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周君怕死般緊閉雙眼,好半天才看睜開條縫,小心翼翼看向周閻。怎知周閻臉色實在可怕,一段話跟被咬碎了似的一字一句往外蹦:“你說什麽?!”周君眼見周閻被他氣得七竅生煙的樣子,心想難不成大哥原來還不知道這個事?分明雍晉上次在大哥面前說得那麽暧昧,他多少以為大哥能猜到一些。

哪能想到周閻作為一個正直的直男,怎麽也料不到自己弟弟會跟雍晉惠滾到一張床上去。周君私生活混亂,大哥雖然看不上,向來也不想多管他。周閻也想着日後成家,周君就收心了。上次從雍公館回來,他下車前大哥其實還和他說過幾句。大哥說,如果實在避不開,又不想出國。既來之則安之,心裏知道什麽事該做,什麽不該做,自己掂量着辦。

周閻這是沒想到,這才過了多久,周君回來就同他說,他把雍晉睡了。周閻幾乎兩眼一黑,差點就沒站穩。眼看大哥一個踉跄,周君忙從地上爬起,扶了周閻一把。手裏剛握住周閻手臂,那瘦削手感就讓周君臉色一沉:“大哥,那芙蓉膏你不能再吃了。”

大哥一把将他甩開,怒道:“你還敢來教訓我!跪下!”周君斂眉後退,老實下跪,但嘴裏沒有退讓半分:“大哥你底子都被那玩意兒掏空了,嫂子怎麽會這麽縱着你。”周閻臉色發白,确實不止是因為生氣,也因為體質差。

眼見周君頂撞他,周閻也越發不客氣:“你知道廉恥怎麽寫嗎!你以前胡來也就算了,現在當起兔兒爺,還理直氣壯?”越想越氣,越氣越要說,周閻繼續道:“你口口聲聲讓我別沾那些東西,你現在吃的用的玩的!哪樣不是我掙來的,我不沾,洋人會放心同我做生意嗎?!還是說你跟那雍晉,你想站他那一邊?!”

周閻的話跟耳光一般甩在周君臉上,他惶然地垂下了眸,不說話了。最後還是被罰去跪祠堂,周君倒也沒再說什麽。期間嫂子偷偷帶着晚飯過來看過他,周君小聲讓嫂子看着大哥身體,嫂子飯盒放下,說知道了,讓他吃飯。勸他也別犯傻,真跪上一晚。

周君送走嫂子後,确實也沒繼續跪了。他坐在蒲團上,看着許許多多的牌位,裏頭就有他母親的。他父親同母親結婚沒多久,就回了德國。期間再沒回來過,母親病逝以後,他借着留學的由頭,去德國尋找過。

果不其然那男人在德國又娶了一個,家和美滿。周君倒也沒多大感受,只是回到學校後更無心學業。大哥發的那頓火,其實不為了他和雍晉的事。而是大哥發現了,他去德國的幾年,學位并沒有考下來。他在學校處分過多,還很荒唐,學校嚴苛,直接将他開除。

這事周閻并不知道,回國的周君也沒讓人知曉。而他那句和雍晉睡了,更是火上澆油。學業不成,連男人都給搞上了。大哥滿心失望,是一點也不想同他說話了。

周君是在德國切切實實留了一段時間,雖然學業未成,但他經一個朋友介紹,進了一個私人軍火俱樂部。那俱樂部說好聽點是俱樂部,說難聽點就是趁着時局動蕩,倒賣軍火。

他回國後,那些事自然就斷幹淨了。本來入行簡單想走難,但周君是個運氣很好的人。他認識了楊小姐,楊小姐有關系有門路,将他從那俱樂部裏摘幹淨後,他就回了國。所以哪怕文小姐和他也是同學,周君卻對楊小姐更加上心。

他敢将文小姐一而再再而三地留在歡場上,但對楊小姐他是非常尊敬喜歡的。只要楊小姐開口的事情,周君一般都會辦妥。楊小姐是位被保護的很好的小姐,會因為喜歡而去求家裏掌權人幫他一把,卻也不會以此要求周君回報什麽。

可人又貼心的小姐,誰不喜歡呢,起碼周君很喜歡。他在祠堂待了一整晚,第二日嫂子奉命過來,讓他去洗漱幹淨見客人。周君本來還滿心疑惑,到底是誰将他的底漏給大哥了。等見到了客人,才搞明白怎麽回事。

這客人是艾倫,那位裝英國人的艾倫。艾倫微微笑着朝他伸手問好,周君心裏不高興,明面上卻不會說什麽。兩人客客氣氣用英語交流,待到飯後,艾倫盛情邀請他們去茶館。周君剛要同意,袖子就被周閻一拽。

周閻不複家中一副活閻王模樣,文質彬彬地說:“舍弟年幼不更事,去那裏也敗興。”周君愣了愣,就聽艾倫笑嘻嘻地用蹩腳的中文道:“周先生,斯蒂森不小的,他很厲害。”周君忙用英語插話:“艾倫,我去抽根煙,一起嗎?”

說罷也不等周閻反應過來,他起身往外走。艾倫剛跟出來,周君給他遞煙點火,笑道:“希望你和我大哥合作愉快。”艾倫饒有興趣地回:“你家裏人怎麽對你的事情都不清楚,斯蒂森,你什麽都沒告訴他們嗎?”

周君冷淡道:“我和你好像不太熟。”艾倫無所謂道:“斯蒂森也沒興趣和我熟吧,你從來也看不到像我這樣的人。”這話陰陽怪氣,搞得周君莫名其妙,心想他是不是在不知道的時候,泡了艾倫的女朋友,這人明顯一副和他不對付的樣子。

他們在包間外的走道上抽煙,位處二樓,開放式布置。木地上落了許多花瓣,手裏夾的香煙白霧散了出去。艾倫說完那話後,也不管周君神情奇怪,竟上前貼近他,在他耳旁低低道:“你別這麽看我,我不會多說什麽的。”

聲音黏膩,激起周君一身雞皮疙瘩。這艾倫實在是太奇怪了,下意識地周君後退幾步:“那就先謝謝你了。”說完他繞開艾倫,進了包間。周閻讓他坐黃包車回家,周君收拾好東西:“我想回公寓。”周閻冷聲道:“這些日子,你都給我住在周家。”

周君倒也沒不聽話,他回了周家,老老實實住了一個禮拜。周閻早出晚歸,平時他就在家中陪嫂子當沙包,被打得哪裏都疼。白天累死累活,晚上一沾枕頭就睡。這天他洗漱後又早早躺下,睡到半夜忽然驚醒。

一睜眼,就見房中一點紅光,忽明忽暗。周君死死地盯着那裏,手摸到枕頭下拿刀。就聽見那點紅光的方向傳來一道聲音:“怎麽有電話,還是聯系不到你。”周君渾身力氣一散,重重倒回枕頭上:“你……你好歹也是少将,整天都偷偷摸摸的潛進別人家幹嘛。”

床墊下陷,小燈打開。雍晉坐在床邊,伸手來碰他的臉,若無其事道:“來偷人,沒法正大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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