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誰言往事

“混賬!簡直是胡鬧!”文件書籍散了一地的書房裏,溫顯正伸出手指,狠狠指向面前畏畏縮縮站着的溫愛與艾敏。

“正正,你怎麽幹得出這種事,你怎麽幹得出來!我溫顯正二十幾年來就培養出了你這個逆子?好,好樣的!”

“顯正,你罵孩子也沒有用,現在要想的是怎麽解決這件事!”看到女兒痛苦害怕的樣子,艾敏心裏雖然也生氣,但還是出言為溫愛辯解。

“沒有用?!我恨只恨平日沒有多罵罵她!現在想辦法,你說,我想什麽辦法?吸毒放蕩,行為不檢點,這就是你教出的好女兒!好女兒,我的掌上明珠,溫家的臉都給她丢光了!”

猛地将桌上的剩餘的東西推到地上,溫顯正漲紅着臉,看着只會躲在艾敏身後哭哭啼啼的溫愛越發惱怒。

“是,是我教的好女兒,你呢,溫顯正你別說你小愛這樣你一點責任沒有!全部都推卸到我身上,你這話說得出口!”

艾敏的話讓溫顯正氣得直哆嗦:“什麽,我有錯?!艾敏你說,我是缺你們母女吃了還是缺你們穿了?我哪裏對不起你們?你說!”

“呵,對,你溫顯正是不缺我和小愛的吃喝,但你按着你的良心問問,你這些年有真正關心過小愛的生活嗎,你說我不會教,對,我是不會教,那你認為誰會教?嚴婉嗎?嚴婉比我會教?”

“你這女人在說什麽,關婉婉什麽事!給我閉嘴!”

冷笑着看向吼出話語臉色紅中發青的溫顯正,艾敏卻是扶住溫愛起身步步緊逼:“婉婉,婉婉,叫得真好聽!溫顯正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我拼死拼活和你在一起,二十幾年情分,還是敵不過那個惡心的賤女人嚴婉!賤人!嚴婉她個搶別人丈夫的賤人!”

喘着粗氣一腳踢上艾敏的胸口,溫顯正惱羞成怒:“閉嘴!她都已經死了,你給我閉嘴!”

“死了,死了,對,嚴婉死了!”被溫顯正一下子踢到牆角,捂着胸口掙紮着從地上爬起,艾敏狠狠吐了口鮮血:“顯正,你後悔嗎,你後悔娶我而逼死了嚴婉了嗎?顯正,你不是口口聲聲說愛我的,要給我和小愛最好的生活?嗯?顯正,我和小愛不是你最愛的女人嗎?是不是,是不是?”

裂開成微笑姿态的牙上沾滿了鮮紅的血液,血紅的眸子緊緊盯着前方,看上去分外的詭異恐怖。

“哼哧、哼哧”地怪笑着,艾敏捂着胸口一點點爬到驚吓得說不出話的溫顯正身邊:“顯正,還是說你始終沒有忘記那個死了十幾年的嚴婉?你心裏有她是嗎,你說啊,你說!你告訴我為什麽你醉了會喊嚴婉的名字,你保險櫃裏還留着她寫給你的信!就連做愛的時候,也突然冷不丁地就叫出嚴婉,你說!你說!”

淚水混雜着鼻涕縱橫臉頰,艾敏狠着臉色跌跌撞撞的站起身。二十年,她跟了溫顯正二十年,作為一個女人,背負着知情人暗地裏的各種罵名,依舊裝作不在意趾高氣揚地做了溫太太二十年,她憑借的是什麽,除了溫顯正的情分與一個女兒溫愛,她可謂什麽也沒有。

而現在,當溫顯正到底愛不愛她這個問題被擺到了明面上,就像壓在駱駝身上的那最後一根稻草,徹底摧毀了她的堅持與驕傲,一個以奪愛為生的女人,失去了唯一的依仗,她将會被生活貶得一文不值,被內心的痛苦與不甘折磨得不成人形。

Advertisement

“你瘋了,你這個女人徹底瘋了!”搖着頭退後兩步,溫顯正臉色鐵青:“婉婉她已經死了,我能怎麽喜歡!你現在應該看看你的樣子,跟個瘋婆娘一樣,看着就讓人倒胃口!”

“倒胃口,哈哈哈哈,倒胃口!”狂笑着撲向溫顯正,艾敏尖叫:“溫顯正,我瞎了眼才看上你,我瞎了眼!我要殺了你,我們同歸于盡!”

望着猙獰着朝自己撲來的艾敏,溫顯正情急之下再一次伸腿大力踢向張牙舞爪的艾敏,“撲通”一聲巨響,伴随着痛苦的呻吟,艾敏這次是沒能爬起來,翻着白眼暈死過去。

“瘋子,瘋了,瘋了!簡直是瘋了!胡管家,胡管家!把這瘋女人給我趕出去!還有她!兩人都趕出去!”猛烈地拍擊着書桌桌面,忽然掃到一切争吵源頭的溫愛,溫顯正跺着腳,指着艾敏與溫愛朝着書房外怒吼。

抱着雙腿縮在牆角,本是想在父母争吵下極力保全自己偷偷溜出去的溫愛一下子愣住,呆呆地張大嘴巴,突然一下子撲上前緊緊抱住溫顯正的大腿。

“爸爸,爸爸我錯了,我錯了爸爸!你生氣趕媽媽出去就好,你趕她出去,我真的知錯了啊爸爸!不要敢我出去,爸爸,我聽你話,我知錯了,真的知錯了……”

欲跨出的步子一個踉跄,本是随口一說的氣話卻在聽到溫愛嘴裏脫口而出只為自己大逆不道的言論而堅定下來。緊閉上眼,溫顯正任由聽命于自己的胡管家将艾敏以及今天以前最疼愛寵溺的女兒抗着丢出門外,随後一個脫力重重跌坐在椅子上。

溫愛啊,他的正正,他捧在手心的寶貝女兒啊!他以為她善良、清純、聰明,他以為她懂事、孝順、善解人意,可是為什麽,為什麽現實是這個樣子,他的正正為什麽會長成這樣,長成這樣一個讓他萬分失望的樣子。

微微睜開眼睛,溫顯正怔怔地望向天花板,憔悴蒼老的面容仿佛一個垂暮将死的老人,透過回憶想起了心底最初的那一抹星光。

嚴婉,那一個如水一般淡然溫婉的女人。婉婉,自己那時候一直叫的是婉婉,是什麽時候認識她的?好像是在一個雨天,對,雨天,漂泊大雨,她舉着傘,袅袅婷婷地從屋內走出來,水綠色的裙子輕擺飄揚,清麗出塵的臉上綻放出一個如蓮花般純潔脫俗的笑容。

她擡眸啓唇,春風吹拂:“先生,需要雨傘嗎,不介意的話我讓司機載你一程吧。”

深嘆一口氣,溫顯正探手捂住濕潤的眼眸。往事并沒有如自己所想的那樣消失殆盡,腦海深處,清晰如昨,歷歷在目。

嚴婉,嚴婉啊……

盛夏的n市,天氣如小孩的心情一樣難以琢磨,暴雨說來就來,前一刻還是晴空萬裏,這一瞬間便是大雨傾盆。

抱着胳膊站在別墅的門前,溫顯正探頭看了看屋檐外頭勢頭正猛的大雨。

院子裏因着雨水氤氲起一片薄薄的水霧,望着花園泥地上被豆大的雨點砸出的一個個圓形的小坑,溫顯正縮了縮脖子,暗自在心裏指着老天罵了句娘。

也偏偏自己倒黴,嚴總休假在家突然想要看落在公司的一個文件,部門的上司懶惰不想送過來,而自個兒今天又不知怎的惹了他的眼,送文件這個任務變落到了自己頭上。

匆匆搭公交從公司坐到靠近嚴宅的站臺,又走了大概二十分鐘才找到嚴總的別墅。辛辛苦苦将文件送到後,本想趁着最後一班公交到站前趕到站臺,現在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暴雨,怕是來不及了。

再次伸手探了探雨勢,溫顯正咬了咬牙,将手中送完文件的空防水夾頂在頭頂,準備就這樣沖進大雨裏。

剛将一只腳踏出臺階,身後關着的大門突然打了開來。收了腳詫異轉頭,溫顯正卻是一愣。

開着大門內,走出一位身穿水綠色連衣裙的美麗姑娘。烏黑的長發垂墜在肩頭,并沒有像很多人那樣染成當下時髦的黃色,依舊是充滿着古樸韻味的純黑。

小巧的瓊鼻,淡粉色的嘴唇,笑起來淺淺的梨渦,溫顯正舉着文件夾站在走廊下,竟是有些看呆了去。

腦中隐隐覺得這姑娘的長相有些面熟,溫顯正思索,這姑娘從嚴宅裏出來,莫不是傳聞中嚴總那個溫婉動人,不識人間煙火的女兒,嚴家大小姐嚴婉吧?

當下一個緊張,心裏猶豫着是否要打個招呼,卻見對面的美人晃了晃手中的雨傘,笑着朝他開口:“外面雨大,先生帶把傘,剛好我要出門,不介意的話讓我的司機載您一程吧。”

于是很快,嚴氏小職員溫顯正和嚴家大小姐嚴婉便這樣認識了。彼時溫顯正剛進入嚴氏,正是處處被上司勞役的時候。自從認識了嚴婉,溫顯正在公司裏的待遇漸漸變得好了起來,雖然依舊是一個小小的職員,但因為大小姐的關系,旁人看他的眼光也從不屑到若有若無的佩服與敬畏。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當常年生活在底層的人有朝一日脫胎換骨享受到不一樣的對待态度時,再讓他過回從前做低伏小辛苦拼搏的生活那是很難接受的了,更何況是像溫顯正這樣有抱負,有野心有*的男人。

嚴婉天真純良,很好控制,加上青梅竹馬的女友艾敏的教唆,溫顯正很快策劃了一場強盜搶劫,他勇敢跳出英雄救美。

趕走強盜後,流着淚捧着溫顯正故意被刺傷的手臂,嚴婉心裏充斥的除了感動還是感動。每個女孩心中都藏有一個英雄,希望他能夠在自己為難的時刻義無反顧的挺身而出,救自己于水深火熱之中,從此公主和王子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至此,嚴婉是真正愛上了挺身而出救了自己的溫顯正,為了得到父親的同意,兩手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連續多日跪在嚴老爺子面前請求父親答應她和溫顯正的婚事,心疼女兒的嚴老爺子終究不忍嚴婉難過,于是點頭答應了這門親事。

然後,便是轟動一時滿城皆驚的盛大婚禮。

再然後,再然後是什麽樣呢……扶着書桌站起身,溫顯正蹒跚着走到保險櫃前,打開了櫃門。

厚厚一疊同樣大小的信封靜靜躺在久未打開的保險櫃內,隽秀的字體清新婉約,字如其人,是當年他們互訴衷腸的情書。

再然後啊,他太混賬,他不想記得了。緩緩拿起一沓信件細細摩挲,溫顯正眼角的淚終于滴落了下來,“啪”地打上泛黃的信紙,暈染成一片暗色的痕跡。

“水因有性山難轉,你若無情我便休。”嚴婉那日淡然的嗓音清晰的在腦海中響起,仿佛夢魇一般難以抛卻忘記。

你若無情我便休,海誓山盟終不留,往事如昨易白頭。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