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顧勻佳盯着薛放的回複。

這可……真露骨。

她從微信上回他:“我得先去和劇組的人一聚, 回去大約要淩晨了,要不, 你先睡?”她還是習慣私下聊這些東西。

薛放回她:“我等你。”

顧勻佳又問:“那去我家還是你家?”問出這句話時,她才發現,作為結婚幾年的一對情侶, 他們居然還要分你家我家。

這可真夠生分。

薛放:“都可以。”

顧勻佳指尖停在手機屏幕上,良久,她說:“那來我家吧,”隔了半分鐘, 她又加上一句話, “我家的床,又大又軟。”

緊接着按黑手機。

黑屏上映着顧勻佳的臉。

精致,動人, 帶着幾分羞澀。

她不知道自己加上最後一句話的意義何在, 更不知道薛放看見那句話會有什麽反應。顧勻佳佯裝冷靜, 實則手心已經冒汗。她把手機攥得緊緊的,它嗡地震動一下,顧勻佳卻不敢看上面的消息。

何郁把她送去飯局。

一推開門,整個劇組都喜氣洋洋,幾個人張羅着排座位。

這頓飯吃到十二點仍舊一副火熱的場景, 顧勻佳眼看着氣氛愈發高漲, 打了聲招呼,和幾個工作人員賠了個不是,跨上包先行離開。

到家時, 已經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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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放也有她家的鑰匙。顧勻佳一開門,就看見薛放在沙發上看書。有一瞬間,她的腦海閃過一幕畫面,那是在水彩店,他們第一次見面,她驚嘆于他的相貌。

薛放把書放下,柔柔地說了一句:“回來了。”像是一對老夫老妻的語氣,丈夫在家等着工作後回家的妻子,還貼心的做了飯菜。

顧勻佳走到餐桌旁。

她看了眼桌上,禁不住笑了。

不是浪漫格調的牛排西餐,不是琳琅滿目的滿漢全席,是一頓實實在在的家常菜:辣子雞、蝦仁豆腐、水煮肉片、蘑菇炖湯……

她已經很久沒吃過這種菜了。

記憶裏滿是手持刀叉的西餐和配菜精美的甜品,再不然就是瘦身專用的蔬菜沙拉。這樣滿滿一盤子毫不吝啬的家常菜,似乎只有在母親的手下吃到過。

那時候她還小。

眨眼間過去了二十年。

顧勻佳放下包,轉頭對薛放說:“你還挺樸素無華。”她夾了一筷子水煮肉片,鮮嫩爽口,說不上絕美,也算得上是好廚藝。

薛放問:“還合口?”

顧勻佳頓住:“嗯。”

不知道是桌上放着這些家常菜的原因,還有屋裏有了一個男人的緣由,顧勻佳莫名覺得,這個原本被她嫌棄空落落的房子貌似變成了“家”的代名詞。

她起身摟住薛放。

薛放一手抱着她,一手摸着她的頭發,問:“怎麽了?”

顧勻佳埋首在他的胸膛。

其實沒什麽事。只是這樣窩在他懷裏,她剛剛被風吹僵的手似乎也暖和了起來。

她擡頭,“剛剛在飯局上吃飽了,吃不下去了,怎麽辦?”

薛放看着在自己懷裏仰頭的顧勻佳,她眼睛亮晶晶的,撇着嘴很是委屈,禁不住就在心裏笑起來。什麽呀,明明該他委屈的,做好了飯菜等她到淩晨一點,多像個三從四德的新時代好丈夫。

但他還是溫柔說:“沒事。”

顧勻佳又埋首,“嗯,沒事,我會溫菜。今天晚上吃不下,可以先剩着,慢慢吃。”

薛放一時間哭笑不得。

兩個人摟抱着,肌膚相碰,感受着對方身體上的溫度。顧勻佳伸出腦袋,在薛放耳邊說:“我剛剛給你發的消息,你看了麽?”

薛放撫着她的臉,“嗯。”

“你回我了麽?”

“沒有。”

“為什麽?”

“我想,你家的床雖然又大又軟,但我沒試過,沒有發言權。”薛放把下巴抵在她脖頸上。

顧勻佳在他臉上啄了一下。

“要不,試試?”她眨眼。

薛放摟着她的手一頓,“小佳,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我沒喝酒,很清醒。”

薛放收了笑,眼睛盯着她。他的眸子像裝着星子的深黑天空,許久,他道:“會後悔麽?”

顧勻佳搖頭,“不會。”

她又啄了他一口。只不過這一次啄在了他的唇上。而他也默默回應她。酥麻的感覺傳上來,她攬上他的脖頸,身體的重量朝他壓去。

顧勻佳小聲道:“卧室。”

薛放回應:“嗯。”

他推開卧室的門,牽引着她,兩個人的腳步磕磕絆絆,一同卧倒在床上,陷下一處大坑。

薛放道:“你說的沒錯。”

“什麽?”

“你家的床,又大又軟。”

顧勻佳拽着他的領口,嗔道:“那是,我可沒說謊。”

薛放笑笑,動作不停。

屋中,窗簾拉着。所有的一切都安靜下來。顧勻佳想,女人最逃不過的宿命,就是溫柔到極致的男人。不論何時,向來如此。

不過還好,她願意這樣。

——

顧勻佳深深覺得自己錯了。

溫柔個屁。

床上的男人都是禽獸。

她第二天趕着去公司的時候,還覺得渾身酸痛。

休息了一段時間,何郁恭喜她得獎,打算給她安排工作。顧勻佳因為拿下金像獎獲得了巨大關注,稱贊聲和質疑聲兼具,又因為薛放轉發微博的事情沖上熱搜,熱度不減,一時候風光無兩。

是以許多投資方遞橄榄枝。

可何郁有自己的打算,她挑了幾個劇本都不滿意,最後只留了兩個廣告,奢侈品牌。

顧勻佳問她原因。

何郁道:“你現在是大衆關注的焦點。雖然有金像獎加持,但什麽獎杯也比不上觀衆的口碑,所以你現在更不能輕易接戲,找到适合的劇本是一方面,及時提高你的業務能力是另一方面。”

顧勻佳又問:“那你為什麽又接了兩個廣告呢?”

“我不接,你這段時間喝西北風麽?”何郁白眼一翻,“還有,你不是科班出身,對吧?”

顧勻佳點頭:“對。”

“聲臺形表沒系統學過?”

“是。”

“那就好了,你這段時間就系統學學。雖然演員這碗飯是老天爺賞的,但是多學點總沒什麽壞處。”何郁遍點頭邊說。

“我知道。”顧勻佳說。

其實她明白何郁的用心。

香港影視的黃金期已經逝去,連帶着金像獎也逐漸衰敗,如果放在二十年前,她以同樣的作品入圍,未必能拿到獎杯。不是她強悍到打敗了所有對手,而是她的對手早已沒有那麽強悍。

想要和更高層次的選手競争,她也需要具備更高層次的能力。

“要學多久呢?”

“少則三月,多則半年。”

顧勻佳不禁努了努嘴。

“你可別說時間長。”何郁一瞪眼,“表演學習博大精深,這半年還是壓縮壓縮再壓縮後的呢。”

顧勻佳向後籠一下碎發:“沒有,只是想起以前的公司,半個月不去拍戲都怕沒了關注度。”

“這是兩條不一樣的路。”

何郁擺擺手:“行了,先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早上直接去話劇社,老師在那裏等你。”

“嗯,好。”

——

話劇社是華夏旗下的。

顧勻佳以前看過這裏的表演,雖然不能與國家級相比較,但在行業裏也算是翹楚。裏面的老師是華夏重金邀請的,不乏大師級人物。

所謂聲臺形表。

“聲”指聲樂,“臺”指臺詞,“形”指形體,“表”指表演。這四門課程都算是基本功。

而話劇社最适合練習這些。

不同于在鏡頭前的表演,在這裏,面前即是觀衆,感染力給予表演者的是機會,也是壓力。感情爆發不會鏡頭所削弱,表演瑕疵也不會因為鏡頭而被掩蓋。

好壞都會放大幾倍。

語言、發聲、臺詞、舉止……

凡此種種,都要經受考驗。

顧勻佳的課程從早到晚,一天四節課。聲臺形表的各位老師都很負責任,上課內容,課後作業,緊鑼密鼓,如期進行。這樣的日子,有點像高中的學生時代。唯一不同的是,當年,是一個老師圍着幾十名學生轉,今天,是幾個老師圍着一個學生轉。

偷懶都偷不了。

有時候,顧勻佳會參與話劇社的表演,飾演的基本是小角色。主要是為了實踐訓練。前幾次,效果很不好,顧勻佳缺乏話劇表演的經驗,節奏的把握總是差一點。

甚至有人在網絡平臺上公然抨擊她,這是破壞話劇表演的行為。

好歹顧勻佳在表演方面不是一竅不通的笨學生,跟着老前輩學習了幾次,慢慢也能攬住重要角色。

而輿論也變了風向。

更多的觀衆欣賞她的磨練。

這個世道幾乎什麽都能造假。面對的是一個緋聞,實則是永無止境的套娃,能看見的東西全部是別人讓我們看見的,而隐藏起來的東西,單靠着一雙只知道接受的眼睛,也只能兩眼一抹黑。

但演技總造不了假。

它就放在那裏,明明白白。

即使被吹得天花亂墜,一對比,也瞞不住大多數人。所以啊,只有抓住這實實在在的東西,觀衆才會覺得她是一個實實在在的演員,而不是一個遙不可及、虛幻飄渺的大明星。

——

顧勻佳結束課程的那晚與所有老師吃了頓飯,出了話劇社已經是十二點多,她摸着黑去開車。

倏爾有人叫她的名字。

顧勻佳回頭,看見後面的人影,她的眉頭一皺。

“洪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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