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兩人吃餃子時,富小景的姥姥發來了一條視頻邀請。
以前她和家裏聯系都避着顧垣,這次她把手機界面拿給顧垣看:“我姥姥,要不要讓她看看你?”
“你說我怎麽自我介紹,是你男朋友還是多次向你求婚失敗的可憐男人?”
“算了,還是她來了再見吧。”她大晚上在公寓請男人吃飯,要讓傳到富文玉耳朵裏,難免多想。
她轉接了語音通話。
“景啊,紐約現在天氣熱嗎?”
“您在國內穿什麽,來這兒還穿什麽,沒什麽太大區別。”
“你現在忙嗎?”
“不怎麽忙,您有什麽事兒嗎?”
“我把這些年買的衣服都翻出來了,你看看我穿什麽好看?我這一輩子也沒去過美國,別跟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給你丢了人,倒還不如不出去呢。”
“您人長得好看,穿什麽都好看。”
“我老了,也不比當年了,老話說人靠衣服馬靠鞍,我最近在報刊亭買了一堆過了期的時尚雜志,也沒研究出個頭緒來。景啊,你幫姥姥看看。”
富小景沖顧垣指了指手機,随後回道:“那行。”
還沒等富小景轉成視頻童話,姥姥突然壓低聲音:“先不說了,你媽過來了,我一會兒發照片給你,你給我挑幾張。”
“你媽是不是在你們家說一不二?”
“也沒有吧,我們家還是很民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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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姥姥怎麽那麽怕你媽?”
“那是歷史原因。我姥姥有好多孩子,我媽是最小的。按理說百姓疼幺兒,但我媽是孩子裏最不受重視的。我媽說她小時候就相當于家裏的舊貨陳列器,吃的用的都是誰也不要的。不過當年我媽懷着我的時候,也是我姥姥一直照顧她。我媽刀子嘴豆腐心,現在我姥姥老了,只有我媽願意贍養她。養是養,也不妨礙她時不時數落姥姥。小時候我不了解前因後果,見我媽數落姥姥,還批評她,說她要再這麽對姥姥,等她老了,我也這麽對她。”
富小景給顧垣夾了只餃子繼續說:“我媽一聽,立即跳起來罵我白眼狼,說她以前過的是什麽日子,我現在過的是什麽日子,我要再不知感恩,她馬上就一毛錢都不給我,每天給我吃清水煮白菜幫子,琴也不讓我練了。我本來也不想練,就說好。我媽見我答應得那麽爽快馬上就揮起了巴掌,我要躲了也就算了,偏偏那天我沒躲,我媽又沒真想打我,揮出來的手只好去拍沙發,差點兒拍骨折。”
顧垣幾乎都能想象出她炸着一頭自然卷站在那兒說好的樣子,要是他,也下不去手打她。
“沒想到你還有這時候。”他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尖,“後來你們倆誰先服的軟?”
“當然是我了。”富小景不好意思地笑,“那時我剛上小學,也不怎麽懂事兒。後來母親節,我給我媽送了康乃馨,寫了一張道歉的卡片,我媽就原諒了我。她說不怪我,都是環境的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決定學孟母三遷,把家安到省城,再找一個特別優秀的哥哥天天在我眼前晃。我當時一點兒也不想搬家,為了證明我不搬家也能學好,我天天按點兒練琴。”
“那你後來搬了嗎?”
“沒有。我那時候學習成績也上去了,大概我媽覺得我不搬家也能學好,就沒搬。現在想想,她可能也沒真想搬,畢竟她的廠子沒辦法搬。”
“因為不搬家所以你又不好好練琴了?”
“你怎麽知道?”說完她才意識到顧垣在諷刺她琴彈得不好,拿着筷子去敲他的碟子,“快點兒吃,不吃就涼了。”
“你打小就這麽愛吃醋嗎?”
富小景将餃子從醋碟裏撈出來,笑着問:“你以前真的不吃醋嗎?”
還沒等顧垣回答,她的手機又響了,是富文玉發來的語音邀請。
“寶貝兒,你有什麽在紐約想吃吃不到的?我給你帶過去。”
顧垣拿筷子在醋碟裏蘸了,在富小景上唇戳着,時輕時重,戳得她嘴唇一陣陣地發癢。
她瞪了顧垣一眼。
“您把自己和我姥姥帶來就行了。”顧垣拿着筷子不動,筷子尖離富小景的嘴唇大概只有一毫米的距離,她每說一個字,上唇就會碰觸到筷子尖,一下一下地。
富小景被顧垣盯得不好意思,低下頭去繼續和富文玉隔着手機唠家常。
顧垣仍舊盯着她看,拿筷子尖蘸了醋在她嘴唇上寫字。
富小景去拍他的手,每次都被他躲過去了。
後來顧垣走到她身後,下巴擱在她肩膀上親她的臉。富小景的肩膀不自覺地向上一抖,顧垣有一搭無一搭去吃她嘴上的醋。
“媽,我要睡了,您也去忙吧。”
挂掉電話,顧垣問她;“小景,怎麽還沒吃完飯就要去睡?這對你身體可不好。”
還沒等富小景回答,顧垣又在她唇上碰了碰,“我今天算知道你為什麽愛吃醋了,味道确實不錯。”
“趕快去吃餃子吧。”富小景耳朵發紅,拿手去推他。
顧垣捏了捏她的臉,笑着說:“聽你的。”
富小景坐在顧垣對面繼續吃餃子,這次她不再去蘸醋了,倒是顧垣偶爾夾一只蘸了醋的餃子喂她。
“正吃飯呢,你別這樣。”
“我哪樣了?你說出來,我好改,一定讓你滿意。”顧垣做出個知錯就改的謙卑樣子。
“你自己知道。”
“是因為我吃你的醋了你怎麽這麽小氣?”
富小景不知怎麽想到上次顧垣誇她大度,要和她好好練習的事情,閉嘴不再說話。
吃完餃子,顧垣收拾桌子洗碗。
“我給你準備了牙刷和拖鞋。”富小景又從卧室裏拿出一個大盒子拆開給顧垣看,“這是給你的睡衣。”距離上次疼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了,如果按照這個疼痛的頻率,她還是可以忍受的。
“你想得可真周到。”
富小景的主動出乎顧垣的意料,他并沒想今天要和她做點兒什麽,床太小了,他想給她一個一點兒好的體驗,所以他也沒準備什麽。
“你還有薄荷糖嗎?”
“沒了。”
“我去買。”
“我這兒有橘子味的口香糖,你要吃嗎?”
“我還是想要薄荷糖。”
“你還回來嗎?”
“放心,不會讓你等太久的。”
顧垣回來時,富小景正洗完澡在客廳吹頭發。他往富小景嘴裏塞了一粒薄荷糖,接過吹風機幫她吹頭發。
富小景嘴裏都是薄荷的味道,她穿着浴袍在沙發上蜷成一團,任顧垣的手在她頭發裏攪着。
顧垣把她抱到卧室,除下她的浴袍,用薄被給她蓋好,又往她嘴裏塞了一粒薄荷糖,在她嘴上碰了一下,就走出卧室去洗手間洗澡。
卧室裏只有一盞小臺燈散發出昏黃的光。
富小景閉着眼躺在床上,衛生間裏花灑的水聲她聽得清清楚楚,手捏着下巴,不知怎麽就燙了,好像花灑下站着的人是她。
後來水流聲停了,富小景的心跳越來越快。
門板與地面發生摩擦時,富小景往上拉了拉被子,把自己的臉遮好。
她閉着眼,聽見關門的聲音還有腳步聲,有人往下拉她的被子,讓她的臉露出來。她的嘴唇越來越燙,口腔裏充斥着薄荷帶來的涼意。
“我能上來嗎?”
她沒說話,翻了個身,背朝着他,手掖着被角。顧垣關了燈,在身後抱着她,把胳膊伸到她頭下給她當枕頭,嘴貼着她耳朵,問她:“能不能把被子分我一半?”
“嗯。”
顧垣進了被子,下巴擱在富小景的肩膀上,環抱着她,偶爾也用下巴去蹭蹭她的肩膀,每一次接觸,他都能感覺她肩膀的抖動。她身體繃得很緊,手指緊緊抓着被角,顧垣的手伸到被子前面,用掌心的繭子去磨她手指指節。富小景抓被子抓得越來越緊,她的身體忍不住蜷縮起來。
他的掌心從她的手指轉移到她的頭發,又從頭發摩挲到眼睛。他的嘴巴貼着她的耳朵,問能不能親一下她的眼睛,在聽到她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後,他才在她眼皮碰了碰。
接着手指觸到鼻尖,他又問能不能親一下她的鼻尖,富小景沉默着不說話,他的手指在她鼻子上描畫,繼續貼着她的耳朵追問:“我能不能親一親它?”
富小景咬着牙嗯了一聲,在得到她的允許後,顧垣才去親她的鼻子。
為免局面又超出他的控制,他竭力不讓自己像上次那樣沖動,每一次都是蜻蜓點水。
顧垣的手指貼在富小景的嘴唇上,繼續征求她的允許。她說出來的那個字彈在他的手指上,他假裝沒聽到,又問了一遍,富小景轉過身來,堵住了他的嘴。
富小景為了最大化利用卧室空間,特地換了一個小床,床墊也只有薄薄一層,承托力實在算不得好。
閉着眼睛,她能聽見床腳和地板摩擦的聲音,然而只有幾秒,她的注意力又被轉移了。她的鼻子上留着細細密密的汗,剛吹幹的頭發又濕了,唯一幹的只有喉嚨。
後半夜,富小景啞着嗓子問顧垣:“你胳膊不酸嗎?我睡枕頭吧。”
顧垣這才把胳膊從富小景頭下擡起來,他起身下床,富小景勸他:“睡一會兒吧。要不明天……今天怎麽工作?”
“我去給你弄點兒水。”
顧垣去客廳倒了杯水,在杯裏插了只吸管,送到富小景面前:“喝吧。”
富小景披着被子坐起來,雙手握着杯子,小口啜着,她的臉本來就紅,像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她的臉馬上更紅了。
“這房子是不是不隔音啊?”
她很希望顧垣告訴她,這個房子很隔音,但她自己也知道不可能。一百多年前的老房子,雖然經歷過幾次維修,但再隔音能隔音到哪兒去。
她的頭埋到膝蓋,小聲說着:“丢死人了。”
顧垣的手在她頭發裏随意梳着,安慰她:“萬一人家睡眠質量好呢?”
“總不能樓下和隔壁睡眠質量都這麽好吧。”
“其實你聲音也不大。”
富小景的眼睛亮了一下,擡頭問道:“是嗎?”
“真不大。”
“那備不住也有人聽了去。”
“反正他們也不知道你是誰。”
富小景死心道:“我上周還給他們拍過照片呢,他們不知道是我的概率幾乎為零。”
“再喝點兒。”顧垣拿吸管撬開了富小景的嘴,“這裏是有些不方便,反正110街的房子早就裝修好了,要不你搬過去住。你要不想跟我同居還不容易,我住別的地兒不就行了。”
富小景搖搖頭。
“怎麽?跟我算得這麽清楚?”
“不在這一時,我還想在這兒多住些日子,以後你別來這兒了,我晚上到你家給你做飯。”就算她現在想去住顧垣的房子,也不行了。富文玉下周就要來了,她要住在顧垣的房子裏,富文玉肯定就會認為她和顧垣在同居,不出意外就會催她和顧垣結婚,到時候事情發展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我怎麽好意思?”顧垣拿着杯子繼續喂她喝水。
“我樂意。對了,你幫我媽訂酒店了嗎?就訂普通标間就行,我媽和我姥姥住一間。你要給她訂特別好的,她一看就知道我沒這個經濟實力,肯定不願意去住,反而滋生好多麻煩。”
“你難道不把我介紹給她們?”
“當然介紹了,不過我媽不希望我花太多男朋友的錢。”她本來打算自己訂酒店的,但顧垣主動提出來,她也不好拒絕。
“你把戒指戴上不就好了?”顧垣看了眼富小景,繼續說,“開玩笑的,你想什麽時候戴就什麽時候戴。只是你的長輩從中國來紐約,我給她們訂普通标間,你覺得這合适嗎?小景,這件事呢,不在于房間好壞,你媽要對我有好感,我怎麽做都對。如果你媽反感我,我給她訂标間,她只會認為我沒有任何誠意。”