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廢棄倉庫
深夜,将近一點鐘。
改裝過的黑色面包車行駛在崎岖的山路上,天上正下着大雨,厚重的車子碾過泥濘山路留下一路長長的軸印,所後又被傾盆的雨水沖刷毀盡。
被反捆綁在車後座的手指動了動,淩亂的發絲下睫毛微顫,皺了皺眉,嚴縱在腦袋的抽疼中醒來。
咬着牙晃了晃腦袋,忍住幾欲炸裂的疼痛将遮住臉龐的頭發蹭到身後。動作間有粘稠的液體順着頭皮緩緩流淌下來,一股血腥味頓時彌散在密不透風的車廂裏面。
壓抑着因為呼吸不暢而略顯沉重的呼吸聲,嚴縱阖着眼歪頭靠在椅背上。後腦昏沉夾雜着刺痛,怕是剛剛碰到了被砸的地方,未愈合的傷口又裂開來了。
透過密閉的車窗看向外面,狂風卷着豆大的雨點胡亂地拍打在玻璃上,遠處朦朦胧胧的樹影傾斜着,順着山路蔓延向黑暗深處。
山路,時間,差值、行進方向,要是知道現在的時間就更好推測了。斂了眸子,心下思索,看來綁匪并沒有想到自己會提早醒來,所以只是封了嘴,并沒有給眼睛也一起蒙上。暗自記下所行經的路線,周邊環境,嚴縱很快冷靜下來,開始計算目前所處的方位。
據她所知,s市周邊有山的就是西邊與l市相連的落陽山。而落陽山距離她所在的s市市中心三季酒店有大約八個小時的路程。
再想到今早天氣預報有說晚上十點到淩晨兩點這個時間段s市及周邊地區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有大範圍降雨,現下雨勢正猛,并未有停歇的意思。
綜上所述,車子所行駛的地點應該是落陽山一帶山路,時間大致在十一點半到一點半的範圍以內。再來,作為綁匪肯定不想節外生枝,所以亦不可能僅僅只粗略綁着自己便帶着遠離s市,那麽他們要到達的目的地,便是與s市鄰近的l市了。
動了動被麻繩捆綁的雙手雙腿,嚴縱眯眼,綁匪到底是些什麽人,既然能夠信心十足的在s市監控嚴密的酒店動手,又何必深夜倉促冒雨走山路趕往鄰城呢……
對于嚴縱所想的這個問題,面包車駕駛室的兩人同樣是一個頭兩個大。本來下午老三得手後将人已經帶到了幫裏,但誰知道這女人還真不是個省油的燈,才堪堪一小時,s市警方便封鎖了高速水運等一切通道,甚至端了數個聯絡點差點直捅老巢。
以往白道黑道各不相幹,互相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罷了,可這次的搜索力度強到他們這些年都沒見過。真是接了不該接的單子活見鬼了,硬是逼得老大遣多人分批次行動迷惑警方,連夜讓他們走落陽山這邊将人轉往l市。
拿打火機點了煙塞進嘴裏,副駕駛上的光頭男人狠狠啐了口唾沫:“這該死的鬼天氣,老四,還有多久能下山?”
駕駛座上,被稱為老四的男人握着方向盤看了看時間,沙啞着嗓子開口:“快了,還有三十分鐘。”
“草!都一點多了!全怪龐老六當初貪圖兩千萬接了這生意,現在好了,一堆麻煩!”光頭男人一臉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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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八,接已經接了,說這些還有什麽用。你去看看,車後面那女人有沒有什麽動靜。”
“嗤,那一棒子老三下了狠手,再加上慣了迷藥,哪能這麽容易醒。”嘴裏嗤笑着,光頭老八卻是打開隔離前座與後座的隔板,探出頭朝車廂內望去。
透過窗外的車燈,黑魆魆的車廂內,隐隐可見滿頭血跡的女人躺靠在座椅上,緊閉着眼睛毫無知覺。
砸吧着嘴看了半晌,随後重又關上隔板,這次并沒有關實,僅僅是虛虛掩上,光頭老八回過頭,“吧唧吧唧”地啜着煙嘴。
“怎樣?”老四詢問。
“看了,好好昏着呢,老四你甭說,這小妞長得還真好看,身材又好,一臉的血都蓋不住那氣質,真想嘗一把試試。”
“你別打什麽主意,這老大親口點名要見的人,動不得。”皺了皺眉,老四出言提醒。
“行了行了,我哪不知道,龐老六還真是會找人,光上次見到的那倆妹子也正點,聽說其中一個還是溫氏的千金,另一個叫什麽傅渺的那身材美得,啧啧啧,要不是她們是委托人,規矩不讓動,老子還真把持不住!”
将抽完的煙頭丢出車窗外,光頭老八龇着牙擺手,嘴裏依然不停抱怨:“這種鬼天氣把老子從被窩裏拉出來,不然早就能叫兩個美人過來瀉火了!”
“呸,老四你他媽臭嘴遠點!等會到了地方把人交接了,想幹嘛幹嘛去,現在消停點。”
趕忙摸了團紙抹掉自己噴到老四臉上的口水,老八嘻笑着讨好:“嘿嘿老四,我哪是故意的,口水消毒,消毒……”
微屏住呼吸靠着座椅側耳傾聽,等到隔板合上了,後車廂內,在光頭老四打開隔板那一瞬間裝暈的嚴縱悄悄睜開眼。
前頭駕駛座兩人談論的話一絲不落的聽到耳朵裏,眯了眯眼,光頭口中的溫氏千金和傅渺讓嚴縱暗自心驚。聽那人的口氣,溫愛和傅渺顯然和他們接觸過,那自己這次被綁架,鐵定和那倆人脫不了幹系。
本以為只是一起謀財案件,誰知道卻是名義上的妹妹和與自己并無過多接觸的傅經理,人心果然是世界上最難猜測的東西。斂了眸子,嚴縱不動聲色的撇了撇窗外,風聲漸歇,雨怕是快要停了。
黑色車子颠簸飛馳着下了山道,仿佛與暗黑的夜色融為一體。避着國道專走僻靜人少的小路,開車的老四也是一駕車好手,操控着方向盤左拐右拐竟是在狹窄的小巷裏也跑得風生水起。
半小時之後,車子停在了l市市郊一片廢棄的工廠前。此時雨已經停了,光頭老八和老四跳下車子,一人一邊打開後車門,老八負責解開捆綁在車椅背上的麻繩,與前來接應的小弟清理留下的車軸等印記,老四則扛着仍在昏迷中的嚴縱快步走進看上去空無一人的廢棄工廠。
對了暗號,将嚴縱交到另一撥人的手上,老四叮囑了迷藥的用量以及老大的吩咐,拍了拍手下小弟的肩膀,走到倉庫外面。等老八一行人安排清理完成後,終于舒了一口氣。看了看時間,淩晨三點,也算是能睡上幾個小時了。
那裏老四和老八不知去向何處休息,這廂有人用布條随意将嚴縱頭頂看上去十分猙獰的傷口草草上藥包紮,随後便被丢到了倉庫最裏頭的一個小房間內。
嚴縱也是硬氣,在小弟毫不憐惜的倒藥粉包紮時愣是扛着疼痛,忍着面部表情不動并且沒有發出一點聲響,等人走後方才重重喘了口氣,掙紮着靠牆從潮濕的水泥地上坐了起來。
一路的颠簸與頭上的傷口讓人耳鳴目眩幾欲作嘔,緩了緩身上的不适,同時眯起眼适應着倉庫裏的光線,嚴縱擡起頭,開始打量起自己所處的地方。
粗略看下來大概十幾平米的空間,邊角處堆滿了一壘壘槽型的鐵塊。空氣中全是一股鐵鏽與黴味混雜的味道,背在身後的手摸了摸牆壁與地面,*的浸滿了滲透進來的雨水,應該是靠近倉庫邊緣的一間房間。
正對着嚴縱的那面牆牆壁上,距離地面大概兩米的地方,有一扇關着的小窗戶,與嚴縱頭頂那扇同樣高度的窗戶遙相呼應。側面牆上便是嚴縱進來的那扇門,此時正緊鎖着,只有門上方有一扇微開着的小氣窗。
門口透過開着的氣窗傳來人走動的聲音,間或還有一兩聲說話聲,看起來守着的不止一個人。
再次環顧四周,除了那一堆鐵槽房間裏空無一物。抿了抿唇,嚴縱咬牙匍匐在泥水混着惡臭的地上,被綁着的雙腿同時動作,吃力的朝着堆放的角落蹭去。
雖然仰着頭,但水泥地并不平整的棱角不可避免的在脖子與臉蛋上留下一道道擦痕。沒時間管什麽臉蛋髒污,嚴縱只慶幸這次穿的是包裹住全身的小西裝長褲,多少能護住自己一點。
一段十幾步路的距離花了近十分鐘才到達,身上外衣飽吸了地上的污水,內裏衣服同樣浸滿了流下來的汗水。
甩了甩就着頭上混着血漬灰塵滾落下來的汗珠,嚴縱擦着牆面翻身,狠心一個鯉魚打挺,緊咬着唇一聲悶哼,不顧腳踝處磨破了皮的刺痛與頭皮陣陣發麻,将身子彎曲到不可思議的程度,找準角度,就着露出來鐵塊凹槽處的一側快速摩擦起綁着手腕的麻繩。
不知過了多久,鎖着的門外腳步聲漸多了起來,隐約聽到有人提到什麽警察、來人等字眼。窗外天色由暗黑轉變為深藍,估摸着将近日出,天快要亮了。
細嫩的手腕早就因為摩擦而傷痕累累血肉模糊,鐵槽雖然有一切面很是鋒利,但自己能夠到的那一部分僅僅是一厘米不到的突出,更何況綁匪竟然交錯着不同方式綁了三條麻繩!
細密的汗珠源源不斷地沁了出來,即使屋子裏沒有風,但濕透了的衣裳貼在身上,身體一半火熱一半冰涼,熬了一夜極度困乏的感覺讓人只想閉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覺。
門外聲音越發嘈雜,“嗡嗡”了一番後卻又奇怪的歸于平靜。皺着眉傾聽半晌,驀地,嚴縱透着疲憊的雙眼一亮,綁着的最後一道麻繩,無聲無息的掉在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