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況就是眼下,三人成虎,這姐妹倆的好日子也在後頭呢。

左右今日與華昭儀的話,是高擡了薛皇後的體面,與薛皇後無礙,不過叫乾元帝心裏 知道了,這心情是個什麽,就不好說了。

若不是乾元帝與薛皇後勢同水火,夷安尋常也不會這麽幹。

微微斂目,夷安看都不看後頭那兩個女子,只與四公主在禦花園玩耍了一會兒,待薛 皇後下朝,這才往薛皇後的宮中去了。

這短短的半日,夷安對四公主的稱呼已經到了“長寧”這樣的閨名,如今喚起來,想 到自己的封號,竟覺得有幾分緣分。

兩個女孩兒嘻嘻哈哈地折了嫩柳到了薛皇後的宮裏頭,卻聽見裏頭有些哀求的熟悉哭 聲,對視了一眼,夷安見前頭領路的宮人并不在意地帶着自己進去,也不以為意地跟着, 一進其中,卻見裏頭正跪着兩個青年男女,其中一個正是昨夜裏哭哭啼啼六神無主的大公 主,另一個卻是面容俊美,身姿欣長的青年,這青年伏在臉色冷淡的薛皇後的面前,渾身 發抖,口中不住地哀求什麽。

那個該是大驸馬淮陽侯了,夷安看了看,果然容色俊美,不過想到這家夥不幹人事兒 ,不由仰天翻了一個白眼兒。

“這是做什麽?”四公主拉過一旁的宮人問道。

“你不必求了。”薛皇後此時淡淡地說道。

她看着面前恭敬的大驸馬,面上露出一絲譏諷,冷冷地說道,“本宮信任你,将大公 主賜到淮陽侯府,你們全家,将本宮當傻子耍,嗯?”

這漫不經心的話,叫大驸馬臉色慘白,卻只低着頭哀求道,“千錯萬錯,都是微臣的 錯,求娘娘,放過微臣的弟弟。”

昨日裏大公主回來,大驸馬就知道不好,打起十二分的小心與溫柔好好兒地哄了哄這 公主,沒想到竟是晴天霹靂,聽到了那樣的結果,本是想今日進宮跪在薛皇後面前哀求, 沒有想到皇後動辄雷霆,今日就由吏部下旨升了弟弟的官位,之後往蜀地去了。

想到蜀地民風彪悍,大驸馬已經雙腿發軟。

“再與本宮說一個字,你去陪他。”薛皇後實在不耐煩這些,見大公主目光閃爍,不 由問道,“還有什麽?”

“求母後饒了二弟吧!”大公主滿臉是淚,與驟然感動地看着她的大驸馬對視了一眼 ,眼神交纏之中,竟被夫君的真心感動了,給臉色冷漠的薛皇後磕了一個頭,哭着說道, “驸馬都與女兒說了,如此都是迫不得已,他的心裏,還是我最重要的。”

見薛皇後用一種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自己,其中的陌生竟叫大公主打了一個寒戰,然 而感覺到大驸馬握住自己的手上傳來的力量,她便哭着叫道,“女兒從前竟不知道,蜀地 是那樣的地方!這,這也是太狠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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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說,一邊用驚恐的眼神去看後頭悠然而入的夷安,心中生出恐懼來。

她本以為夷安只是送了驸馬的弟弟出京吃點兒苦頭,卻沒想到叫驸馬一說,竟仿佛是 置小叔子與死地!

這做人的心腸,怎麽能這樣狠毒?

“大皇姐!”四公主臉色一變。

從前大公主的倉皇無助還在眼前,如今竟換了模樣,翻臉相對,竟叫四公主覺得自己 不認得面前的姐姐了。

夷安一心為她打算,可是她這明擺着反咬了一口,如此她們夫妻倒好了,可是淮陽侯 府與夷安家的平陽侯府,豈不是就此結怨?

為人怎麽可以這樣?

竟是小人!

夷安呵地一聲笑了,上前穩穩地給薛皇後請安,轉頭看了一眼面露不忿的大公主,挑 了挑眉,目光落在擡眼看她,目光閃爍的大驸馬的身上。

虧了她素來走一步往前看三步,不然,大公主可坑她坑得好了。

薛皇後見夷安臉上笑意輕柔,完全不見怨憤,眼裏就閃過滿意之色,目光落在大公主 的身上,卻再無慈愛。

“你将本宮的心,扔在地上叫人踩。”薛皇後只說了這一句,竟霍然起身,頭也不回 地走了。

這樣漠然地走了,大公主就驚慌了起來。

若是小叔子回不來,她夫君日日傷感,還如何能與她在一起快活呢?心中恐懼,大公 主看見正悠閑地坐在一旁與四公主編手邊嫩柳的夷安,有些愧疚,然而想到驸馬,卻還是 硬起了心腸指着夷安埋怨道,“你的心腸,這也太狠了!”

“公主這話,我不明白。”反複無常的小人,夷安見得多了,如今只含笑看着大公主 ,微笑了一笑,懵懂不解地問道,“難道我在宮中,沖撞了公主?”

年少的女孩兒笑得天真可愛,然而大驸馬想到妻子口中的手段,身上竟生出了不寒而 栗來。

平陽侯有女如此,真是不能小看!

大公主渾然不覺,只指責道,“不是你與母後進言,二弟怎麽會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她轉頭與臉上青白交替,目中複雜無比的大驸馬悲切道,“都是她!夫君,我是無心 ,被她蠱惑的!”

“大皇姐說這話,實在叫我不恥!”四公主被姐姐的做派惡心壞了,起身大聲道,“ 昨日種種都還在我的眼前!大皇姐昨兒如何傷心困苦?如何哀求母後?如何與夷安求計? 為何今日,竟能翻臉無情?!”

見大公主說不出話來,她便冷笑道,“昨日夷安說了些,然而這都是大皇姐您允了的 ,是您自己要送人往蜀地去!怎麽到了今日,就是夷安之過?她一片心都是為了你,你就 是這樣待真心為你之人?!”

種種質問,只叫大公主說不出話來。

“公主反複,在所難免。”夷安卻只含笑溫聲道,“不過,我是哪個牌位上的人呢? 不過是随口笑言罷了,公主當了真,求了姑祖母。姑祖母愛惜你,不忍拒絕,就算知道不 妥,到底全了你的心願,如今竟成了我與姑祖母之過?”

她嘆氣道,“到底驸馬在眼前,公主不好說些什麽,罷了,這罪,只我領了也就完了 。”她冰冷的目光落在大驸馬淮陽侯的身上,微笑道,“确實是我,送了貴府二爺往蜀地 去,又如何呢?”

淮陽侯握了握手,眯起了眼睛。

“驸馬都聽到了?”大公主見夷安“認罪”,頓時喜笑顏開。

“平陽侯府在京中淺薄……”夷安嘆息了一聲,卻不再多說。

淮陽侯揮開大公主的手,閉目許久,不甘心地往薛皇後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見了怡 然自得的夷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起身走了。

“你這是要與淮陽侯府結怨?!”四公主見皇姐匆匆地跟着走了,不由急聲道,“你 還知道你們家在京中淺薄麽?!淮陽侯府在本朝已經百年,這是有數的勳貴之家,你這是 要做什麽?!”

“就是因這個,我才謝了大公主。”夷安冷笑了一聲,慢慢地說道,“大驸馬,确實 是個聰明人。”只望這聰明勁兒,叫他用對地方。

大公主這樣随意地糟蹋薛皇後的慈愛,甚至這一次連薛皇後都往坑裏帶,竟正好成全 了自己。

這一回,她倒是要叫京中都知道,這前頭的官員變動,大公主說話都不好使,只她一 句話,就能叫那必死的回來!

憑着這個,不怕去死的,只管得罪她爹平陽侯!

“等着看,看看淮陽侯怎麽做了。”夷安板着手指笑了笑,見四公主有些憂心地看着 自己,不由笑了,回頭卻見薛皇後已經出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頓了頓,竟露出了一絲笑 意。

“還請姑祖母給我這個臉面呢。”夷安極讨好地說道。

“罷了,既然她不知好歹,我也沒有什麽好說的。”薛皇後對一個驸馬的弟弟的死活 沒有什麽執着,伸手點了點夷安的頭,溫聲道,“想必昨夜,你就開始算計,對不對?”

“若公主拿我當知心人,我自然一心為她別無二話。這一晚上就賣了我的,我也只好 為自己打算了。”夷安一攤手,見薛皇後微微颔首,便笑道,“姑祖母既然說淮陽侯是個 聰明人,我自然是信的。”

真是個聰明人,此時出宮,自然應該去親近平陽侯府了。若是皇後松松口,但凡赦了 淮陽侯的弟弟,憑着淮陽侯審時度勢,與平陽侯府就會更加親近,只要自己在皇後面前說 得上話,平陽侯府就有淮陽侯的援手。

百年勳貴,到底算是強援。

至于大公主日後如何,夷安想着,就與她沒有什麽關系了。

既然賣了自己,那就別走回頭路。

“她叫我失望了。”薛皇後面容平靜地說完,這才與夷安問道,“今日同安王府的新 城入宮,她與你從前在山東有些關聯,你要不要一同見見?”

山東的一切,從夷安的眼前一閃而過,然而轉眼就消失了,只餘下新城郡主的善意與 羅婉羅瑾的關照,夷安只在心中嘆息舊日,點頭感激道,“郡主在山東,對我頗有庇護。 ”

“有這一句,就夠了。”薛皇後想了想,這才與夷安溫聲道,“在宮中不必拘束,只 與長寧相伴就是。旁人,不必理會。”

夷安再次含笑點頭。

四公主只好奇夷安在山東的故事,與薛皇後說笑了一會兒,就聽見外頭有人通傳同安 王府的女眷入宮給皇後請安。夷安與四公主都起身看去,就見幾名年紀各自不同的女眷進 入,當首一人身上穿着親王妃儀服,面容沉靜肅穆,進門就給薛皇後拜下,後頭數名女子 各自給皇後請安,夷安就見新城郡主也在其中,手邊就是斂目端莊的羅婉,這女孩兒入京 不過一兩日,然而瞧着氣色卻并不好。

薛皇後命人扶了衆人起身坐在一旁,見這幾名女眷都好奇地看着夷安,便笑道,“這 是平陽侯府的丫頭,慣會哄我,嘴甜着呢。”

京中如今自然都知道,平陽侯府的嫡女得了薛皇後的青眼,又仗着本家的緣故,因此 得了縣主的爵位,見薛皇後與夷安說話帶着慈愛溫柔,都心中詫異。

薛皇後為人頗為冷漠,能如此,竟是極為難得的了。

“竟是個天仙兒,不說皇後娘娘喜歡,臣婦們瞧着,竟也愛的什麽似的。”下手同安 王妃之後的一名美貌夫人,見夷安并不怯場,儀态貞靜從容,面上就露出了笑意。

“這是同安王世子妃。”皇後與夷安說道。

夷安微微施禮,謝過了世子妃的贊美。

本在用複雜的眼神看着夷安的新城郡主,聽見嫂子竟然這樣誇人,頓時臉色發青。

這次回京,她厚着臉皮住回了王府,就是想着近水樓臺,将羅婉留在王府裏頭,沒想 到這嫂子狡猾的不行,說什麽都不應這門親事,她正焦頭爛額,卻見着了這個,真是氣得 一個倒仰。

夷安,夷安是她相中的兒媳婦兒,這是怎麽着?她嫂子還想截胡不成?!

入京這兩天就沒有一天順心過的新城郡主拼命地忍住了氣,見世子妃看着夷安兩眼放 光,心裏暗罵了一聲癞蛤蟆想吃天鵝肉,也顧不得那癞蛤蟆是她從前想拿來做女婿的了, 臉色猙獰了一下,只探身與夷安笑道,“這才幾日不見,你竟仿佛圓潤了些,”

她掩嘴與薛皇後笑道,“可見娘娘愛惜她,不然這孩子啊,”她裝模作樣地說道,“ 平日裏在咱們家,可是挑食的人了,為了她,我真不知廢了多少心。”

夷安挑食過麽?

想到這姑娘素來用最快的速度消滅最多的美食的模樣,羅婉看着母親睜眼說瞎話,不 由在臉上露出一個戲谑的笑容來。

夷安自然是與新城郡主更親近的,見她說這個,也不拆臺,只露出了一個羞澀的笑容 來。

同安王妃微微皺眉,看着面容清媚的少女,閉目不語。

“你們姐妹從前一起玩兒的,這以後啊,有多是時候親近不是?”新城郡主就溫聲道 。

前頭裏還是叫她滿意的兒子的心上人,進宮不過一日,搖身一變成了縣主,只比她低 一層了,這怎能不叫新城郡主吃驚的呢?

雖然知道憑着夷安的身份,必然會有這一日的,然而新城郡主還是覺得薛皇後這是急 了些。

先叫她給兒子把媳婦兒定下來,就是封公主呢,也只有叫新城郡主歡喜的。如今可好 ,滿京城都知道這麽個姑娘了,連她嫂子都動心,以後還能有她那傻兒子的份兒不成?

心裏焦急的不行,新城郡主恨不能不成體統,說說自家侄兒屋裏的那兩個通房丫頭了 ,還是忍住了,見夷安正在與羅婉微笑,心中就定了定,起身與薛皇後笑道,“前兒才回 京,因此央求母妃帶着我們母女進宮給娘娘請安。”

她心中忐忑,命羅婉起身給薛皇後施禮,這才低聲道,“娘娘是第一次見這丫頭,這 丫頭有沖撞之處,娘娘別見怪。”她如今只盼着薛皇後開恩,給羅婉一個爵位。

不是每一個郡主的閨女都有爵位的,新城郡主并不受寵,如今只望給個爵位,哪怕是 鄉君呢,也千萬別是個白板兒。

有了爵位,就好議親了。

“是個好孩子。”皇後目光落在夷安的臉上一瞬,見新城郡主已經屏住了呼吸,慢慢 點頭道,“你的獨女,就做個縣君吧。”

新城郡主擡頭,已露出狂喜,拉着呆住了的羅婉拜倒給薛皇後謝恩。

“以後你們兩個,在外頭行走也是個伴兒。”薛皇後指了指夷安,溫聲道。

夷安心中微微詫異,想不到薛皇後這竟是在為自己考慮,心中不由暖和了起來,也跪 下給薛皇後磕了一個頭。

新城郡主見薛皇後這樣的話,已知這其中多少有夷安之情,目光落在微笑與薛皇後對 視的夷安的身上,想到平陽侯府的聲勢,目光不由落在了身邊閨女的身上。

宋家那三小子,叫什麽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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