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前奏
剛剛結束軍部的會議,盛淩從大樓裏走出來,坐上早就停在大樓前的車上。
車緩緩啓動,每過一段距離就需要出示證件表明身份。
這是國內安保程度最高的一個地方之一,每次開車過來的都是提前安排的人,每次走的路線都不一樣,來人的身份都要經過盤查。
尹松坐在後座上,他在這地方長大,不怎麽懼怕
但也絕對稱不上喜歡。
盛淩是他們這一群人裏面唯一能年紀輕輕就在這地方領着要職的人,又還有着自己一手建立起來的商業帝國。
雖然商業背景有軍部的支持,但這兩件事都能做起來也是自己的本事。
院子裏的老一輩基本提到他都是衆口一致的稱贊,今天尹松會來這兒,也是因為自家長輩過生日,特特囑咐他一定要把盛淩帶來。
盛淩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車裏安靜得除了暖氣吹出的聲音,一絲別的聲音也沒有。
尹松無聊透頂,就開始刷手機,他是家裏幺子,不用承擔家族責任,做點自己愛做的生意,不是很有壓力。
刷了會兒手機,全是明星八卦,他對這些不感興趣,刷得百無聊賴。
尹松突然想到什麽,擡頭小心看了看盛淩,看盛淩閉目養神,鬼使神差在搜索框裏輸入易無瀾的名字。
他這段時間忙着生意,好久都沒關注向九明和易無瀾的事兒了。
搜索出來,熱詞第一條不是易無瀾和向九明
而是#孟桐合作易無瀾#。
尹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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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桐又是誰?
尹松在第一次見過易無瀾之後,就特意了解過這個人,三年前的事了,易無瀾那會兒已經有了些名氣,但還沒現在這樣盛名在外。
後來,尹松了解易無瀾幾乎成了習慣,說不清是什麽心态,或許易無瀾雨中救人那一幕給他的映像實在驚豔,刻在他的心裏,讓他沒法忘。
就是覺得,這麽一個人,應該值得與世界所有美好相關,能活得更張揚肆意。
尹松含着金湯匙出生,自小是被寵着長大的,家庭和睦他也算有出息,從來都是無任何憂愁的。
可他一旦想到那場山路上的大雨,就會有片刻心酸,想到易無瀾,甚至會覺得虐。
點開搜索,刷出來的不是尹松以為的設計作品,最熱門的是一條短視頻。
WIFI下視頻自動開始播放——
“無瀾!椰子接好!”
清新明亮的音樂一瞬間播放,節奏十分之輕快,有着暢快男聲的男人從樹上跳下來,抱着椰子往前遞。
鏡頭瞬間切到那人身上,寬松的雪白襯衫,海風烈陽下轉頭,瞥過來的一眼帶着說不清地意味,像是能從中聽到花開的聲音。
明快的音樂瞬間響徹在車中。
尹松愣了一下,第一反應是趕緊把手機往自己屁股下墊。
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麽緊張,但身體動作比意識要快得多。
然而車內實在太過寂靜,尹松的軀體根本擋不住視頻的聲音,有海鹽清新味道的背景音還是透過尹松的軀體往外傳。
欲蓋彌彰的掩飾,更尴尬了……
尹松一臉慘不忍睹地把手機快速拿出來。
關機!
盛淩半阖的眼睜開,深黑的眼裏是深不見底的漩渦,嗓音有些沙啞:“什麽視頻?”
他這幾天因為項目的事情已經連續熬了好幾天,總是有些疲累的。
尹松小心翼翼:“就……就是易無瀾和一個知名攝像師合作了一個視頻。”
盛淩“嗯”一聲,又閉上了眼。
像是沒有發生過這個插曲,也像是累極,必須要休憩了。
接下來确實還有許多要事等着他處理。
尹松松了口氣,以前他是能随意地和盛淩聊起易無瀾的,但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覺得氣氛不對勁。
不會……盛淩動心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尹松趕緊否認了自己荒謬的想法
怎麽可能?十年了,現在動心?這不搞笑嗎?
但他作為盛淩為數不多的好友,心底隐隐有個聲音告訴他,可能這個最不可能的瘋狂想法,是真的。
自那場初冬的暴雨之後,江城又連續下了好幾場雨,晚秋初冬,江城最是多雨。
天空是鉛灰色的暗沉。
真是,風雨欲來。
“明天下午的飛機回江城準備參賽?”孟桐一邊切水果一邊問易無瀾:“你的香水瓶成品出來了嗎?”
費洛蒙的直播大賽會預先拍先導片,提前單采每位設計師。
這也是為了方便直播比賽進行,不然直播時候,還得給觀看直播的觀衆介紹哪位設計師來自哪裏。
易無瀾得提前兩天就去拍單采。
易無瀾站在書桌旁,懸腕提着毛筆練字:“快了。”
孟桐端着水果盤,走過去,看了一眼易無瀾寫的字,眼裏閃過一絲驚訝:“這是你這次參賽的主題。”
易無瀾淡然“嗯”了一聲。
擱好毛筆,退後幾步看着墨汁慢慢洇進紙裏。
孟桐看着這幾個字,喃喃:“我現在信你的決心了,你這主題很冒險啊。”
當然。
也很讓人驚豔。
易無瀾走到旁邊淨手,清涼的水沖過指尖。
他望着窗外的風景,色彩明豔的童話建築,空氣裏有鹹鹹的海風味。
住在這個小島上确實很舒适。
節奏慢,每天騎着自行車滿島逛,穿行在夢幻的童話建築,可能哪個轉角就會有一面繪着仙女和騎士的圖。
有時從矮矮的圍牆上跳下來一只貓咪,嗲聲嗲氣沖你叫。
連呼吸都跟着緩下來,神經也跟着舒緩,離開江城惡劣的天氣,終于讓易無瀾有了片刻喘息。
孟桐吃着水果問他:“你今天幹什麽?再騎自行車轉一圈。”
易無瀾臉上有淺淡笑意:“今天不了,今天去坐坐島上的熱氣球。”
“我一個人,看看風景。”
孟桐驚訝:“你不是恐高嗎?”
易無瀾眼尾勾起,唇彎起一個勾人的弧度:“所以才刺激啊。”
孟桐:“易無瀾,你真是個……”
徹頭徹尾的瘋子。
話還沒說完,易無瀾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門外。
最後孟桐還是不放心,随行跟着過去,讓易無瀾要是不舒服一定記得聯系工作人員。
熱氣球升空,傍晚的晚霞随之鋪開,從天際蔓延。
易無瀾手緊緊扣着,猛地低眸俯瞰大地,這個城市盡收眼底,天地間都是寂靜的,只有風聲,飄蕩不止的風聲,從十幾歲吹到現在,永不停歇的風聲。
下午六點,易無瀾從熱氣球上下來,踏上土地,他解開安全扣,回頭看被晚霞染紅的天空。
像油畫,層層鋪開,也像戰火,不滅的信念從民國時候一直燃燒到現在。
十幾分鐘後,一架從萬裏之外飛來的飛機緩緩降落在江城,舒林青踏上他許久未回的故土。
南花路那兒有他的一幢別墅。
院子裏一直有讓園丁打理,初冬依舊綠深紅濃。
風塵仆仆到達院子的時候,照顧着院子的園丁從梯架上下來,拿出一張金箔紙。
話語有些猶豫:“先生,前段時間有人送了一束玫瑰和留言,有落下名字。”
“我想應該是先生的朋友。”
舒林青微微笑了笑,拿過那張紙,墨水在紙上暈染開,字體很漂亮。
“每捧玫瑰都含有情意,願您生活在一個多情的世界裏。”
落筆簽了“瀾”。
舒林青心中微微一動,多年後再回江城,他得到了一份讓他有些驚喜的意外禮物。
金箔紙上仿佛殘留着一縷玫瑰香氣,或許很像在這張紙寫下這行字的主人。
他拿着金箔紙笑問:“那束玫瑰呢?”
幹枯的玫瑰被遞到他手中。
這顏色像極了落幕時候的晚霞。
瑰麗的晚霞蔓延,一直蔓延到人的心裏,映亮易無瀾的清淡眉眼。
自他十幾歲接受殘酷現實時,易無瀾就知道,每份命運饋贈的禮物,從來都會在暗中标好價格。
命運從來如此,每個置身其中的人無法逃離,無法擺脫,被千萬根絲線束縛着拖進厚厚的繭中
但易無瀾可能天生帶着利刃,他的使命就是破開這些纏繞的絲線。
自他從那次生死之中站起來,自他孤身一人揚名國內。
自他,決定放棄,剜掉心也決定放棄婚姻。
破開,且永不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