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清醒

場面亂糟糟的,記者一個勁往前沖,盛珏的話完全沒讓這些人停下。

盛家的保安哪見過這場面,一時之間都不知道如何反應,好在也只是愣了一會兒,就馬上往前擋住記者。

但這一會兒也足夠易無瀾被推搡好幾下,盛珏把人扶住,還來不及扶穩,就被推搡往後退,他還好,易無瀾在前面,直接面對擁上來的記者。還有好幾個人直接拿了手機拍攝。

盛珏一邊用力抓住易無瀾的手臂,一邊覺得這情況不對勁,這裏面有幾個記者跟瘋了一樣,往前面推。

盛家以前也舉辦過幾次慈善酒宴,往常記者是不會瘋到這種程度的,頂多就是站在別墅外圍擁着人采訪。

就算易無瀾現在熱度高,站在風口浪尖上,也不至于到這種地步。

後院只有幾盞昏黃的燈,光線昏暗,盛珏透過昏暗的光線直直看向那些記者,前面幾個明顯神情都不對,狂熱且緊張。

盛珏直覺不好,一把拉過易無瀾,把人往裏面推。

“砰”一下,後面不知道是誰往這邊扔了東西,撞到盛珏後背上,炸開的是液體。

易無瀾的眼猛地睜大,他已經快走到門口,冰涼的液體滴落到他的臉上,有腥味。

像是回到十幾歲的那年,一群記者蜂擁而上,醫院救護車的聲音由近及遠,荒誕,虛妄。

他趔趄着往大廳那裏撲,一雙有力的手臂直接抱住了他。

熟悉的體溫和冷香。

盛淩扶了易無瀾一把,扶穩後放開,帶着軍方幾個人直接往後院走。

他本來在偏廳那兒,宋晨凱找他和那群少時的朋友玩牌,一圈人捧着他,基本發給他的全是好牌。

宋晨凱在他身邊叽叽歪歪,引薦他表弟,盛淩他百無聊賴打了兩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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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聽到有人說南後門出了事兒,有群記者瘋了一樣圍着個設計師采訪。

牌一甩,盛淩立刻往這邊走。

“都別動!警察。”有人拿出證件。

盛家有軍方背景,這次慈善晚宴也有軍方的支持,宴會來了不少軍方的人,現在在外面鬧事的人,直接被包圓了。

盛珏和盛淩隔着人群對視一眼,都瞬間懂了對方意思,這次情況不對。

媒體行業嗅覺最是敏銳,哪裏能鬧哪裏不能鬧,都心裏有數。

幾個帶頭鬧事的記者被抓住,基本上就鬧不成了。

易無瀾站在了屋中,廳中亮堂堂的,不時有人往這邊看。

和剛才混亂的景象,和記憶中揮之不去的場景,不吝于天堂與地獄的區別。

盛淩放下電話:“他們說沒審問出來,前面幾個記者一口咬定是易無瀾的黑粉,所以才會有過激行為。”

盛珏剛才擋住易無瀾,被潑了一身,剛換了衣服下來,聽到這話立刻否認:“不可能,這情況不正常,背後應該有人指使。”

“繼續查!”

盛淩放下電話,沒理盛珏,偏頭低眸看向坐在沙發上的易無瀾。

易無瀾捧着杯熱枸杞水,唇色有點白,黑色的眼睫被杯裏熱水的熱氣蒸騰得潤澤。

看起來冷卻易碎。

盛淩當然知道情況不對勁,但沒有證據。

那幾個人的背景和近段時間的財物往來都查了,沒發現一點問題,做這件事的人肯定知道盛家的情況,早就想好了退路。

查不出來,也只能以尋釁滋事和私闖民宅處理,拘留十天半個月。

不過肯定是要繼續查的,對方這麽沖着易無瀾來,盛珏不說,盛淩也會讓繼續往下查,遲早能查出蛛絲馬跡。

易無瀾把杯子放在茶幾上,低聲道:“既然是有準備而來的,很大可能是查不出的,不用麻煩了。”

何況他也大概能猜出是誰,這群人目的很明顯。

當時那場景,幾個人推搡,好幾個人在後面拿着手機拍,邊拍邊往網上傳。

易無瀾要是稍微做出些過激舉動,這裏面可做的文章就多了。

現在網上确實因為這件事引起了一些波瀾,不過因為上傳的視頻易無瀾什麽過激舉動都沒有,反而被推搡着往後退,風向和背後那人想要的完全不一樣了——

“記者是不是有病???娛樂記者就不用遵守新聞法規了?”

“幸好易無瀾被人托住了,倒在地上砸出個好歹怎麽辦”

“後面那人誰?盛淩??十年戀愛終成真?”

“那我們風流向總怎麽辦[狗頭]”

“是薛秋影帝不好嗎?[狗頭]”

“知情人答一下,是盛淩的小叔盛珏,很少露面。”

“哇哦!叔侄,是我想的那樣嗎,帶感啊啧啧[吃瓜]”

“樓上你完了,你號沒了,盛家的事敢這麽說”

“啊啊啊啊啊好期待費洛蒙的比賽直播啊啊啊啊!”

……

盛淩給易無瀾的杯子裏又添了熱水,遞到他手邊:“多喝點熱水。”

盛珏把自己西服扣子扣上,嗤笑一聲,為盛淩這突如其來的直男氣息。

盛淩偏頭瞥了盛珏一眼,回頭定聲對易無瀾說:“今晚上就住在這兒吧,母親去前院安撫賓客,讓我告訴你,今晚好好休息。”

易無瀾搖搖頭,拒絕這份好意,他喝了口熱水潤潤唇說:“謝謝了,不過我今晚想去易家看看。”

這晚這場景讓他不可避免地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緒無法抑制的有些焦躁和不舒服,他想回易宅看看,看看他母親養得那幾盆花。

其實易父這段時間一直有打電話讓他回家看看,畢竟也是自己的家,但易無瀾沒怎麽搭理。

從母親離開的那一刻,易宅就已經不算他的家了。

盛淩松了松領帶結,淡聲:“我送你。”

易無瀾剛被推搡一場,現在臉色還有些蒼白,就着讓他一個人開走,別說榮慧,盛淩也不放心。

“停,”盛珏拿起玻璃桌上的車鑰匙,分析道:“等會兒軍部的幾個元老級人物都要來,你這時候走了,趕不及回來就麻煩了。”

“我來送吧。”

盛淩想了想,揉揉額角,他現在領着軍部的要職,有些交際是必須的。

只能微微颔首,看向易無瀾:“到了給我打電話。”

易無瀾随意點點頭,把茶杯放下:“走吧,今天謝謝了。”

今天溫度驟降了不少,榮慧看易無瀾确實想離開,也不再勸,不過到底不放心。趕緊找人找了件灰色大衣出來,執意要給易無瀾披上。

盛淩靠在一邊牆上,長腿随意屈着。

看易無瀾低下-身,由着榮慧給他卷圍巾和披大衣。

易無瀾在對他好的女性長輩面前,一向很乖。

格子圍巾,灰色雙面羊絨大衣,襯得易無瀾本就有點蒼白的皮膚越發白。

下巴藏住一點點在圍巾,冷淡氣少了不少。

像個滿是少年氣的大學生。

盛淩輕笑一聲,走上前幫忙把圍巾的結打好。

沒注意易無瀾的身體輕微僵了僵。

盛淩:“路上注意安全。”

易無瀾稍微點頭,拿着榮慧特意給他的伴手禮就離開了。

外面溫度确實降得厲害,易無瀾和盛珏是從最偏的小門出去的,一路上沒碰到什麽人。

上了車開了空調,才覺得暖和一點。

盛珏上車之後感嘆一句:“馬上要冬天了啊。”

易無瀾拆開榮慧送的伴手禮,明顯這份是特意給他的,裏面放了一條S家的限量新品領帶,還有一個大大的紅包。

盛珏餘光看見笑起來:“嫂子還是這麽喜歡發紅包,說是紅包能壓晦氣。”

易無瀾眼尾有笑意,暖聲:“我很喜歡。”

不過可惜他以後不能得到這份喜歡了,榮慧很好,只是他沒那個福氣。

盛珏到底是在商場摸爬滾打了十幾年,察言觀色的能力強,只多看幾眼就看出易無瀾的淺層心思。

溫和安慰道:“大嫂喜歡你,或許有部分原因是你是盛淩的伴侶,但更多的是你這個人,她喜歡的是你這個人。”

“無關乎其它,不用有心理負擔。”

易無瀾蓋上禮物盒,靠在座位上應了一聲。

看易無瀾對這個話題不反感,盛珏就一邊開車,一邊講榮慧年輕時剛嫁進盛家的事情。

盛珏是盛老爺子老來得子,榮慧嫁進來,盛珏也沒有多大,榮慧和盛淩的父親,對盛珏來說,更像是父母的存在。

從某種意義來說,盛珏和盛淩的關系更像是兄弟,年歲相差很大的兄弟,而非叔侄。

榮慧剛嫁進盛家的時候,一堆人不看好,但榮慧不僅科研能力強,人際手段方面也不遑多讓,盛淩的父親工作忙,長期不在家,榮慧愣是一個人在盛家立下了足。

盛珏提起來自己這個大嫂是帶着敬佩之意的。

盛珏的聲音,有輕微的沙啞,和上位者慣常的語氣,但很有磁性,說着事很舒服。

圈內一直流着一個言論,說盛家的男人都會照顧人,且深情,一旦認定了一個人,就是一輩子。

這條規則在盛珏身上不适用,畢竟他是老來子,從小被嬌寵長大,就不懂得什麽是愛人。

及至他成年,憑借自己的從商天賦和家世背景,又創下偌大家業,如今三十七歲,就沒碰到因為愛需要他好好照顧着的人。

但真當他想要照顧什麽人的時候,他也依舊做得得心應手。

車內有清新的檸檬香,盛珏嗓音低緩講些易無瀾感興趣的事,也不刻意,像是功成名就還是很會照顧人的鄰家大哥哥。

易無瀾不時應和幾句。

車開到半段,盛珏說完一段話,問易無瀾:“無瀾?”

轉頭看一眼,發現易無瀾睡着了。

眼底有青色眼圈,應該是為了費洛蒙那個香水瓶設計項目在熬。

或者有其他讓他輾轉反側的心思。

盛珏不再說話,只專心開向易宅,和易無瀾相處起來其實是個,獨特的感覺。

也很舒服。

到易宅的時候時間有點晚了,盛珏把易無瀾推醒。

易無瀾緩緩睜開眼,沒反應過來,還懵了一下。

盛珏沉穩告訴他到了。

易無瀾迷迷糊糊拿着禮物盒就下車,下了車被風一吹,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

怔了怔,一只手插在兜裏,另一只手随意對盛珏揮手告別。

盛珏把車窗降下:“易設計師別忘了和我的賭約,期待易設計師拿下大獎的那一天。”

黑色的邁巴赫倒退然後猛一個急轉,駛向遠方。

易無瀾站在原地頓了頓,呼出幾口熱氣,才往易宅走。

易無瀾回來得突然,開門的保姆一時都沒反應過來:“大,大少爺。”

易無瀾把大衣挂下,往裏面走。

繼母董曼曼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翹着指甲在塗指甲油。

邊上兩個傭人伺候着。

聽到聲響回過頭,臉色一變,又趕緊浮起一個笑容:“哎呀,阿瀾回來了。”

易無瀾沒管他,徑直往二樓走。

易父是做食品生意的,算是積了點財,不然也不可能在江城置辦下這麽大一幢房子,不過這點小生意,別說盛家,就相對于易無瀾的“波瀾”來說,都不算什麽。

舒舒服服過日子是沒問題的。

可惜,自十四歲開始,易無瀾就沒在這個家裏過上舒服日子。

董曼曼這個女人,勢利且小心眼小心思無數,看易無瀾這個前妻生得孩子十分不順眼。

易父因為董曼曼為他傷過身體,有愧疚,方方面面都比較容忍她。

雖然錢財不短缺,但易無瀾年少時候吃了不少苦。

董曼曼一邊跟着爬樓梯,一邊殷勤地問:“盛總今天沒和你一起來啊,他要是過來你說一聲,我好提前讓人收拾房子。”

易無瀾對這座房子最後的眷戀,在二樓,供着她母親牌位的地方,一間小小的室。旁邊擺上了易無瀾母親最愛的幾盆木芙蓉。

易無瀾上了二樓,往裏面走,冷聲說:“閉嘴。”

董曼曼非但沒閉嘴,還趕緊對着傭人使眼色,用嘴型說“快去請先生”。

董曼曼清了下嗓子:“你看看你,回來也不喝杯茶再上樓,像什麽樣子,牌位就在那裏,什麽時候看都在的。”

易無瀾聽到這句話,心跳加速,反而加快了腳步。

“哎,哎,你慢點啊!”

門猛地被推開,小小的室裏堆着些瑣碎的物品,原來放的東西,都沒有了。

都沒有了。

母親的牌位,幾盆木芙蓉,都不見了。

易無瀾猛地回頭:“我媽的牌位呢?”

董曼曼強行擠出一個笑容,往後面退:“我,我們家房子也不大,日子住久了,東西就多了,總要有些放雜物的地方。你一個男人,哪裏懂得當家人的苦……”

易無瀾面上結了層霜,眼神空蕩蕩地帶着戾氣:“雜物間?”

“你再說一遍。”

易無瀾聲音極輕,落下來卻重得很:“你再說一遍。”

“無瀾,停下。”易父大喊。

易父本來在房裏處理公事,傭人跑過來跟他說易無瀾回來了還在責問董曼曼,就趕緊往這裏跑。

易無瀾輕輕笑了一聲,回頭直直看向易父。

易無瀾的眼睛有點像他去世的母親,每次易父看到易無瀾的眼睛都會下意識的躲閃。

易無瀾黑曜石樣的眸睜着,像是在他眼中的所有想法都無所遁形,淡淡開口:“牌位呢?”

易父張了張口,急急說道:“已經這麽多年了,我看你也不常回來,所以,所以……”

易無瀾很客氣,很禮貌:“牌位呢?”

沒有聲嘶力竭,很平靜。

這種平靜和客氣,更像是一巴掌扇到易父臉上。

他突然意識到,這個他因為愧疚而下意識忽視的兒子,已經完全不會把他放在心裏了。

那個小時候坐在他肩膀上,吵着要去全世界各地飛來飛去的孩子,早就在時間的洪流裏消失不見了。

易無瀾對外人總是豎着一層冰涼盔甲,而他這個父親,在易無瀾心裏,也屬于外人。

這個家于他而言的唯一意義,就是那個牌位。

因為易無瀾的母親想要呆在這個房子裏,于是易無瀾把牌位留在這裏,時不時回來看看。

易父艱難地吞了吞口水,聲音顫抖,背都好像佝偻了,往下指了指,那個在樓梯後面牆壁上的小櫃子:“在那裏。”

易無瀾毫不猶豫地走下去,打開櫃子,裏面地方小,只能供下牌位,還有一盆殘敗的木芙蓉。

易無瀾頓了一下,把牌位拿出來,拿出手帕仔仔細細擦拭上面落下的灰塵。

他擦得那樣專心,像是在對待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易父踉跄着走下來,對易無瀾說:“對,對不起。”

易無瀾不怎麽在意,只是把牌位抱在自己懷裏,然後抱起那盆花。

平靜轉身對易父說:“之前給你打過一筆錢,算是償還恩情,以後你老了,我也會讓銀行定時給你每個月彙法定養老金。”

“至于你,”易無瀾看向董曼曼,冷意凜然:“記得管好你自己和你那兒子,別在外面打我和盛淩的招牌,不然,”

易無瀾勾出個冷漠的弧度:“我會讓你知道,什麽叫做代價。”

易無瀾毫不猶豫地轉生,風衣劃出無情的弧度,他單手把大衣拿上。

走前留下冷冷一句:“從今天開始,所有你們從我這裏獲得的生意我都會收回來,別讓我發現你們做手腳,你們承擔不起後果。”

背後是驚呼和花瓶倒地的聲音。

“瀾瀾!”易父急着往前走,太過急迫甚至滑倒跪在了地上。

易無瀾半分不在意,關上門,把所有的激動情緒關在門內。

夜裏的風很大很靜,易無瀾拿出手機訂了張機票,又打了輛車。

易無瀾和他母親性格其實不太一樣,易母溫柔有才華,喜歡花,也喜歡童話,總是溫和的。易無瀾卻絕不妥協,永不妥協。

易母的浪漫是空中童話,易無瀾卻是徹骨的烈火浪漫。

易母懷易無瀾的時候她種了一院子的花,年輕女人坐在窗邊看着花,只恨不得把最好的都給那個孩子。

她給易無瀾取名無瀾,是希望自己的孩子一生都沒有波瀾,能活得平安順遂。

養兒九十九,常憂一百歲。

她只想易無瀾能生活得快樂些,詩意浪漫的走完一生。

可惜,這些想法全部落空了。

易無瀾無數次的從傷痛中站起來,一次又一次,扯開荊棘摘取花朵。

命運無數次把他從天堂打落到地獄裏,然後又看着他一次次不屈服地站起來。

縱使期待無數次落空,易無瀾心底仍然藏着朵玫瑰,帶刺的,刺得他心口都是血的,他也不會妥協。

永遠都不妥協。

易無瀾在風裏站了一會兒,天空開始落小雨,他給盛淩撥過去一個電話。

盛淩接起:“無瀾?”

易無瀾冷淡看向遠處昏黃的路燈,和燈下有越來越大趨勢的雨絲,問他:“你喜歡玫瑰嗎?”

盛淩依稀感覺不對勁,他本來站在二層的陽臺上,接到易無瀾的電話後立馬往下走,語氣沉穩,語速放緩:“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接你。”

易無瀾的聲音很冰,也很涼,平靜地說:“回答我問題。”

盛淩隔着電話,被凍了一下。

這情況很少見。

易無瀾一向是冷的,他看似侵略性不強,那股子清冷卻是滲透進骨子裏。就像一扇緊閉的冷白大門,門邊簇擁着層層疊疊的玫瑰,遠看門上雕着花誘着你止不住接近,等走近了才發現根本沒有鑰匙。

如果說世界上一定要有個人能打開這扇門,那一定是盛淩。

所有知道他倆關系的人認定了,盛淩握着唯一的那把鑰匙,在兩人的關系中,他擁有近乎于強制的特權。

易無瀾叫好的出租車往這邊駛過來。

巧的是,上車沒一會兒,瓢潑大雨往下落。

江城馬上要入冬了。

這可能是江城秋季的最後一場雨,來得轟轟烈烈,來得猝不及防。

“我給你帶塊蛋糕,吃飯時候母親讓我帶的,再帶一盆花,”盛淩大踏步地往車庫走,把聲音放輕,不易察覺的溫和:“你想要什麽?木芙蓉?蘭花?還是,”

“玫瑰?”

大廳裏,榮慧看到他急匆匆往外面走的身影:“崽崽!這麽晚了!你到哪裏去?外面還下着大雨。”

盛淩揮揮手頭也不回往外走。

喊聲随着盛淩的身影消失在雨幕裏。

易無瀾坐在車中,身上擺着一盆殘缺被毀的花,懷裏還藏着他重要的人的牌位。

聲線很輕帶着笑意:“盛淩,我沒事,不用過來,我不在易家的宅子。”

易無瀾坐在後座裏,很随意地點燃一根煙:“我訂了淩晨的飛機,”

“我想一個人轉一轉,也靜一靜,找找靈感。”

也帶自己的母親去看看這個國家新興起來的童話鎮。

易無瀾問了兩遍,沒等到答案,也就不問了,只清淡說:“你好好休息。”

盛淩那邊又有人打電話進來,是軍部那邊的人,剛才宴會上商讨了一個重要的項目,估計有人過來讨論。

盛淩把車停在路邊,神情肅然:“你什麽時候回來?或者我過幾天過去找你。”

易無瀾漫不經心:“不用,我回來就是比賽了,到時候所有設計師都要到指定的地點,費洛蒙會直播。”

一切都和往常一樣,易無瀾挂電話前,讓盛淩如果有時間,記得給南花路那幢別墅裏的花澆澆水。

盛淩坐在車中,卻感到從心底透出來的空,心跳止不住地跳,他點燃一根煙,吸了一口。

他一向自持冷靜,最近卻頻頻破戒。

易無瀾的狀态不對勁,但或許只是他想多了。

軍部那邊的電話不停打來,盛淩按住額角,接通了電話。

挂了電話,易無瀾低低笑了幾聲。

司機是個大叔,帶着江湖氣的說:“小夥子,剛和對象打電話吧,是不是鬧矛盾了?”

“聽大叔一句,鬧矛盾不要緊,總會解決,不開心的時候喝點酒撸點串,再哄哄人,就過去了。”

易無瀾彎了彎眼,眼裏卻沒笑意,禮貌回答:“謝謝。”

大晚上,車跑得飛快,窗外的景色在大雨裏暈成一團。

易無瀾今天終于明白,這十年,他和盛淩一直兜兜轉轉在原地打轉,從沒往前走過哪怕一步,盛淩不懂他,從來都不懂他。

就像王爾德筆下的那只夜莺。

盛淩不懂他,就像童話裏的世人不懂那只夜莺。

煙霧袅袅升起,香煙青白的煙氣螺旋上升,再飄蕩開來。

易無瀾三年前開始學會抽煙,在一次酒會上。

酒會結束後,他和盛淩在酒會的陽臺上碰到了,盛淩問他抽不抽煙。

他那會兒想着試試,就點了頭。

誰知道第一口就不熟練地被煙霧嗆到。

盛淩在旁邊低低地笑,拉過他的手指,随意教他夾煙的姿勢,教他怎麽換氣。

那天抽的香煙是特制的,花香味淡香煙,味道辛辣帶甜卻不膩也不怎麽刺鼻。

後來易無瀾心情不好,就會點根香煙,有時候也不一定抽,只是看煙霧騰起散滅,在其中尋找片刻平靜。

易無瀾把身上的那盆花挪到旁邊,面色淡淡看向窗外。

到了該戒煙的時候了。

作者有話要說:  清醒部分結束,接下來進入前奏(是,離婚前奏)

未免大家看得着急,接近7000字合一肥章

桃這本節奏其實還算比較快的,畢竟,十年。

啾一口大家!感謝在2020-01-08 01:40:18~2020-01-08 23:36: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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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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