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小仙女
在做夢吧……大概是幻覺……
腦袋有些沉, 霍衍東閉上眼睛，準備重新入眠，奈何脖頸間的毛絨觸感依然存在, 無時無刻不在撩動他的末梢神經。
掩耳盜鈴失敗, 他睜開雙眼, 沒動沒喊，冷靜打量莫名其妙出現的人。
懷裏的女孩年齡看着很小, 約莫十□□歲。
她披散着微卷的褐色長發, 臉色慘白, 睫毛纖細, 下巴尖尖我見猶憐。
她穿着黑色衛衣, 丈青色牛仔短褲，光着雙腳, 身體幾乎呈現一種透明不真實的狀态，渾身上下閃爍着熒光，光芒并不刺眼。
霍衍東對着懷裏的人失神，頭腦在高速轉動。
她衣服沒破, 他身上沒有不适，睡覺前房門反鎖，率先排除仙人跳。
他伸手擱到她鼻間，微弱的呼吸拂過他的食指, 有呼吸。
她是活的。
他又伸手輕輕觸碰她的臉，觸感猶如透明狀的膠質物，類似果凍。
手臂忽然蹭到枕邊的手機, 電光火石一閃，霍衍東眼神一顫，一臉震驚地瞥向睡覺沒規矩的人。
“好冷……”
懷裏女孩的呓語勾回霍衍東發散的思維，他擰眉推開她，她紋絲不動，反而又抱緊他。
霍衍東：“……”
溫柔想要汲取溫暖，夢裏總有人推搡她，她不耐煩地吼對方，卻被對方的冷眼吓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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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忽然察覺到不對勁，入目所及是棱角分明的下巴，屬于男人硬朗鋒利的下巴。
她下意識伸手摸了摸，溫熱的，手指不受控制沿着唇角往上，青色的胡須紮手。
她費力睜開雙眼，好眼熟的男人，好誘人犯罪的顏值，好想親一口。
“你在說什麽？”
“想親親。”
溫柔本能回答，顯然還沒弄清楚狀況。
霍衍東定定地瞧着她，目露不可思議。
溫柔繼續探手摸他的鼻子，溫熱的呼吸——咦？
“摸夠了沒？”
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溫柔脊背一僵，微微擡頭，視線猝不及防對上一雙霧沉沉的黑眸，黑眸布滿未退的紅血絲，以及一絲絲涼意。
“啊——”溫柔一躍而起，立馬跳下地，條件反射尖叫。
什麽情況，她為什麽會睡在霸總的懷裏？！
“你怎麽在我床上——不是，我怎麽在你床上？”
面對她的咄咄逼問，霍衍東起身，第一時間伸手捂住她的嘴巴，不敢用力，生怕掐破她果凍般的臉。
他壓低嗓音警告她，“安靜。”到底誰被誰非禮？他沒叫，她倒會先發制人。
溫柔下意識收聲，驚恐地瞪大雙眸，不可置信地盯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室內亮着落地燈，昏黃的光亮照亮一隅。
近距離接觸，男人身高氣勢眼神極具碾壓性，溫柔害怕，若是被他揍，她一定無還手之力。
女孩的呼吸打濕他的手心，眼睫毛一顫一顫，顫得霍衍東不舒服。
他盡量心平氣和與她溝通，“別眨眼，別尖叫，先聽我說。”
溫柔眨眼，注意到男人臉色不好看，立馬瞪圓雙眼，忍着不眨。
女孩直勾勾地凝視又令霍衍東渾身上下難受，今晚見鬼了——
他腳步一頓，扯了扯嘴角，真的見鬼了。
霍衍東不抽煙，這會兒想抽一支冷靜，他走到落地玻璃門前，推開移門，陽臺上的冷風灌進來，吹散一身燥熱。
遇事不怕事，事出必有因。
眼下，他不清楚具體原因，唯一确定的是他握着手機睡覺，半夜懷裏憑空而降一個女生。
不出意外，女生即是先前騷擾他的幼稚鬼，然而她不是齊磊先前調查到的那三人。由此可見，齊磊的調查白費功，事情遠遠超出他的預料，且太過匪夷所思。
霍衍東眉頭緊蹙，一籌莫展。
須臾，他轉身看向她，“和我回昆庭園的是你，手機裏的也是你，對不對？”
冷風吹過，溫柔哆嗦了一下，她往裏躲，突然發現更加詭異的事，她可以腳踏實地地走！
她猛地低頭，她此刻赤足踩在純白的毛絨地毯上，只是身體半透明，還浮着一層藍色熒光。
“啊——”
“冷靜。”
溫柔沒法冷靜，根本無法冷靜，她捂着心口，語文倫次，“霍……霍衍東……我的身體怎麽了？我不是游魂嗎？你為什麽可以看到我？還能碰到我？我是不是徹底死透透了？我變成惡鬼了？”
一連串的問題令人頭疼，霍衍東關上移門，越聽越心驚，情況越發詭異，也越發棘手。
本以為她能解答他的疑惑，現在看來為時過早，這丫頭自己都拎不清。
他走近她，“你知道我是誰？”
“你是霍衍東啊。”溫柔白了他一眼，彎腰伸手去夠床頭櫃上的開關，嘎達一聲響，屋頂四角的射燈亮了。
“哈哈！我終于能碰到實物啦！”
霍衍東扶額，這節骨眼上還有心情注意這茬，女生的腦回路就是與衆不同。
不管她的眉飛色舞，霍衍東繼續問，“所以你知道我銀行卡裏的存款，知道我社交賬號和密碼。”
溫柔笑容一收，扭頭瞪他，“我又不是故意知道的，換成你在我手機裏，你肯定也能看見。”
霍衍東無語，之前兩次接觸，依稀辨別幼稚鬼有脾氣，如今現身面對面，脾氣果然不小。
溫柔不喜歡他懷疑的眼神，拍胸口強調，“我自己有存款，我有三億存款，我不會觊觎你的財産。”
霍衍東不傻，這女孩顯然不是出自普通人家，哪怕此刻非人非鬼，也遮不住她富家女氣質。他的确不能以常人的标準衡量她。
“說說吧，把你的事情說一說。”
這次手機掉進雪地裏，情況比進水嚴重，到底是他突然開了天眼，還是她出現問題，都值得他探究。
之前兩人磕磕絆絆交流不如面對面說清楚，反過來想，今晚是老天爺賞賜的最佳時機。
溫柔精神一振，落座到床尾盤腿而坐，主動交代出一切。她事無巨細，只保留手機裏APP的事，潛意識不想把小胖子它們說出來。
期間，霍衍東的面部表情猶如坐過山車般變化不停。
他與她之間勉強算得上的交集是東盛影視公司籌拍的校園劇。
“霍總，您能幫幫我嗎？”溫柔極度渴求地望着他，急不可耐想聽他回答。
霍衍東沒吭聲，良久，他徐徐開口，“我沒法幫你把銀行的存款取出來，首先，我與你沒任何法律上的關系，其次，你的存款不是小數目，你的身體躺在醫院，銀行發行你賬戶存款被人取走，銀行會報警處理。”
“還有，我現在打電話告訴你舅媽，你認為她會信？她會在電話裏罵我是騙子。”
“最後，你的事太過玄幻，普通人不會信。”
溫柔失望，本以為誤打誤撞抱到金大腿，沒想到最後等來的卻是這個答案。
她急切上前，帶着哭腔喚他，“霍哥哥，你——”
霍衍東挑眉，不習慣別人這麽叫他，不客氣地打斷她的話，“請直呼我其名。”
溫柔一愣，見他面色不虞，她有些怕，“你比我大好幾歲，我稱呼你一句叔叔也不過分。”
注意到他沒反對，她眼珠一轉，立馬打蛇随棍上，“霍叔叔，你有認識的黑客高手嗎？能不能介紹給我？該付的酬勞一定不會少。”
霍衍東反感自來熟、攀關系的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他都反感。
奇怪的是，溫柔稱呼他叔叔，他确實反感，只是反感‘叔叔’這詞本身。
“溫柔，我是奉公守法的商人。”
一句話堵死溫柔的最後一步棋。
比失望更難受的是，失去希望後同時失去了勇氣。
溫柔不禁破罐子破摔，打算回南山市吓唬謝紅芳母女，既然拿不出錢，那就讓那對母女不能安生過日子。
霍衍東看出她的消沉，本不打算繼續幫忙，只是嘴巴先于大腦替他做主，“不過——”
“不過什麽？”溫柔猛地擡頭，雙眸發亮。
女孩亮如星星的眸子，帶着生的希望，仿佛把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被人信任的感覺雖然不錯，但是要分人分情況，溫柔的問題，霍衍東不能打包票，“我明天送你去南山私立醫院，我們先去看看再說。”
“為什麽不現在去？”溫柔心急，巴不得快馬加鞭回到南山市，迫不及待想回到她的身體。
霍衍東拿起手機，遞到她眼前，“溫柔，這裏是栾城，距離南山市九百多公裏。”
手機屏幕右上角的城市與溫度提醒她智商欠費。
溫柔一怔，她差點忘了這茬，這個時間點他應該在休息。
“好吧，謝謝。”
讨論好最重要的事，溫柔百無聊賴，胡亂打量這間豪華商務套房。她走出卧室，晃悠到電視機前，吸力再次出現，碰地一聲，她被彈回到霍衍東身邊。
霍衍東正在用手機查資料，眼前一花，出于直覺伸手，沒想到意外撐住溫柔。
溫柔瞳孔微縮，仰首瞅着他，“霍哥哥？！”
霍衍東皺眉，先扶着她站好，“再試一次，別着急。”
溫柔不敢走太快，走一步回頭看一下他，霍衍東有種錯覺，她是待飛的雛鳥，他是哺育她長大的母鳥。
那種詭異的彈力又一次出現，溫柔毫不意外被拉回他身邊。
溫柔哭喪着臉，跺腳，“為什麽會這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呀？”
她百思不得其解，把難題交給霍衍東。
霍衍東不是神，實話實說，“不清楚。”
如果還是不能離開他三米半徑，她明天如果不能回到自己身體，那後果很嚴重，甚至嚴重影響他的私生活。
“我解釋不了，我會找人幫忙。”
大師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找到，此事還得低調處理，不能驚動任何人，一旦傳出去，首當其沖影響的是集團股價。
倆人相對無言。
溫柔陷在單人沙發裏，環抱雙膝，沉思。
霍衍東去了一趟衛生間，出來後也無心入睡。
之前看不見她，他沒那麽約束，勉強能做到心無旁骛。此時此刻套房裏待着一個十九歲的漂亮女生，正常男人都無心睡眠。
“霍哥哥，你能陪我出去轉轉嗎？”
溫柔走到落地窗前，拉開窗簾，眺望遠處滑雪場山頂的夜燈，小心思蠢蠢欲動。
霍衍東果斷打破她的奢望，“你別想。”
開玩笑，三更半夜去滑雪，腦回路與他大哥有的一拼。帶她出門，他嫌不夠麻煩？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溫柔噘嘴，耷拉着雙肩，視線低垂，“如果我回不去，我說不定會灰飛煙滅，再也享受不了人間的歡樂。”
“演技太差。”霍衍東冷酷無情點破她拙劣的演技，與其說是演技，不如說是表演痕跡太重。
溫柔：“！”
十分鐘後，霍衍東沉着臉，把他的滑雪服借給溫柔。
打臉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他拉長一張臉，站在門口等她。
女孩身高只及他胸口，穿着他的滑雪服，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滑稽又可愛。
霍衍東移開視線，見鬼的可愛，只會令人毛骨悚然。
溫柔戴上帽子，興奮不已，雙眼笑成月牙形，“霍哥哥，你真好，你要是我的親哥哥多好。”
呵，不高興就叫他霍叔叔，開心了就叫他哥哥，女人果然是矛盾的生物。
霍衍東不想打擊她，誰攤到她這樣的妹妹，夠誰喝一壺。
十分鐘後，霍衍東領着溫柔出了酒店，他手裏提着一個紙袋，倆人走到酒店隐蔽的角落，挖了一大塊雪裝進紙袋。
他拍手起身，瞧見身邊的溫柔在堆雪人。
唉，幼稚鬼。
“別看了，我們必須快點回去，否則雪要化了。”
“房間裏溫度高，回去化得更快。”
霍衍東轉過身去，深呼吸，與這丫頭相處一會兒，智商被她帶偏，做的事說的話都不像平日裏的他。
溫柔不肯走，霍衍東做不到撒手不管，吹着冷風陪她在雪地裏玩了半小時。
淩晨四點他們回到房間，溫柔樂不思蜀，蜷縮在沙發上看電影。
霍衍東心力憔悴，瞅着鏡子裏的自己，恍惚蒼老好幾歲，此種感覺只在十年前備戰考試經歷過。
陪女人——女孩玩，勞心勞力，顯然不适合他。
“聲音小點。”
“知道啦。”
兩分鐘後，電視聲音變小，女孩的笑聲傳來。
霍衍東難以入睡，戴着耳機都能聽到那丫頭的咯咯笑聲，他深呼吸，最後掀被下床，“溫柔，聲音小點。”
外間，溫柔扭頭掃向一臉不耐的霍衍東，笑容一僵，生怕惹怒他，立馬乖乖拿起遙控器，“我調成靜音模式好不好？”
小姑娘可憐兮兮的眼神，讓他不忍發火。
女孩子太麻煩，搞不懂陸思明和唐明謙為何沉醉其中。
霍衍東拿她沒轍，與她約法三章，“你不準笑，否則我攆你出去。”
“哦哦哦。”溫柔會意，舉手發誓，“霍哥哥，我一定不笑，你放心，你快去睡吧。”
咚咚咚三聲響，敲門聲在早晨五點顯得特別突兀。
客房服務不會這麽早，溫柔暫停電視節目，悄悄起身走向霍衍東。別看她是游魂，她其實怕鬼。
霍衍東本不打算理會，敲門聲持續響起，他無處發洩的怒火正好有了宣洩口，擡腳走向門口，通過貓眼卻看見門外是一個女人。
來人既不是洪馨，也不是龔菁菁，更不是邱蜜兒，一個不認識的，打扮時髦的女郎。
霍衍東直接忽視，置之不理。
溫柔見狀，好奇地追問，“是誰呀？”
霍衍東打發她繼續看電影，“小孩子不要好奇心太重。”
溫柔秒懂，“你不說我也知道門外是誰。”
霍衍東挑眉，“你很清楚？”
溫柔狡黠一笑，“作為對你的回報，本小姐幫你擺平。”
說來奇怪，倆人接觸不久，霍衍東僅憑她的一個眼神就能猜到下一秒她要做什麽。
這種熟悉默契程度，不應該存在他們之間，換成陸思明和唐明謙還差不多。
他伸手阻止她，“別搗亂——”
溫柔滑溜如泥鳅，輕松掙脫他的手，迅速飄到門後。
她轉身朝他笑，一臉古靈精怪，随後伸手開門，嗓音嘶啞，“你找誰——”
門外女郎見到門開，喜笑顏開，下一瞬間看到門裏慘白臉，唇色鮮紅，黑眼珠直勾勾的女孩，吓得花容失色，慘叫跑遠。
“鬼啊——”
尖叫聲響徹樓道。
溫柔捂嘴笑，二話不說關上房門。
一轉身對上鐵青着臉的霍衍東，她吐了吐舌，“幫你一勞永逸解決不好嗎？”
霍衍東頭疼，伸手捏眉心，好，很好，非常好。
莫生氣、莫生氣，生起病來無人替。
估摸用不了多久，頂樓六零八房間鬧鬼消息不胫而走，陸思明那家夥肯定會跑來刨根問底。
溫柔不知她好心辦壞事，霍衍東不再搭理她，兀自返回房間收拾行李，打電話通知齊磊起床，他要先行退房。
“霍哥哥，我做錯了？”
霍衍東沉默，無聲整理行李箱。
溫柔滿臉無措地立在門口，雙眸含着迷茫與不安。
霍衍東拎着行李箱轉身，瞧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莫名于心不忍。
“等天亮再走。”他氣糊塗了，這會兒無法帶走她，只能等天亮，她回到手機裏。
“以後涉及我的事，別擅自做主。”
“哦。”
溫柔見他臉色緩和，悄悄松了口氣，真把人得罪了，她上哪去找他這般給力的大佬。
晨曦破曉，天邊光亮穿透室內，溫柔身形開始慢慢變弱，最終消失，回到他的手機裏。
霍衍東失神地盯着桌面上的手機，仿佛夜裏經歷的一切只是一場夢。
天亮了，夢醒了。
有些悵然若失，誰料手機屏幕一亮，女孩子俏皮的聲音傳出來，“Good Morning Sir，我是智能系統小柔柔，很高興為您服務，請問早餐您要喝咖啡還是茶？”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熬夜碼好，困，明天傍晚二更，麽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