習,而後又在話劇院磨了兩年,再加上幾年的鏡頭經驗,與大導合作的經歷,他遠比她更知道如何讓一個角色更加真實、動人。
他更沒有表情不豐富的毛病。
反而,眼神戲被稱一絕。
薛放說:“笑有很多種。人們在任何情況下都可能會笑。常見的開心、感動,不常見的絕望、憤怒。都是笑,但內核不一樣。你要讓一個笑看起來符合人物心理,就要把內核演出來。”
顧勻佳乖乖道:“嗯。”
薛放讓顧勻佳站在鏡子前觀察自己的表情,每一個細微的差別,會給觀感帶來多少影響。
顧勻佳定下心神按他說的做。
直到淩晨三點,顧勻佳覺得領悟得差不多了,才把薛放推到門外。她力氣小,說是推,實則全是薛放自己後退。
薛放說:“過河拆橋。”
顧勻佳倚在門框處:“哪有?這是想讓薛老師趕緊回房間補會兒覺。通告單上有你明天的戲份。”
薛放:“早點睡。”
顧勻佳扯起嘴角:“好的。”
她開着房門,看着薛放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然後阖上門,在床上躺下。
太累了。這一天天的。
——
次日,天高氣爽。
小助理拿着她有些顯可憐的早餐說:“佳姐,你心情好點沒有?昨天晚上你臉色挺難看的。”
顧勻佳喝着代餐粥,說:“其實沒什麽事。只是每天都吃不飽,餓着餓着就容易心情不好,昨天讓你擔心了,對不起。”
“沒事沒事,”小助理擺着手,“我看着佳姐瘦成這個樣子的,肯定不好受。我理解。”
顧勻佳依舊和代餐粥做搏鬥。
小助理站在她旁邊:“那昨天晚上,薛放哥和你說怎麽樣掌控表情了麽?”
“他說了。”
“你倆說一晚上?”
顧勻佳思索:“半晚上吧。”
“那他怎麽教你的?”
“教我怎麽笑。還有哭。”
“哦,”小助理應了一聲,表情卻是滿滿的不相信。
顧勻佳撇過頭繼續喝粥。
沒關系,她理解。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一晚上什麽都不做,只對着鏡子笑。說出去誰能信。
——
之後幾天薛放沒再來。
甚至哪天在片場遇到,他都會繞着她走。
顧勻佳明白他的想法。
小琦這個角色正處巨大煎熬中,她不适宜處在人群中吵吵鬧鬧,也不适宜與熟人見面。
其實薛放還蠻了解她的。
她仔細想想,索性連小助理都請了回去。
這下耳根子清靜不少。
進度過半,顧勻佳能明顯感覺整個組裏的人,導演、攝像、場記,大大小小崗位上的人都屏息以待,準備好最後的挑戰。
也包括顧勻佳。
作者有話要說: 影片靈感來自《烈日灼心》。
不得不感嘆一句,鄧超是真的帥,聲音也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