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幾天時間一晃而過。
江婉容坐立不安, 等待有時候才是最難熬的。
“家寶哥, 家寶哥。”
顧文述一臉緊張的走進院子，進門就大聲嚷嚷。
近些年顧文述生意做得不錯, 已經在鎮上買了兩間鋪子，還買了兩個小莊子，現在的他已經成為鎮上名副其實的大戶人家。
“文述？”顧恒笑道：“好久不見, 你今天怎麽有空來了。”
顧文述着急道：“家寶哥，你最近是否得罪人了？”
幾年前, 他們出售印字水果，當時那份驚險直到現在他都心有餘悸，若非家寶哥當機立斷，他恐怕早就上了黃泉路, 家寶哥膽大心細心思慎密，他擔心家寶哥又招惹了什麽人。
顧恒搖頭：“我最近忙着二丫婚事，沒有得罪誰。”
二丫已經和陶永信小定，婚事就在月底, 男方那邊急着成親, 聽說年底還要将陶大姑娘嫁出去。
顧文述擔憂道：“鎮上來了一群人，四處打聽你的消息。”
顧恒心中一動：“來的都是什麽人？”
顧文述道：“非富即貴，像是軍中之人, 又像是京城那邊的, 家寶哥, 你快想想辦法, 那些人來者不善。”
顧恒皺眉：“來者不善？”
應該不會吧！
如果來人真是大舅哥的屬下, 應當很有善意才對啊。
顧文述點頭，巴拉巴拉開始說道，人家打聽顧家寶的消息，包括他祖宗十八代還有他從小到大成長的經過全部打聽的一清二楚，反正越打聽顧文述覺得那些人的神色越不好，家寶哥肯定得罪人了。
顧恒無語望天，心裏很想大聲吶喊，原主的鍋他不背。
想想原主家的情況。
想想幾個極品親人。
想想原主從前游手好閑偷雞摸狗，成日只知道喝酒賭博。
再想想他當初放下的話，為了婉容名聲着想，他曾說過婉容嫁妝豐厚是一位落難千金讓他撿了便宜，還和村長說過，他如今的家業全是婉容給錢置辦的，雖然這也是事實，但是，他真沒有吃軟飯啊。
顧恒後悔不疊，早知今日，他當初就不開玩笑了，沒想到一語成谶。
顧恒突然覺得，頭上多一個大舅哥的感覺很不好。
顧文述道：“家寶哥，你要當心。”
顧恒面不改色，淡淡道：“他們如果還要打聽什麽，你就實話實說無需隐瞞。”
“這......”顧文述憂心忡忡：“家寶哥，你該不會真出事吧？”
顧恒灑然一笑，拍拍他的肩：“你放心，這是好事兒，過段時間你就知道了，對了，二丫成婚你記得過來幫忙，多給侄女添些嫁妝。”
顧文述呵呵笑道：“我肯定來。”
兩人又說了幾句閑話，顧文述匆匆告辭。
顧恒轉身回房，一點也不怕大舅哥，反正有婉容頂着呢，他們成婚九年孩子都生了四個，大舅哥還能咋地不成。
沒過幾日。
村裏來了一支威風凜凜的隊伍，中間是一輛馬車。
“他們是誰啊？”
“看樣子是去半山腰。”
“家寶又認識什麽貴人了？”
“嗤，家寶人脈廣，這點你羨慕不來，誰讓你看見貴人說話就結巴。”
“你說誰呢？”
“......”
村民們竊竊私語，對于這種情況已經習以為常，近年來家寶生意做得大，半山腰常常有貴人來往，當然，村民眼中的貴人頂多也就是縣裏的大戶人家而已。
隊伍緩緩來到顧家門口。
顧恒接到消息，呵呵了一聲，唆使自家妻子走前面。
江婉蓉情緒激動，根本沒有注意這些。
“小姐！”
“小姐，嗚嗚嗚......”
馬車裏走下兩名婦人，看見江婉蓉的一瞬間，忍不住熱淚盈眶，三步并作兩步跑上前：“小姐，你受苦了！”
顧恒嘴角一抽，她們當自己不存在呢。
江婉蓉紅着眼眶，難以置信的看着她們：“玉竹，雪蘭，真是你們嗎？”
“小姐，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
“我也是。”
“嗚嗚嗚......”
主仆三人抱頭痛哭。
顧恒心中無奈，看着門口氣勢洶洶的隊伍，幹脆邀請他們屋裏坐，然後又吩咐下人收拾房子，反正家裏地方大三十多個人夠住，這些人既然來了短時間內應當不會急着走。
領頭之人仔細打量顧恒。
說實話，頂着這樣犀利的目光，一般人未必承受得住。
顧恒只當不知道，大舅哥來了他都不怕，更別提這人很明顯只是大舅哥的屬下。
江婉蓉連忙擦了擦眼淚：“你們也快屋裏坐。”
雪蘭目光挑剔的四下張望，心疼道：“小姐，這些年苦了你了。”
玉竹看向姑爺，蹙眉思索了一陣，驚訝道：“是你？”
顧恒挑眉：“你記得我？”
玉竹連忙行禮：“奴婢給姑爺請安。”
小姐嫁給救命恩人，也算是一段佳話，并且，顧家條件比上不足比下卻是有餘的，否則，按照王夫人的狠心，小姐如今恐怕......
顧恒笑着道：“行了，不必多禮，你們去陪婉容說話吧，她很惦記大舅哥。”
玉竹表情一僵，少爺要是聽見姑爺這樣稱呼他肯定會生氣。
江婉蓉眉眼含情，瞥了顧恒一眼，溫柔道：“我當年幸好遇見顧大哥。”
好吧，其他人不說話了。
雪蘭連忙閉嘴。
自家小姐喜歡，誰敢說姑爺不是。
江婉蓉帶着曾經的丫鬟去了花廳。
顧恒帶着男人去了堂屋。
至于顧寡婦，早在看見門口來人氣勢洶洶的時候就溜了，心裏還暗暗猜測是不是落難千金的家人找來了，焦急的在屋裏仔細回想這些她沒苛待兒媳婦吧，似乎，好像，顧寡婦唉聲嘆氣起來，她好像沒機會苛待兒媳婦。
誰讓她兒子不孝順呢。
還是兒媳婦對她好。
顧寡婦一臉幽怨，別人都是養兒防老，她養的兒子，有了媳婦忘了娘。
江婉蓉要是知道她的想法，一定會高興不已，沒想到她在婆婆的眼裏居然比兒子還孝順，實際上，她真沒幹多餘的事情，每年的衣裳首飾胭脂水粉還有月錢，全是按照分例發放絕對沒有多給。
不過，相比起顧恒扣月錢，江婉容發月錢，顧寡婦的心自然偏到一邊去了。
“爹。”
“爹。”
雙胞胎一點不怕生，衆目睽睽之下，搖搖晃晃的走到親爹面前，順着他的大腿往上爬。
顧恒無奈的抱起孩子：“你們怎麽來了？”
顧暄告狀：“娘在哭。”
顧晴揮舞小拳頭：“打，打。”
顧恒失笑，他把兒子放腿上，又把女兒抱懷裏，輕輕拍了她一下：“別鬧。”
霍峰欣喜道：“這是令郎和令愛。”
顧恒笑道：“還有兩個大的，現在書院進學休假才會回來。”
霍峰點頭，這些他們早就打聽過，掏出一封信給他：“都指揮使讓我轉交。”
顧恒蹙眉：“給我的。”
霍峰心中詫異，見到上峰這位妹夫，他的每種反應都和自己想象中不同，能在自己施放的壓力之下保持鎮定，霍峰基本已經認可他了，更何況這是上峰的家事，傻子才會插手，現在把人得罪了，誰知人家的妹妹将來會不會給他穿小鞋。
總之，霍峰還是很精明的，他要是不精明江子墨也不會派他前來。
顧恒吩咐下人将孩子帶走，接着才慢吞吞的打開信封，然後臉色變了變。
信上沒說什麽過份的話，江子墨先習文後從軍，一封信寫的很有水平，先說關心妹妹，又說對不起妹妹，順便還關心了他幾句，接着又問他将來有何打算，聽說他膝下有一女，将來......
未盡之語很明顯，想要女兒嫁得好，娘家必須有人撐腰。
另外還說了一些官場規則。
通篇沒有難聽的話，只是，字字句句卻都指引着一個方向。
顧恒沉思起來。
大舅哥的意思很明顯，希望他去邊關闖闖，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孩子考慮，否則的話獨木難支，他兒子就算考中進士，将來也很難在官場立足，古往今來多少狀元銷聲匿跡，多少官員身險泥潭，一不小心便會引來禍事。
顧恒忍不住回想起往事，當年懷安發大水，朝廷派來欽差赈災，具體情況顧恒也不清楚，他只知道那一場博弈當中下面牽連了不少人，巡撫卻依然屹立不倒，欽差大人也升官了。
上位者的博弈，下面人倒黴。
官場爾虞我詐，宦海風波無常，但是，讓他阻了兒子路，這不可能！
哪怕明知官場兇險，多少人也願意豁出性命去嘗試。
顧恒希望兒子安全，但他更希望兒子有擔當。
顧恒思索了一會兒，問道：“大舅哥還有交代什麽？”
霍峰笑道：“如果你和小姐同意，指揮使下令讓我護送你們前去西北，蘭城地方還不錯，地理位置安全，敵人打不到大後方，小姐可以在那定居。”
顧恒皺眉：“學業方面.....”
“放心，邊關雖然貧瘠，指揮使找幾個舉人教書沒問題，耽誤不了令郎功課。”
顧恒淡淡道：“婉容的事情你們已經打聽清楚？”
只要有心，婉容被賣一事瞞不了人，當初他是利用嫁妝堵住旁人的口，可是，真實情況如何還有許多人親眼目睹。
霍峰沉重點頭：“是！”
顧恒問道：“婉容被王家賣了，大舅哥沒有派人查？”
霍峰尴尬道：“怎麽沒查，這事還是我親自去查的，只是，消息傳到邊關已經晚了，陳婆子早已身死，線索全部中斷根本無處可尋，并且......”
霍峰慚愧的垂下頭，當初他把目标定在邊遠地界，從未想過江小姐居然還在懷安府。
顧恒心下一松，只要查過就好。
另一邊......
江婉容和兩個丫鬟敘舊。
傷心痛哭了一會兒，她們才各自說起往事。
當年小姐失蹤，王夫人一口咬定江婉容和人私奔，兩個丫鬟根本不信，鬧到老夫人面前要求追查，只是......
雪蘭恨恨的道：“老夫人當時答應了，轉過頭夫人就把我們賣了。”
玉竹道：“幸好我們在邊關遇見少爺。”
雪蘭一臉驚懼：“王家人全部死有餘辜，王夫人好狠毒的心思，她想，她想......”
剩下的話雪蘭說不出口，王夫人竟想把她們賣去充當軍妓，不過也幸好是這樣，要不然，她們也遇不見大少爺。
玉竹道：“我沒想到楊嬷嬷會背叛小姐。”
“她是您的奶娘啊！”
江婉容輕笑：“她有兒孫要照看。”
奶娘又不是親娘背叛很正常，這麽多年過去了，江婉容早已忘記當初的仇恨，反正她的仇人都死了，包括這位奶娘一家，全被王夫人滅口。
雪蘭道：“遇見我們之後，大少爺才知您的處境，這些年他一直派人四處尋找，只可惜......”
玉竹嘆氣：“唉！”
誰又能想到呢，小姐居然在懷安府，按照王夫人的性子，沒把小姐弄去邊遠的深山旮旯裏，簡直是一件奇事。
雪蘭高興道：“小姐，大少爺非常惦記您，本來是夫人過來接您的，只是她現在懷着身子不方便，這才找來我們兩個。”
江婉容驚喜道：“我有侄兒了。”
玉竹笑道：“夫人這是第二胎，前面已經有個兒子，今年三歲。”
“好！”江婉容喜極而泣：“大哥後繼有人了。”
雪蘭開心道：“小姐，咱們何時出發去西北？”
玉竹淺笑盈盈：“大少爺等着與您相見呢。”
江婉容看了她們一眼，微微笑道：“不着急，我這邊還有事情要處理，外甥女也快嫁人了，你們呀安心多住一陣子，怎麽，想夫婿了？”
“小姐！”雪蘭臉一紅。
玉竹取笑道：“她呀，現在的丈夫是個小官，還是夫人保的媒，膝下兩兒一女，以後要享福了。”
雪蘭嗔她一眼：“你還不是一樣，笑話誰呢。”
三人笑笑鬧鬧，傷感的氣氛一掃而空，看見從小跟随自己的丫鬟有了好歸宿，江婉容只覺得一陣安心。
哥哥找到了，丫鬟也嫁了好人家，兒子懂事，婆婆省心，夫君又只心疼她一人，江婉容覺得自己的人生似乎都變得圓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