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顧垣那兩瓶波爾多幹白終究沒送出去。

喬治揉着自己的小肚子眼巴巴地在後視鏡裏觀察顧垣,試探性地問道,“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你怎麽會這麽想?全曼哈頓最英俊的小男孩兒。”

“我要是知道會出現這種情況,我絕對不會騙你的。”

“我知道。”

“下周你會不會來參加我的生日會?”

“我可能會出差,不過禮物一定會送到。我會在禮物盒子裏放一些巧克力,希望不會被你媽媽發現。”

“你還是生氣了。“喬治用手指去揪自己的小領結,他今天穿得極其正式,沒想到見證了這麽一個畫面,為彌補自己的錯誤,他決定現身說法安慰顧垣,“前陣子詹妮弗去和別的男孩子當好朋友了,我傷心得都不想吃棉花糖了,可是現在我又有了芬妮,芬妮還把她的巧克力送給我。總會有新的女孩子喜歡你,你不用太難過。我有一個很漂亮的表姐,她也會來我的生日會,你沒準會喜歡上他。”

“我真沒有生氣。”

他不是喬治,上個星期還在為詹妮弗食不下咽,下個星期就迷上了芬妮。

只有小孩子才會如此迅速地把熱情從甲轉移到乙。

某種意義上,富小景也是個孩子,離開他還沒多久,就已經有了男朋友。成為男朋友之前至少得約會個幾次,也就是說她一離開他就馬上迫不及待地擁抱新生活,一點兒留戀都無。

他做人也做得太失敗了。

這幾天他甚至開始反感睡覺,一睡覺就做夢,夢裏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他的父親交了一個個女朋友,他拿着父親的診斷證明一個個地給她們看,他只是想讓女人們有個知情權,并不是讓她們離開父親。

但沒有例外,她們都離開了。他人工把母親離開父親的場面再現還原了十幾次,每一次都對病人是個莫大的刺激。

如果他能瞞下來,顧桢未必會走到那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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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桢自殺時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如果他不自殺,等待他的是劑量越來越大的藥物和定期的電休克治療。在他看不起的那些人眼裏,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事業一塌糊塗,家庭妻離子散。也會有人可憐他,對于顧桢那種極度自傲的人來說,可憐和同情是最大的侮辱。

顧桢自從進了醫院,他的命運就寫好了結局。

現在輪到顧垣了。

顧垣想,如果顧桢有在天之靈,看到富小景迫不及待地逃開他,一定會開懷大笑,你小子也有今天。當初他打着正義旗號把顧桢的姻緣都拆散了,現在自己也是孤家寡人一個。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顧垣倒真的希望父親看到自己這副倒黴樣子能好好笑一笑,畢竟他生前笑得并不多。

在他氣得要攥住富小景的手腕,把她扔進車裏時,腦子裏突然出現了父親的影像,于是只好目送着她上了于博的車。

顧垣及時轉移了話題,“芬妮送你的是什麽口味的巧克力?”

“白松露巧克力。”喬治撒了個小謊,“燒雞有事不能來參加我的生日會了,你可一定要來啊。”

喬治雖然很喜歡富小景,但畢竟親疏有別,顧垣才是他最好的朋友。而且富小景現在有了男朋友陪着,他應該優先照顧顧垣的心情。在仔細考慮之下,他決定生日會不邀請富小景。

雖然喬治如此為老朋友着想,但他卻忘了自己早把請帖放到了花盒底下。

富小景從花盒裏取出喬治手寫的邀請卡。上面一本正經寫着請攜伴侶一起參加。

她看着賀卡笑,這孩子可真是人小鬼大。

富小景坐在副駕嚼橙子味的口香糖,邊嚼邊晃了晃口香糖瓶子,“要不要來一粒?”

她現在不吃薄荷糖了,一吃就想起薄荷雞蛋薄荷醬以及那個人。

“他是你前男友?”

“算是吧。你怎麽看出來的?”

“長期做電燈泡得出來的經驗。你倆最近鬧矛盾了?”

富小景停止了咀嚼,“已經徹底分手了。”

“我看他可并不想跟你分手,而你,也分得不那麽情願。”

“他只是自尊心受不了。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吧。”

“你為什麽不能離游悠遠點兒呢?何必把自己架在火上烤,離着遠了,感情自然而然也就淡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慘?”

“你可以過得更好。”

“你現在還小,可能不理解,找到一個自己特別喜歡的人并不容易,哪怕只是單方面喜歡。遇到一個自己願意付出的人也是福氣,我唯一的遺憾只是她不是單身,不能理直氣壯地對她好。”

富小景垂頭,“好像你多老似的。”

“起碼我現在不用交低齡駕駛費。”

“切!”

三天後,富小景開着于博的車,陪游悠去婚紗店試婚紗。

游悠在鏡子前來回照,“這腰身好像有點緊。于博這人別的不說,是真靠譜。老周要有他一半靠譜,我就要樂死。”

可游悠偏偏喜歡不靠譜的。

“确實靠譜。”

“你還沒跟富阿姨說呢?”

“還沒到時候。”

“你不會還沒忘記那個人吧。”游悠也被迫地看了視頻,視頻裏的富小景很明顯被她對面的男人弄得五迷三道的。富文玉曾經跟她說,富小景這樣的老實女孩子特容易被小痞子給鈎走,讓她幫盯着點兒。只有千年做賊的,哪有千年防賊的,她也不能盯着,只能努力給她介紹個靠譜的。

“你也太小瞧我了。”

“于博可是個好人,你可不能辜負他。”

富小景沒別的話好說,一心拿老相機給游悠拍照,“老周怎麽這麽幸福,娶了你這樣又美又賺錢的老婆,我都要嫉妒死他了。”

“去你的吧!”

“你準備買哪套?”

“買什麽?租一套就好了,我要幸運的話,這一輩子也就穿一次了。”游悠自己試不夠,還要拉着富小景一起,“我看這件你穿比我穿合适,你拿着去試試,沒準你哪天就要結婚了。”

富小景終究沒抵過游悠的軟磨硬泡,把游悠試過的禮服又試了一遍。

“我要是男的,我肯定馬上把你娶回家。”游悠邊說邊拍照,“我一定要發給于博,讓他好好看一看,他是有怎麽樣的豔福找了你這麽一個女朋友。”

“別發!”

“怎麽還不好意思?已經發過去了。我也發了你一張。”

富小景嘆了口氣,再次同情起于博來。

富小景最終買了兩件婚紗,她一件,游悠一件,買完她就覺得自己神經病。

雖然她肯定會結婚,婚紗也肯定用得上,可是一想到自己要把婚紗從紐約帶到紐黑文,她就不由得後悔起來。

她把婚紗賽到游悠懷裏,“這是我送給我幹女兒的禮物,好吧,不應該性別歧視,幹兒子也很好。”

“你确定你幹兒子需要這個?”

“無論是幹兒子還是幹女兒,看到他們的母親懷着他們時,還能這麽漂亮,一定倍感欣慰。”

游悠的手指在富小景頭上點了點,“你啊。”說着游悠打開了paypal。

“你可千萬別給我轉錢,這是我送你的禮物。你就相當于我親姐姐,趁我有錢趕緊剝削我。”婚紗并不是知名設計師設計,款式簡單,不過相當于一件普通禮服價格。

自從富小景從許薇那裏拿到賠款後,又恢複了以往花錢大手大腳的習慣,陪游悠去試鞋子,游悠說店裏的平底鞋特別好穿,于是她随便試了試,最後買的鞋碼卻是富文玉和姥姥的。

照她這麽花下去,買房遙遙無期。

和游悠告別後,富小景去寄快遞,抱着婚紗盒子回了宿舍,晚上抽出空去和許太太喝咖啡。

在許太太反複騷擾下,她不得不同意和她見一面。

一見面,許太太就拿出一個長盒子,裏面是一條珍珠項鏈,珍珠個個飽滿,看起來價值不菲,“這是我送您母親的禮物,希望富小姐能夠幫我轉交。”

“這個太貴重了,您還是自己留着用吧。您找我來有什麽事兒?”

富小景心下起疑,按理說官司已成定局,許家母女倆完全沒必要還對自己如此熱情。許薇因為她賠了一大筆錢,還成了留學圈裏茶餘飯後的笑料,恨不得把她剝皮蝕骨才是正常表現。按照許家欺軟怕硬的作風,她又無權無勢,不給她穿小鞋已算難得,怎麽會上趕着送禮,還那麽貴重。

“薇薇因為有心人挑撥,才做了糊塗事,當女兒的做錯了,我這做母親的理所應當為她道歉。”

許太太的表情太過誠懇,如果富小景不知道之前許家給母親使絆子,說不準還會感動。

“以前的事情我也不想追究了。您的心意我心領了,這禮物您還是拿回去吧。”

“富小姐是還不肯原諒薇薇?”

事出反常必有妖。富小景不知怎的想到了顧垣,顧垣和許家正好有生意往來。她是在公訴結束後和許薇簽的賠償協議,她故意說了一個大數目,本來是準備讓許家讨價還價的,沒想到她們很爽快地就答應了。

如今又上趕着送禮物。

要麽是顧垣介入,要麽是許家在給她下套,沒有第三種解釋。

她試探性地問道,“顧先生跟您說了什麽?”

“這和顧先生無關,我只是想彌補薇薇之前犯過的錯誤。”

如果真無關就應該說“顧先生是誰”而不是“這和顧先生無關”。

“我對薇薇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她能知錯就改,不要再來打擾我。畢竟她之前有過前科,我要出了點兒什麽事,警方很容易懷疑到她,這對薇薇絕不是什麽好事。薇薇是個很有前途的好女孩兒,千萬不要自毀前途。謝謝您為我母親準備的項鏈,不過她不喜歡珍珠,您還是自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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