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回憶記
“你還記得當年給你唱《朋友》的那個人麽?”
原本以為加了我的迦梨會像之前的無數個人躺在列表裏再無聲息。
接到她突然發來的消息時,我的眼皮子開始劇烈跳動。
這是一種巧合,還是——
五年前的程小俠并不是那潇灑不羁的酷俠客,而是一個對着跑操鍛煉的人吹口哨的“小流氓”,盡管她的成績穩居年級前十。
五年前的程小俠還遇到了林小落,長發披肩一身書卷氣的、笑起來露出兩個淺淺梨渦的“小書呆”。
可林小落并不是真正的書呆,就像程小俠不承認自己是小流氓一樣。
我将思緒從回憶中抽離。
對面發過來的幾句話打碎了我所有的鎮定。
“我叫林小落,喜歡唱歌,喜歡詩詞、歷史和印度文化,請多多指教。”
“阿淩。”
記憶中那一聲嘆息被翻了出來萦繞在耳邊久久不散。
我相信人世間有諸多的巧合,可是不相信幾年不曾聯絡的人終又出現在我的眼前。類似的話我曾經數年前見過,那時候我放下了所有的煩惱和糾結的過往,發了一條動态:新的一年,願我們忘記過去,重新相識。而底下,林落便是如此回複。
握着手機出神的姿态落在了盛顏的眼中,她敲了敲書桌淡淡地問道:“你愣在這兒做什麽?”回過神的我忽然間升起一種傾訴的欲望。我還以為很多事情會随着時間被封存,可一旦被勾起分毫,它就會在眼前變得無比鮮活,仿佛昨日才發生過。
——吹哨?流氓!
——老子樂意!
——你相不相信友誼天長地久?
——不信。
——我唱歌給你聽吧。
——聒噪。
——你知不知道咫尺天涯是什麽意思?
——……
我曾于音樂樓下從黃昏等到黑夜降臨,饑腸辘辘而不離去;我曾拿起久不曾觸碰的竹笛,只為一人慶生;我曾背着一個人在操場緩行,感受着迎面而來的風……我曾做了一切可以做的事情,可最後放不下我的驕傲。
少年時的我們也不曾犯下什麽大罪,夜間的竊竊私語怕是每個學生宿舍都會存在的現象,只可惜那一屆的寝管特別嚴。從寝室門口罰站到寝室大樓門口,最後罰站到辦公室門口,成為來往人指指點點的笑料。
所幸率性天真的我們不曾感到絲毫的羞辱,依然擠眉弄眼捂着唇竊笑不止。
只可惜正逢着家長會,早上才被罰着撿完教學樓後的垃圾,下午變成了辦公室兩側的守衛等着家長來領。我不知道班主任跟我父母說了什麽,以至于一回去他們就下了遠離林小落的通牒。
我自然是不願意搭理,未曾料到下周回到宿舍得到的卻是林落搬離寝室的消息。
她不曾理會我的質問,只在桌上留下了一張條:“我媽讓我跟你絕交。”
像極了被棒打鴛鴦的怨偶。
我心生曾生出無限的怨恨,甚至在高中的三年也曾懷想如果不曾發生這樣的事端,我們在未來到底有多少種可能?我看到過她的動态,她剪去了及腰的長發剃了鬓角,手中夾着吸煙吞雲吐霧的姿态,走向了一條讓我吃驚的路。
那麽現在,又重現出現的林小落,可還是那個溫柔的林小落?
“剃了鬓角?寸頭?”盛顏的注意力落在了不那麽重要的地方,她不為我哀悼那無辜死去的友誼就罷了,還在這無謂的話題上糾結。
百感交集的我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沖着盛顏挑了挑眉,故作輕佻一笑道:“就是你想的那樣咯,你知道的還挺多。”
盛顏默然不語。
“後來的林小落後悔了,她給我寫信,每天一封壓在了我的書本下。她想要搬回我的寝室,她征求了其他人的意見,唯獨沒有料到過不了我這關。那時候的我極為驕傲。”
“現在的你也驕傲。”
“聽我說完。”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語氣,深呼吸了一口氣,才有繼續說道,“你知道她做了什麽嗎?她竟然每天都蹲在我寝室門口唱《朋友》,還有一些我記不起名字的情歌。”
“我曾經跟同桌開玩笑說玩一個誰先說話誰就輸的游戲,結果我們兩個都是大煞筆。直到一年後她轉學,我都沒有跟她說過一句話。我其實很想知道過去的我到底在想些什麽。”
“所以,你遺憾的是被扼殺在搖籃裏的……”盛顏皺着眉斟酌了一會兒,才又說道,“小火苗。”
我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
看着手機上已經暗下來的頭像,我沒有回複。
倒是盛顏又開口替我說了一句話:“回不去了。”在燈光下,她的臉上籠罩着一層朦胧如同煙霧般的薄紗,她的眉頭微微蹙起,眼眸中化開了平日裏的冷淡疏離,反倒是交織着一種悵惘和郁悒。
是的,回不去了。
在她的心中是不是也裝着這樣的一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